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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防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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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程若鱼坐在案几前,看着上面摆放的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却捏着筷子,始终提不起胃口。
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菜,程若鱼紧皱眉头,下意识的叹气。
脑海中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白天在大殿下见到仇子梁的情景,看见他,心里不自觉的涌上一股股寒意与惧意,甚至还有一些恨意。
她一直都不喜欢仇子梁,不光的因为从小在紫衣局长大的耳濡目染,倒像是天生的讨厌,看见就磨后槽牙的程度。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无缘无故的恨和爱吗?
她又想起了仇烟织,虽然不喜欢仇子梁,但是对仇烟织她却讨厌不起来,甚至看见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将这归功于初次见面她留给她的印象太过惊艳,几乎完全黑了的街道上,车帘撩起后出现的那一抹白,当真是宛如画中人。
仇子梁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对手下留情的人,白天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仇烟织的任务没能完成,不知道仇子梁会不会罚她。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虽然自己此举也只是为了履行保护皇上的职责,但她也不想仇烟织因此受罚。
眉头越拧越紧,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程若鱼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了桌面上,站起来就走。管她呢,她程若鱼向来是个敢说敢做的性子,既然担心,那就去看看算了。
今天她就要来个夜探将棋营!
被左士严修掺着回到房内,仇烟织坐在床边,眉头紧拧。
“水给你放在这。”严修给她提了一壶热水,倒出一杯放在她手边,又将她洗漱用的铜盆搁在她面前。
他知道她从来不会让他帮忙,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嗯,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仇烟织在床边坐着,手撑着床沿,抬眼看他,淡笑道。看着严修退出房间合上门,仇烟织轻叹口气,扯过枕头靠在床头,慢慢将腿移到床上,斜斜的倚在枕头上合眼。
今天确实有点累,膝盖还疼着,她现在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刚合上眼没多久,昏昏欲睡之间,她忽然听见窗户动了一下。是撑着窗沿的小支架被放了下来,有人在靠近她。
仇烟织瞬间清醒过来,皱了皱眉,大脑飞速运转着,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潜入她的房间?
察觉到轻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悄悄摸上了床脚靠着的天工伞。
“怎么就这样睡着了?”来人已经快行至她面前,却在床边停住了,听见她纳闷的嘀咕声,仇烟织意外的挑了挑眉。
怎么会是程若鱼?
床微微一动,感受到有重量压了下来,身子上方有一片阴影闪过,仇烟织决定不再装睡,一睁眼,却是也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程若鱼在给她扯被子,刚想给她盖上,一眼看过去,看见的却是一双睁着的眸子。好像刚醒不久,她眼睛里透着些许迷茫,看起来雾蒙蒙的,却很平静,没有多少惊讶。
“你醒啦!”
程若鱼看着她,略带惊喜的开口,绽放出几分笑意。
“嗯。”仇烟织看着她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略有些不解,夜探他人的房间,被抓个正着还这么高兴。
看她手一动,还要往自己身上扯被子,仇烟织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对面的人一愣,有些呆的看向她。
“我不冷。”她的手真暖和,像个小汤婆子,这才是这样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温度。
“还不冷,你手都凉成这样了。”程若鱼撇撇嘴,反过来将她的手抓进了手里,举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抽回来,仇烟织轻咳一声,坐了起来,缓慢的将腿挪到了床下。拿起阿修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小口。
放的有点久了,水都快凉透了。
“执剑人半夜跑到我的房间来,是有什么事吗?”仇烟织看着她。看来她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能随意使用武功都躲过了层层守卫,摸进了她的房间。
“我来看看你。”程若鱼也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这算怎么回事,明明今天才第二次见面,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越界?
但来不及思考这么多,程若鱼将视线移到了仇烟织腿上,她刚刚挪的也太缓慢了些。
凑过去看了看,有衣服挡着,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程若鱼抬头看向仇烟织,眉头微皱,话语中透着几分担心。
“你腿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仇烟织的脸色很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额角微微见汗,看着就是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仇烟织明显的愣了一下,一直瞧着她的眼睛轻眨一下,将脸偏到了一旁,淡道:“没什么,睡麻了而已。”
程若鱼已经猜到了几分,她肯定是被仇子梁那个老东西罚了。咬牙切齿的在心中骂他,程若鱼蹲在她身前,一把掀起了她的官服下摆。
“程若鱼!你在干什么?”
仇烟织也没想到她会直接不由分说的掀了自己的衣服,开口低喝,第一句起调还有些高,但意识到所处的环境,不自觉的将声音压低了下去。
仇烟织伸手去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反过来用一只手制住了她的两只手,让她动弹不得。仇烟织一时有些气急,就仗着自己是习武之人么!
“我不信你没事,让我看看。”
以斩钉截铁的态度将她的手按住,却抬头笑着软声冲她说话,像安抚小孩一样,语气里都是纵容与亲呢。
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仇烟织瞬间哑了火,索性不管了,又任由她脱了自己的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情绪化了,她平时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生气这样的情绪极少出现,因为在这里,你生气也没什么用,只是无能的表现罢了。
“嘶,怎么这么严重。”
没了阻力的限制,程若鱼很快的将她的裤管卷了上去。她很瘦,裤管显得有些宽大,卷起来很容易。
刚卷过膝盖,她就看见了那左右膝盖处的两团乌青,微微肿着,似乎还有些发紫。在她白皙的腿上显得分外扎眼。
凉风吹过,仇烟织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低头看了一眼膝盖,没有说话。这还算轻的,敷几天就好了,无非就是走路疼了点。之前有一次她整整跪了一天,腿都肿成了馒头,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勉强下床。
程若鱼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将水壶里的水倒在了盆里,壶的保温效果还不错,热气升腾上来,雾蒙蒙的一片。
起身看了一圈,程若鱼跑了两步,将衣架边挂着的两块薄棉布取了下来扔进水里,捏着布的一角在水里甩了甩,让它被充分浸湿。
“得敷一下,不然你明天就起不来了。”将水拧干,往她膝盖上一边敷了一块,程若鱼忍不住叮嘱道。
两块暖到几乎有些发烫的布捂在膝盖处,让一直叫嚣着的疼痛偃旗息鼓。仇烟织怔怔的看着蹲在盆边的程若鱼,那布似乎烫到了她的心里。
“不疼吗?”
静静的等着布的温度冷却下来,程若鱼又抬头看她,问道。她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最怕疼了,这膝盖一看就很疼,仇烟织还跟个木头似的。
“这算什么,早就习惯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程若鱼愣了一下,低眉将她膝盖上的布重新扔回水里增温,半晌又抬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害你受罚了。”
仇烟织却是笑了,真的是,自己永远猜不到她的下一句话会说些什么,难道她大晚上翻进自己的房间,只是为了对她说一句本来不应该说的对不起吗?
“程若鱼,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履行属于你执剑人的职责,却来对我这欲对陛下图谋不轨的人说对不起,是不是有些太善良了。太善良,在这朝堂之上,可是活不长的。”
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仇烟织沉默片刻,选择出言提醒她。太善良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好事。
程若鱼依然干着手中的活计,并没有将她有些带刺甚至说有些冷嘲热讽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笑道:“你天天想这么多不累吗?我不善良,我只是善于听从内心而已。”
仇烟织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愣住了,决定不再和这个有些奇怪的执剑人搭话,脑袋轻轻一歪靠在了墙上。
原本看着程若鱼的动作,打算适时叫停,但不知是因为今天确实有些累,还是因为膝盖处传来的热源太舒服,她竟然眼皮轻磕,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满室清辉了,地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放回了原处,自己也好好的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好像昨天只是正常入睡,程若鱼从未来过。
但已经舒缓了很多的膝盖提醒她,昨天那一场令人意外的会面,并不是她在做梦。
而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毫无防备的在一个还未摸清底细的执剑人面前睡着了。
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疏于防备,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