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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曲解恩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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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一个小鬼罢了,不过托生的好,还不是克死了爹娘。师父只看私情,根本就不看本领,渺月我比不过,一个婴孩也能骑到我头上!渺月已死,九黎本就是我的,凭什么留给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如今这般煞费苦心的培养,竟天天叫我们来给她弹琴,当我凌天启是什么?她……即便是头猪,也能熏陶出乐感了!”凌天启抱着琴,面似寒霜,满心的恼怒无处可发,却不敢有违师命。
凌天启本名顾运,是凌云志知交好友顾长歌之孙,拜在凌云山庄学习剑法与琴艺,依规矩由副长老按辈起名为天启。一直以来他都是乐部天字辈除渺月外最优秀的,得到古琴九黎是他生平最大的梦想,可自从武瞳到此之后连这都变得遥不可及了,他恨,可他有什么办法!今天又轮到他去武瞳的小院练琴,刚走到院前的小径,远远便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倚在圆月门前,像在沉思,又像在等人。凌天启强压厌恶之情,无视武瞳,越过他身边向院中走去。
“你真的喜欢琴么?”
凌天启脚步一顿,但马上继续向前走,连头也不回。
“你学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不懂琴?”
这次他终于停下了。可武瞳不想停下,慢声说:“你心中的琴——已经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是谁教你对我说说这些的,是师父么?哼!我是你师叔,这些话还轮不到你说。”快步冲到武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有怒火在燃烧,“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不过是因为母亲是得意弟子,师父对你爱屋及乌罢了。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一出生就可以得到我苦苦求学十数载还得不到的东西!你才多大,你会什么?!”
“终于说出来了,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吧。”话语中仍旧丝毫不在意什么辈分,凌天启惊愕的对上武瞳抬起的微笑着的小脸,“我原以为还要多刺激你几句才会说呢,看来你对我怨念很深啊。”看到他面色大变,慌恐地四顾,并不自觉后退一步,武瞳笑笑离开门,沿小径向外走,淡笑道:“附近什么人也没有,我都支开了。跟我去个地方,走吧。”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武瞳不用回头,很肯定的说:“不要危险地眯起眼,你本来长得还挺帅,不要自毁形象。我记得你可是有为我弹琴的师命在身。这次只是想换个地方。知道你讨厌我,今天只听一曲你就可以走了。”犹豫再三,凌天启还是迈步跟上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不由不耐烦地开口:“要去哪,你快点。”此话刚一出,武瞳猛然回头,幽怨的眼神看地凌天启立时汗毛直立:“没看到我腿短么,难道你想抱我走?”武瞳心中苦笑默叹,自己的反应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谁叫他一针见血地戳到他痛处。言罢,又复前行,但凌天启仍觉这个早晨莫名地有点冷,大概衣服穿少了吧。
穿过小径,沿着画廊正经过演武场,还有几个弟子在晨练,武瞳他们或许不认识,但凌天启可是天字辈中几个知名人物之一,见他跟在一个小P孩身后,不由有几个聚作一团窃窃私语。早注意到那几人的目光,凌天启恶狠狠地盯着武瞳的后脑,从牙缝中沉声挤出一句话:“你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吗?别忘了,我是你师叔!”武瞳当然也看到了,撇撇嘴,不轻不重的说:“哦,你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也罢,我也不能完全超脱,没资格说你。”耸耸肩,回身,“师叔,把手给我。”笑笑朝他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那小手上仿佛蒙着一层蒙蒙的光晕,就像神对众生伸出的手,渺远、真诚又童稚的笑脸,让凌天启在很久以后回忆起时也不由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叹一句:他的赤子之心同他的智慧一样,超脱于这个时代。但此时的凌天启却觉得他似乎别有用心,仿佛知他所想,武瞳看着举着也只到他大腿处的手,再次狠狠鄙视一把这具身体,很理解地笑道:“快点啦,你放心,我手上什么也没有,就是要整你也不会只在这几个人眼前啊。”一把拉住凌天启不情愿伸过来的手,小跑起来,边跑边回头豪声朗笑:“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的承诺。凌天启又一次被他震住,怔愣间已被他拖着跑出廊中,往四进去了。
四进是君子六部日常上课、摆放器具的地方。跟着武瞳在众多师兄弟、姐妹惊诧的眼神中,来到了乐部收藏乐器的栖风阁,同看门的庄卫点点头,他们什么也没说就打开门锁放他们二人进去了。栖风阁收藏的可都是古器名琴,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的地方,连他都没资格进。心中怨念更甚,冷笑不止,原来师父……
熟门熟路地走进内室,停在一扇刻着“琴趣”二字的门前,推门而进的一瞬,凌天启看到正对着他的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像,是一个白衣女子抱琴而立,唇边是淡淡的笑,眼中却是浅浅的愁,恬静绝美的娇颜,让人这才明白什么是一顾倾国,再顾倾城,那人娇小纤细,仿如风中蝴蝶——这就是取下面纱的渺月师姐吗?原来是这般美,难怪……低头看一眼武瞳,不知怎么脑中竟在好奇地想:她也会长成这样的美人吧。再看时,才发现房间不大,两侧摆放着十几具式样是不一的古琴,中间画像下的桌案上单独放着一个锦盒,那里应是——九黎。
跪在蒲团上,对着画像叩拜过后,武瞳起身。第一次看到这个可称为他娘女子时,绕是武瞳见过不少明星、人造美女也忍不住赞叹,这眉目,这恬静,这自然,这份古典的韵味、气质,是男人都会为之折腰,只可惜天妒红颜(潜台词:不妒红颜,那也是“娘”,没机会啦)。望着九黎,武瞳道:“就用它,为我弹一曲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是师父让你试探我?你……”凌天启猛然回过神,怒极的涨红一张脸。
“不,你应该相信爷爷,这决定是我自己下的。对爷爷,我只说想要看看娘、看看九黎,所以才没人拦我们。但我想你用它为我弹一曲。”武瞳笑得很淡,但很认真,莫测得让人看不懂。
凌天启闪过一丝狰狞,冷笑道:“这是你说的,别后悔。”毫不犹豫的放下手中琴,上前一把打开锦盒,取出九黎。轻抚润滑的琴身,凌天启有些痴了,他渴望、期盼了多年的九黎,此时就在他手上,终于在他手上了。自始至终武瞳都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轻轻地摇摇头,随后又用有趣的眼神注视着他,“应该会很有挑战性吧。”
凌天启什么也没注意到,他迫不及待的坐在琴架前,放好琴,运指如飞地奏出一曲由琵琶曲改变的《十面埋伏》,这曲子对指法的要求相当高,一般琴师很难做到在不弹断琴弦的情况下弹完高潮部分。武瞳蛾眉一皱,但很快就舒展开来,在一旁坐下,盯着凌天启如穿花蝴蝶般舞动的手指,细细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