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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划清界限 画舫夜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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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易回到房间,仍未能完全从方才的思绪中抽离。落寞的神色依旧停留在脸上,仿佛深陷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
他未曾察觉,宋云之何时已走到他身后。那人沉稳而温柔地张开双臂,将他整个包裹入怀。
江元易猛然一颤,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本应立刻逃离,可身体却滞留在这温暖之中。他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滚烫,犹豫着抓住宋云之的手腕,贪恋这一瞬的温存。
然而,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陡然清醒。他倏地挣脱开来,却仍未转身面对宋云之。
房中一片沉寂,宋云之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轻声问道:“元元,你这两日究竟怎么了?”
江元易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开口:“宋云之,你曾说过,把我当作弟弟,是真的吗?”
宋云之一怔,未能完全领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当然,我不仅把你当弟弟,我……”
“别说了。”江元易截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气坚定而决绝,“宋云之,我们相识以来,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也承认你是哥哥。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
宋云之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最柔软的地方被利刃刺穿。
他下意识地回想起那一晚,他无法克制地吻住江元易的唇,哪怕只是浅浅一碰,哪怕只是片刻沉沦。
“是因为那晚的事吗……”宋云之思索着,沉默如死寂般蔓延。
他没有再说什么,终究还是缓缓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江元易长长地舒了口气,极力忍住眼中的热意,不让它流露出来。他苦笑了一下,低语道:“幸好没有真正开始过,那就不算结束吧。”
翌日中午,蓝水儿前来探访。
这次她只带了几个随从,四皇子并未同行。二人在房内交谈,随从皆留于门外。
蓝水儿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想说什么,江元易却先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先坐下。
“水儿,我先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我在佳灵客栈的?”江元易率先开口。
“易哥哥,不是你派人送信告诉我的吗?”蓝水儿疑惑地问。
江元易微微一愣,随即明白是那个蓝衣公子传的信。他不禁轻笑了一下,心中暗叹:“看来,朝中有人,果然办事方便。”
蓝水儿见他发笑,不解地眨了眨眼,随即收起疑惑,焦急地说道:“易哥哥,我们何时回玉灵山?父亲临终前交代过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像他一样守护你!”
江元易神色微微一滞,眼中的那抹轻松随之消散,只余一丝沉重。
“若不是我,水儿怎会失去父亲,遭受这般颠沛流离……”他的心里翻涌着自责,四皇子的那句话在他脑海里回荡:“你怎么忍心让她跟着你亡命天涯?”
他压下心中的苦涩,故作平静地问:“水儿,你和四皇子……”
蓝水儿顿时一愣,脸颊微红,语气却有些不自在:“他待我很好……只是,他希望我留下。”
江元易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倔强的小猫。
“水儿,你喜欢他,是吗?”
蓝水儿被这话一激,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易哥哥……”
江元易温声说道:“水儿,蓝叔叔的事情我不会再提。但他将你托付给我,我不希望你活在家族的责任之下,不希望你为了玉灵山而活,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活着。我只希望你为了自己活着。”
蓝水儿一时语塞,眼神复杂地望着江元易。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了几分:“可是……我答应过父亲,我要帮你。蓝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你。”
江元易轻轻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说得没错,蓝家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但让我遵循你的本心,并不代表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只是现在,我这边的情况太过复杂,你若一直留在我身边,确实不安全。”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柔和却坚定:“如果你愿意,就留在四皇子身边吧。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会来找你,这样可以吗?”
蓝水儿迟疑了一瞬,仍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易哥哥,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很担心你。”
江元易轻笑一声,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放心吧,哥哥是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如果他敢欺负你,一定告诉我,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子。”
蓝水儿噗嗤一笑,心里的不安也随之消散。
两人相视而笑,氛围终于轻松了许多。
刚送走蓝水儿,江元易尚未回房,便见一名身着仆役服的男子迎面而来。
那人低声问道:“请问是江公子吗?”
江元易眉头一挑,淡淡道:“是,有事?”
“我家公子有请。”仆役恭敬地指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江元易几乎立刻意识到,对方正是那个蓝衣公子。
他点头示意,随即跟随仆役走向马车。
站在不远处的宋云之望着这一幕,眉头微皱,目光沉沉地看向江元易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
他转头对身旁的计瑾台冷声吩咐:“四皇子府搭戏台那日,所有宾客中穿蓝衣的男子,查清他们的底细。若是办不好,乾京你就别待了。”
计瑾台心中一凛,连忙应声:“是!”
与此同时,江元易坐上马车,见车向城外驶去,心中微微警惕。
他淡淡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哪?”
仆役恭敬地回答:“公子放心,马上就到。”
江元易没有再追问,几次接触下来,他已知这人并无加害之意。
“无论如何,他确实帮我找到了水儿。”他如此想着,心境稍稍放松。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仆役低声道:“江公子,我们到了。”
江元易下车,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挑眉,忍不住轻笑道:“呵……看来兄台的官位不低啊。”
江元易跟随那名仆役缓步前行,脚下的竹板路被夜色映衬得幽静而雅致。穿过一座凉亭,他踏上了一艘画舫。
这画舫虽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考究。红漆雕栏,画风雅致,暖黄色的灯火点缀其中,随风摇曳。湖面微波荡漾,映照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江元易这几日心绪压抑,而此刻,竟在这水色之中稍稍舒展了心怀。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人人都道江南好!我看乾京这湖色绝不输钱塘风光!”江元易轻声感叹。
“江兄说得好!”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船舱内传来。随之走出的人,正是那名蓝衣男子。
只是今日的他,与往日略有不同。他换上了一袭薄纱青衫,月色映照之下,他琥珀色的双眸更显透亮,肤色在夜风轻拂下愈加白皙。
江元易眯了眯眼,微微一笑,故作戏谑地说道:“恕在下失礼,相见数次,竟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唇角微扬,拱手轻笑道:“与公子每次见面皆匆忙无暇,倒是我失礼了。在下尉迟叶,请江公子恕罪。”
“尉迟公子言重了。”江元易嘴角微扬,笑意更甚,“我还未感谢公子帮我寻得水儿的大恩,怎能怪罪?”
“我与江兄如此有缘,何必多言客气?”尉迟叶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已备下薄酒,还望江兄不弃。”
顺着尉迟叶的目光望去,江元易发现画舫的甲板上早已备好一席酒宴,不远处,一名身披罗衣的女子端坐于席间,纤纤玉指轻拨琵琶,音色清亮悠扬。
“江公子——”
尉迟叶刚欲开口,江元易便先笑道:“你也别总唤我‘江公子’,若是我直呼你姓名,便也该相互坦诚。尉迟叶,你看如何?”
尉迟叶轻笑,眸色微闪:“甚好!看来江兄与我一般,对那些繁文缛节怨念极深。”
江元易朗声一笑,举杯道:“那好,尉迟叶!我借花献佛,用你的酒敬你一杯,谢你帮我寻得水儿。她虽非我血亲,却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先干为敬!”
言罢,他仰头饮尽杯中酒。
尉迟叶微微一顿,随即亦是畅快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我二人虽相识不久,既然直呼姓名,也算是彼此认可的朋友。既是朋友,何须多言感谢?再者,我身为朝廷命官,打探些许消息并不费神。这杯酒我喝了,此事便不必挂怀。”
江元易哈哈一笑:“爽快!我们真是投缘。”
或许是湖色醉人,亦或是这几日心绪难平,江元易不知不觉间便多喝了几杯。他素来嗜酒,只是平日里宋云之总劝他克制,而今日无人劝阻,他更是畅饮不休。未多时,桌上酒壶便已空了。
他意犹未尽,正欲伸手去取另一壶,尉迟叶却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江元易,你喝得有些多了。”
江元易笑得放肆,摇晃着酒杯道:“天上有酒星,人间有酒泉,天地皆爱酒,我贪恋几杯,又碍着谁了?”
尉迟叶无奈地摇头失笑:“江元易,你这歪理倒是不少。”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按住酒壶的手却仍是缓缓松开。
江元易拿过酒壶,并未急着倒酒,而是定定地盯着尉迟叶的脸,目光透着几分探究。
尉迟叶被他看得有些发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喝酒脸红了?”
江元易微微摇头,醉意朦胧地闭上眼,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这双眼睛色泽透亮如琥珀,发色也……怎么看,都有些像……”
“异族?”尉迟叶笑着接上他未尽之言。
江元易点了点头。
尉迟叶轻笑出声,低声道:“江元易,看来你第一次见我,便把我看得很仔细啊。莫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江元易愣了一瞬,随即皱眉道:“别胡说。”
然而,这句话却似无形之刃,瞬间搅乱了他心底的湖水。
“哈哈,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尉迟叶见他神色微变,误以为自己言语间调笑过度,不由笑意更甚。
随即,他敛了敛神色,正色道:“你说得不错,我母亲是于阗国人,父亲是中原人。”
江元易轻笑:“难怪……你身上,确实透着几分异域风姿。”
他已然醉得双颊泛红,眉眼间尽是松懈。
夜色更深,湖上流云浮动,偶尔遮住月色,使岸边的柳影也如雾中隐现。夜入三更,清露凝于荷叶,随风微晃,水珠明灭如萤火。
二人不知又饮了多久,江元易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尉迟叶靠在船舷,微微抬眼,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也昏昏入睡了。
猛地惊觉,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江元易,见那人安然沉眠,嘴角竟仍噙着淡淡的笑意。
尉迟叶眨了眨眼,忍不住轻皱眉头。
从他这角度,只能看到江元易的侧脸。
月光落在他俊朗的五官上,夜风拂过,鬓角的碎发微微飘动。那一双长睫轻轻覆下,静谧得让人不忍惊扰。
尉迟叶的目光缓缓从他的发丝,眉眼,一路游移至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