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赏赐 ...
-
《唐家傻宝》
晚来风徐/文
姜宴半晌都没出声，唐离的耳边只有风声裹挟着鞭子破空以及抽在宋珩后背上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受到了来自于姜宴的巨大的阴冷的压力。
她的视线里只有姜宴袍角下的云履鞋，他明明纹丝未动，可她却有一种下一刻他会一脚踢来的错觉。
原来死亡有时候是真的可以感受得到的。
唐离不觉得自己有多怕死，但身体的本能她没法忽视，也没法压制，浑身寒毛像是受到了刺激，唰一下全体起立，有无尽的寒意从毛孔往外散发，让她有一种逃离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姜宴懒洋洋的道：“这话原也不错，本王并没受到丝毫损伤，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算啦。”
这一声“算啦”，不啻于大赦，赦免的不只是宋珩，还有宋邡和唐离。
宋邡感恩戴德，扔了鞭子，跪地不住地谢恩。
宋珩则失了最后一口底气，疲软的耷拉了颈子。
唐离是被竹青和朱砂扶起来的，就跪这么一会儿，她膝盖和腿已经疼得又酸又木。到这时，她才敢去瞧姜宴。
姜宴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又是那种善恶难辩的复杂意味。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分明一个多余的带着明确态度的表情都没有，却看得唐离大惑不解。
她甚至忍不住要问他一句：王爷有何见教？
姜宴别开脸，朝底下人示意。那侍卫立刻上前，捧过一个雕花锦匣。
姜宴目注唐离道：“本王原是前来道贺的，谁想会横生枝节，没的好意倒成了恶意。”
唐离和宋邡都道“不敢”。
谁敢挑理说他是故意上门挑衅？毕竟宋珩的脾气是不可控的，是他自己作死，哪儿能怪姜宴？
姜宴示意侍卫把雕花锦匣递过来，对宋邡道：“这是上好的外敷和内服的伤药，权当是本王的赔罪。”
唐离：“……”
这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你可真狗啊。
宋邡一边说“不敢”，一边诚惶诚恐的接了，转脸看向唐离。
这玩意儿就是烫手山芋。
好在不用唐离亲自接，自有竹青上前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接过来。
姜宴则又掏出个羊脂玉的小白瓷瓶，看向唐离道：“唐姑娘，本王看你似有不足之症，这里有两丸大内敕造的药丸，调理身体效果最好，给了你吧，权当本王恭贺你新婚之喜。”
唐离又满是狐疑的瞥了姜宴一眼，他似乎什么都没说，但意蕴十足，分明知道些什么。
唐离屈膝一福：“多谢王爷。”
这回只能她自己接了。
姜宴将白玉瓶搁到唐离白腻的手心，稍微用了些力道，往下压了一压，道：“你体内余毒未清，这药可解百毒，唐姑娘，人命关天，活着不易，好自为之吧。”
***
宋邡去送姜宴，宋大太太这时候也悠悠醒转，一眼看见面白如纸，背上伤痕斑驳的宋珩，心疼得又差点儿昏过去。她扑上前想抱他，可又怕弄疼他，眼泪当真是如同倾盆雨，顺着脸颊往下淌
。
这番慈母心，看得唐离既羡慕又动容。
她劝道：“太太，还是先把四爷抬进屋里，再着人去请郎中……”
这外头不冷吗？再说伤得这么重，不紧着诊治，这是想让他的伤雪上加霜不成？
宋大太太醒过神，一迭声的吩咐人：“把四郎抬进我屋里。”
宋珩却睁开眼，道：“我哪儿也不去，这是我自己的院子，我自己的家……”他扭动脖颈，最终把视线落到唐离脸上。
唐离默默替他补上：这是我自己的女人。
宋大太太不能说对唐离有多大怨念，可她这会儿急怒之下，迁怒唐离简直是太过寻常的事：“为人媳妇，理当柔顺，你怎么就不能容让着四郎些？到底为什么，才成亲就争吵，还弄得打打杀杀的？要不是你，四郎何至于……”
唐离可以故意激怒宋珩，那是因为他蛮不讲理，可她总不能梗着脖子和宋大太太顶嘴：瞧我不顺眼，和离算了。
她默默的垂眸。
宋珩则大声道：“母亲，不关唐氏的事。”
宋大太太气得双肋生疼：“你这个孽障，娶了媳妇倒学会顶嘴了。”
到底拗不过儿子，只能把宋珩抬进屋里。
宋大太太打鸡骂狗，话里话外敲打唐离要好生照顾宋珩。
底下的媳妇、婆子稍微慢了一点儿，就挨了宋大太太一耳括子，厉声吩咐：“拿候爷的贴子，去请郎太医。再敢磨磨蹭蹭，耽搁了我儿的病情，我拿你们一个一个的是问。”
宋珩不耐烦的道：“太吵了，让她们都出去。”
去而复返的宋邡是陪同伍先生一块儿来的。
他替宋珩诊了脉，道：“都是外伤，不碍的。”
又看过姜宴所赐伤药，眼里冒出了灼人的光亮，那是看见好东西的本能。不过他还是很克制的保持着纹丝不动的表情，道：“这些都是难得的好伤药，无需多用，有个两三天四爷便能痊愈。”
宋大太太咬着牙根道：“把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太侮辱人了。”
宋邡瞪她一眼，道：“四郎挨这顿打，还不都是你惯的？”
宋大太太抹着眼泪，还要亲自照顾宋珩，宋珩不受刺激的时候，是个正常的男人。他紧紧揪着被角，一脸怨念的瞅着宋大太太道：“不用母亲，我已经是大人了。”
大人怎么了？他长多大，那也是她的儿子。天底下母亲疼儿子，天经地义，他羞什么羞？
宋大太太气得啪一下甩了帕子，溅起铜盆里的水，她咬牙道：“娘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交给底下丫鬟们，她们间或手没个轻重，吃苦受罪的还不是你？”
宋珩就一句话：“不劳烦母亲。”
唐离能说什么？
她如今是宋珩名正言顺的妻子，既然底下人不放心，宋大太太是亲娘，儿大避母，那就只能她这做妻子的来上手。
这回宋珩没拦。
***
宋大太太含恨而去，手绢都要揉烂了，一路走一路喃喃的骂：“我真是白养了他一场，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宋大老爷背着手，一路都不吭声。
宋大太太骂够了儿子，到底不敢骂姜宴，看向宋邡，问：“老爷在琢磨什么呢？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宋邡这才看向宋大太太，满面阴云，颇微不耐的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唐氏是你替你儿子张罗着娶进来的，要过日子也是他们夫妻两口过，好也罢歹也罢，你乱掺和什么？”
不这么着还能怎么着？你还想跟九王爷讨回个公道？
“我……”宋大太太这个委屈：“我哪儿掺和了？唐氏一个傻姑娘，能懂什么？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谈照顾四郎？再说了，我教教她又怎么了？框外了？你儿子那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的急色模样，真是瞧了就让人害眼。”
恨恨的剜了宋邡一眼，低声嘟囔：“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宋邡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
宋大太太哼了两声，道：“我也是心疼你儿子。”
“心疼他也得他领情，再则他也说了，他已经是大人了，你还拿他当三岁孩子？你我又能活多少年？还能照顾他一辈子是怎么着？当初为什么非得顶着世人的诟病替他娶妻？还不是想有个人能够代替你我，好长长久久的照顾他？”
“一个傻子罢了……”
不定谁照顾谁呢。
宋邡却皱眉道：“你真觉得唐氏傻？”
“啊？”难道不是？
宋邡道：“今日若不是唐氏在九王爷面前求情，四郎还真未必能保下这条命来。”
该怎么说怎么说，宋邡到底是个男人，看人看事还是比较公允的。
听说了当时的情形，宋大太太微微张了嘴，不敢置信的问：“候爷说的是真的？”
唐氏，居然有这样的胆气？话说得也挺有劲儿。这还真得夸一句九王爷涵养好，否则不要说四郎了，连唐氏的小命也一并得饶上。
宋邡嫌弃的看她一眼：“和你说话真是费劲。”
这是鸡同鸭讲吗？她是聋啊还是蠢啊？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还想让他重复几遍？
宋大太太不敢顶撞，沉吟了一会儿，道：“也许……”她低声哼笑了一声。
男人不能说有多粗心，不过是心思不在内宅后院，而且也不耐烦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罢了，反过来还要数落她一句“胡思乱想”。
她也不乐意多讲，只敷衍的道：“也许是咱们宋家风水好，你们不是总说什么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则枳之类的话吗？可能唐氏就有这样的天缘，在唐家生了傻症，到了宋家却好了呢？”
宋邡还真就没多想，转而对宋大太太道：“你别总挑她这个那个的毛病，这天底下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完人？侥幸唐氏真的不傻了，对于四郎来说是莫大的庆幸。她年纪小，又没亲娘教导，不让你拿她当成亲闺女待，可起码的人情世故得通，没事你多教教她。”
宋四太太也承认这个道理，不过这话由宋邡说出来，她就不爱听。
不过宋邡没给她磨叨的时间，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姜宴来宋家到底什么意思，又是个什么态度？他得找人商量商量。
宋邡转身去了外书房。
（修）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赏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