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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误以玩弄为真情却教真心付于君(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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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槐着急忙慌地往乾阳殿的方向跑去,路上撞了个人。
那人被撞地摔了个跟头,帽子也掉到了地上,他甩着拂尘大喊道:“谁啊?谁这么不长眼?”
喻星槐捡起帽子,扣在那人头上,道:“桌腿,皇上怎么样了?”
桌腿扶着自己的帽子,道:“先生!您快去瞧瞧皇上吧!”
喻星槐道:“是他叫你来找我的吗?”
桌腿拉着喻星槐边走边道:“皇上叫奴才不要来打扰您,但是奴才知道,皇上心里是想见您的!快跟奴才去吧!”
喻星槐有些失望,沈逢洲明明说过叫他夜里再去乾阳殿的,可却又跟桌腿说不要来打扰他。
原来沈逢洲是不想他的。
这夜里沈逢洲并没有和喻星槐说太多话,只是沈逢洲整个人伏在他后背上时,他隐约觉得那层薄薄的寝衣湿了一些。
虽然现在夜里很热,但是乾阳殿清凉的很,不至于热到汗水能把寝衣浸湿的地步,何况从前的许多次他都只是身上起了些许汗水而已。
喻星槐趴在床上,呼吸有一点重,他有点累,但还是惦记着沈逢洲。
此刻沈逢洲是趴在他后背上的,他翻了个身,和沈逢洲侧躺着面对着面,轻轻吻了一下沈逢洲的眼睛,嘴唇却是湿润了。
喻星槐总是心软的。虽然他不知道沈逢洲何故要杀了宁亲王,但却是知道此刻沈逢洲肯定也是难过的。
他不忍心和这样的沈逢洲生气,于是笑道:“看,累了吧?流这么多汗。”
沈逢洲突然紧紧把他箍在怀里,道:“阿槐,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喻星槐被抱得胳膊有点疼,但是他很喜欢沈逢洲说这句话,于是使上力气把手伸到沈逢洲背后,轻轻拍打着沈逢洲的后背,道:“我这不是在呢吗?”
沈逢洲又道:“阿槐,你爱我吗?”
喻星槐闻言却不敢再说话了。他以为沈逢洲是爱他的,但是他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自然也是爱沈逢洲的,只是他怕这是沈逢洲在玩弄他,若是他承认了自己爱着沈逢洲,万一哪天沈逢洲不要他了,那他就真的输的一塌糊涂了。
所以,“我爱你”三个字就像是喻星槐最后的筹码,他不敢轻易就把这筹码丢出去。
沈逢洲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缓缓放开了喻星槐。
这夜里他们各怀心事地睡去了。
隔日一早,朝堂之上。众位官员纷纷要求沈逢洲讲出宁亲王自尽的全过程。
这事他们昨日便就开始找沈逢洲要说法了,只是沈逢洲不肯解释,他们只好在今日的早朝上继续闹。
或许是察觉到沈逢洲近日对他们宽容了些许,也不似从前骄纵了,于是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这些官员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沈逢洲虽然没有呵斥他们,却也是头疼的厉害,他在龙椅上单手扶额,面露烦躁之意。
少时,沈逢洲似乎被烦得实在不行,于是站起身来,道:“倘若是朕杀了宁亲王,那又如何?诸位卿家还想造反不成?”
堂下的诸位官员突然哑口无声。
沈逢洲瞥了一眼袁臣忠,平时最喜欢第一个站出来说教沈逢洲的袁臣忠,在宁亲王这件事上却是没有任何举动。
沈逢洲察觉到袁臣忠的反常,有些疑惑道:“舅舅有何感想?”
袁臣忠顿了须臾,若有所思道:“宁亲王已然去世,逝者不可寻,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打压住大晟周遭小国的野心,还有就是……”
沈逢洲似乎觉得有趣,饶有兴趣道:“还有什么?”
袁臣忠又道:“还有就是,西域老国君前不久去世,王子悉舜继位,按道理来说西域国君继位,首先是要来拜访大晟的。”
沈逢洲想了想,道:“朕听闻这位王子十分仰慕宁亲王,不如这次宁亲王葬礼,顺道迎接了他,朕的好卿家们意下如何?”
一位年轻的官员突然道:“皇上,臣以为在葬礼上迎接,是对西域新君主的不尊重。”
沈逢洲道:“尊重在人心。想来这位国君自会明白朕的,就像朕的好卿家们这般逼问朕,可朕打心里知道你们是尊重朕的,如此便就不问你们不敬之罪了,不是吗?”
官员们闻言突然吞吐了。
沈逢洲道:“明日宁亲王大丧,朕亲自去送朕的好皇叔,就这么说定了,众爱卿无事下朝,有事憋着。”
*
早晨沈逢洲没有和喻星槐说一句话,就连看喻星槐的眼神也是黯淡无光的。喻星槐越来越确定自己对沈逢洲产生了错觉,便在沈逢洲去上早朝时识趣地离开了乾阳殿。
喻星槐回到南槐殿,在院落里坐着,他对着那个刚要开始雕刻的小沈逢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继续雕刻下去了。
染月端来一杯茶水,道:“小主,听说明日是宁亲王的大丧,皇上亲自去呢。”
喻星槐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被烫了一下舌头,他回过神来,道:“好烫!”
染月道:“呀,忘记告诉小主,这茶水是刚倒的了!”
喻星槐叹了口气,道:“没事。你刚才说什么?明日就是宁亲王的葬礼吗?”
染月道:“是的,我们大晟的习俗,逝者归西的第三日举行葬礼。”
喻星槐想到宁亲王从前待他的好,便就也想去送宁亲王一程,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
他想去问问沈逢洲自己能不能去,但却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和沈逢洲现在的相处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去了。
晌午,沈逢洲来了南槐殿。
秋华见到沈逢洲刚要行礼,却被沈逢洲拦住了。
沈逢洲食指抵着唇珠,小声道:“他在睡午觉吗?”
他说这话时,仿佛只要听到喻星槐是醒着的,他便就不进去了。
秋华小声道:“是的,奴婢现在就去叫小主。”
沈逢洲道:“不必了,朕去看他一眼就够了。”
沈逢洲让桌腿在外面候着,一个人脚步轻轻地来到了喻星槐的床榻前。
他那双眼睛向来是凌厉无情的,即便是有情也只是对玩物的戏弄之情。只有在喻星槐面前时才流露出旁人罕见的温柔,又或者是脆弱和不堪。仿佛他真实的一面只留给了喻星槐一人。
此刻沈逢洲的眼神里透着愁意,他抬起手来,似乎是想碰一下喻星槐的脸,却又担心喻星槐因此而被吵醒,不曾触上便就移开了。
“若是换做别人,你也会在雷电交加的滂沱雨夜奋不顾身去陪伴吗?”
沈逢洲喃喃自语道:“倘若你真心爱我多好,倘若我是你唯一奋不顾身的人又该多好?”
他声音沉重道:“阿槐,我只有你了。”
沈逢洲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眼睛却是舍不得离开地一直落在喻星槐的身上。终于,他还是走了。
喻星槐被热醒了,他坐起身来便看到沈逢洲的背影,猛地清醒过来,道:“皇上!”
沈逢洲的脚步停住了,回身道:“闲来无事,来看看你,见你还睡着,就要走了。”
喻星槐道:“不是……不是因为想我吗?”
沈逢洲却道:“早晨才见了,哪那么容易就想了。”
喻星槐在心底道:我以为是想了的……
喻星槐起身走到沈逢洲身边,道:“听染月说,明日宁亲王大丧,我能去吗?”
沈逢洲看着他,道:“只是想问这个吗?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喻星槐道:“我以为皇上来南槐殿,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沈逢洲道:“去吧,只是明日人多,你身份特殊,需要稍加打扮一些。”
喻星槐明白沈逢洲的意思。他是以美人的身份被西域进献给大晟的,除了沈逢洲和染月几人,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男人。况且这个时代思想难免封建,他若是想要见人,必定是要打扮成女人的。
喻星槐点了点头。
沈逢洲的手无意识地抬了一下,似乎是想来撩喻星槐的发丝的,却不知为什么又放下了,他道:“一会儿我叫桌腿把衣服给你送来,明日叫染月和秋华好好给你梳洗一番。”
沈逢洲说罢便就要走了,喻星槐突然道:“等等!你……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逢洲的嘴角疲惫地扬了扬,道:“没有。”
喻星槐道:“嗯,知道了,恭送皇上。”
喻星槐明日穿的衣服是在沈逢洲走的半个时辰后被送来的。是件女士的孝服,但是料子确实极好的丝绸,尽管保守不留一丝皮肤在外面,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热的。只是喻星槐穿着有些短,大概是现去寻来的。
隔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都城的长街两侧站满了人,他们有的是从都城外赶来的,全都穿着素衣,还未曾见到抬棺的丧队,便就已经眼含热泪了。
着一身孝服的沈逢洲骑马在丧队的最前端,他一脸哀容,像是个失去父亲的悲哀之人。
只是街道两侧的百姓却并不这样认为,在他们眼里,宁亲王才是真正的帝王。百姓们甚至为此更加恨沈逢洲了,只是不敢说出来。
喻星槐就在沈逢洲的一侧。沈逢洲后宫无主,喻星槐又这样在他身边,百姓们心底便就觉得喻星槐就是皇后,他们恨皇帝,连这位无名无实的皇后都一同恨。
应沈逢洲的要求,所有的官员都来给宁亲王送葬。官员们也感念宁亲王的功德,无不难过的。
为首的袁臣忠似乎是这群官员里最难受的那个人,他倒不是为了宁亲王的死而难受,而是为了喻星槐在宁亲王的葬礼上,出现在了沈逢洲身边而难受。
喻星槐时不时地悄悄看一眼沈逢洲,沈逢洲只是低垂着眸子。他比昨日喻星槐见他的时候又憔悴了不少,大抵是一夜没睡。
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沈逢洲侧头和喻星槐的眼睛对上,微微扬了扬嘴角。
丧队快要中午的时候才抵达都城外的皇陵,随行的护卫们把百姓们制得几十把万民伞送进了皇陵。
原本皇陵里是不准出现寻常百姓的任何东西的,但沈逢洲却执意要把这些万民伞送进去。
沈逢洲下马来到喻星槐身边,伸手道:“下来吧。”
喻星槐懵了一下,被沈逢洲抱下了马。
喻星槐正要说句什么,抬眸却看到了沈逢洲身后站着一个面容熟悉的银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