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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 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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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气氛随着刘湘淑的推门而戛然而止。她将洗好的水果轻放在隋心心的桌上,对着隋心心解释,“我在小区里走呢,离老远就看见小泽在那站着,这大冷天的,也不怕冻坏了。这孩子真是的。”宠溺之意不绝于耳。
刘湘淑对陆铭泽的印象很好,彬彬有礼,行事沉稳。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更清楚自己女儿的心性,所以她话说的不多,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决定。
相反,陆铭泽今天倒是有些歉疚。站起来抱歉地说,“阿姨,您别忙了,她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
“哎,不急,你们聊你们的,你分散一下心心的注意力她也好得快。”说罢,刘湘淑轻轻带上门走了。
话都这么说了,陆铭泽也不推辞了,重新坐在凳子上。两人四目相对,又是相视一笑。
“看来你妈还挺喜欢我的。”陆铭泽耸着眉头对隋心心说。
“是啊,陆总一表人才,我妈都让我好好跟您多学习呢。” 隋心心顺着陆铭泽的话说,但是却没注意到陆铭泽嘴边噙着的笑容正一点一点消失。
“学习。”他垂着头重复一遍,“有机会吧。”
隋心心听到他的话,心里一惊,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没什么表情。顿了几秒,指着旁边的水果问他,“你吃什么自己拿。”
“你吃什么?”陆铭泽反问道。
“唔。”隋心心摇头,“都不想吃,刚才吃罐头吃多了。”
陆铭泽点着头没说话,拿起最外面的一个小橘子,慢慢剥着。
小小的橘瓣在陆铭泽的手掌中翻转,他五指夹着橘子,细细地撕着橘络,她眼光从他骨节分明的手中移开,回头去调整靠背。
可是下一秒,那一枚晶莹剔透的橘瓣就落在自己唇边,隋心心愣住了。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是要先说我不吃,还是先张口去接那一枚橘瓣。
陆铭泽的手还停在空中,夹着那枚橘瓣,他把手往前送了送,哑着嗓子说。
“吃吧,还没给你剥过橘子。”
隋心心的心口一滞,眼泪就掉下来,但是她低着头没有让陆铭泽看到,她张口含/住橘瓣的时候,明明是甜的,可是她心却酸得皱在一起。
眼泪落入被子,像一朵绽放的花朵瞬间消失。她那样聪明又怎么会听不懂陆铭泽的意思。
她想起那晚他也是这样温存地跟她讲话,他说,“帮我做完最后一件事,你若还坚持,我会放你走。”
他还说了一句:无论到时候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无条件接受。
房间里安静地像让人溺水的感觉,她甚至听不见陆铭泽的声音,久到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才感觉陆铭泽缓缓站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干脆地说,“走了。”
揉了揉她低垂的头,吻了吻她蓬松的头发。
像不曾遇见的告别,像不曾告别的再见。
芸芸众生,隋心心就像这人间普通的一个群体中的一员。成年以后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存下去,她家庭普通,虽有上好姿色,却又如惊弓之鸟一样处处小心翼翼。在和江平凡相处的过程中,她自认为小心呵护的美好,却都被现实分去一半。
不难过吗,不可惜吗,可是她依然要擦干眼泪面对明天初生的太阳。陆铭泽的出现就像一颗星,闪耀着走进她的生活。
最开始她就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他高高在上,而她除了在无味的生活仰视一下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当他驱车百里送自己回家,看望自己的母亲,为自己的母亲安排手术,忙前忙后,她有动摇过。不可以吗,他也为自己有一点点动心啊。
可是母亲疾病在身,看着自己周遭没有一样可以让他顺意的一切,她摇头了。她不想让这些成为他的累赘,他本应该是无拘无束地生活,为什么要卷进这茶米油盐的人间。
她甚至有点羡慕那个照片里的女生,他们曾经并肩在时光的长河中,给过彼此倚靠。他那样好,本该拥有的就是可以与之比肩的光辉。
就到这里吧,你做你无拘无束的天上人,我继续做这人间漂浮的一缕风。
隋心心弓着身子,强忍泪水,但是细碎的疼痛早已遍布四肢百骸,无法消失。
陆铭泽走出门的时候,正好起了风。他在路边等了很久的出租车,都没有等来。
他抽出被冻得酥麻的手指,点了一根烟,可惜风太大,即便他拢住五指,烟也没点着。
每一次快要点燃的时候都被寒风熄灭,他颓废地垂下手,撇了撇嘴笑了。
他今晚喝了一些酒,人有些微醉。往常项目签成之后,他虽没有太多情绪,但是心里至少是满足的。可是不知为何这次,却总感觉空荡荡的。
越是酒过三巡,越觉得索然无味。就连胡余飞也看出他不对劲,凑近了问他,“老大,有心事啊?”
若是平时他听了这话,肯定要怼他一阵。心事?什么样的事才算心事,是经历母亲改嫁,还是遭遇家庭变故,痛失双亲。可是哪怕是这样的厄运,他都咬着牙挺过来了。
母亲改嫁,他就做好一个哥哥的身份;遭遇变故,他就努力扛起一个长兄的责任,那时候他还没毕业,一夜长大说的就是他这种吧,前一天还在球场上追逐,第二天就披麻戴孝送母亲最后一程。
三天出殡,再过几天就是头七。回到学校后,他胳臂上的黑纱都没来得及摘,就跟导员说要加入一个大四的毕业项目,没日没夜地跟进,最终拿下了一笔奖金。
发奖金的那天,他全都给了齐语嫣,齐语嫣哭红了双眼,第一次没殷勤地叫他哥哥,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喊,“陆铭泽,你不要命了吗,没日没夜就为给我挣学费。我…呜呜呜…我不想失去他们之后,再失去你啊。”
他太需要那笔钱了,他还有个妹妹,这世上还算有个亲人,所以他拼尽全力的付出还有人看到。
他也知足了。
可现在呢?是遗憾吧,遗憾我在艰难的人生时刻,像西西弗斯一样,接受一切改变一切。却在你低头的温柔瞬间,难过地皱了下眉头,难过地想:
你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出租车停在陆铭泽的面前,他捏碎手中的香烟,掉在地上,一摔两半。
第二日,刘湘淑没有叫隋心心起床,她轻手轻脚地做好早饭,打算等待隋心心的自然醒。可是9:15,隋心心的房门依然紧锁。
昨晚小泽走后,未免睡得太好了吧,刘湘淑想。
“心心,起来了吗?”可是当刘湘淑推开房门的时候,却见隋心心茫然地坐在床上,盯着窗户看。
雨水淅沥沥地冲开玻璃上的尘土,斑驳像无数条泪痕,她静静地望着出神,转过头看见刘湘淑站在身后,笑了笑说,“下雨了啊妈,今年的天气还真是奇怪啊。”
她极力用轻松的语气来掩饰,刘湘淑摸了摸她的头,确定没继续发烧,退出房门前说说,“吃饭吧,吃了那么多药,再不吃饭胃该不舒服了。”
昏沉的天空,让家里不得不打开灯,照得家里惨白得发亮。隋心心喝了一口粥,看向刘湘淑说,“妈,今天这天气咱们在家里干点什么好呢?”
刘湘淑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勺子,“你还想干什么啊,这个天气也就窝在家里了。”
隋心心长长地“唔”了一声,“好无聊啊。”
说完,手机就叮得响起了一声提示音。隋心心看着手边发绿的微信提示,愣了几秒。
是陈友林的助理发来的具体交婚纱的日期。她思忖着打字说好的。
过了一会儿,雨势渐小。她喵着刘湘淑在厨房里忙前慢后的身影,眼睛眉头皱成一团。该怎么说呢,妈妈才能同意这样的天气顶着这样的身体也要去店了。
结果刘湘淑一回身,正看见隋心心窝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她。被发现后隋心心讪讪一笑,“妈,别忙了,陪我看会电视。”
“你又要去店里?”
隋心心“嘻嘻”一笑。不打自招。
“不行啊,绝对不行!”刘湘淑狠心地转过头来不理她。
隋心心再接再厉,“妈,其实不是我,是骆珠珠她。”像是想到什么,继续扯谎,“刚才给我发微信,让我过去陪陪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难过的。”
刘湘淑也知道骆珠珠的一点事情,然后皱着眉头问,“分手了?”
隋心心一怔,然后顺藤摸瓜,“应该没有吧。算了,我不去了,感情的事我也不好劝。”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刘湘淑转个身从厨房出来,往隋心心这走,“去吧,她在这面也没几个朋友,找你是拿你当朋友,你跟她聊聊天,兴许能好点。”
隋心心都穿上衣服要走了,刘湘淑还在那里跟隋心心讲,“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你别瞎说话啊。”
“ 知道了知道了。”
门外是清冷的空气,隋心心穿着棕色毛衣,搭上一件纯羊毛的杏色牛角扣大衣,都遮不住的寒风,却让她头脑清明一阵。这可能是她骗刘湘淑最成功的一次了,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但是能怎么办呢,如果不出来呼吸一下清冽的空气,她怕是强颜欢笑,人格就要分裂了。
雨天的出租车不好打,但是却好巧不巧,正好碰见一辆空车。走上前招手,却感觉脚下一滞,抬脚间看见两截断的香烟躺在地上,歪歪扭扭,好像被主人硬生生折成两半。
视线从已然变形的香烟中收回,折了伞上车。
他们两人就在这上帝视角中,从同一个起始点奔赴不同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