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云松》江屿侧

21、第二十章

　　“好嘛，我觉得你是早把我忘了吧，悄声回来了也不给我递个信儿，要不是刘婆子看到你们家仆搬东西，一打听才知道你已经到临安了。”少女声音清脆如黄鹂，身着一袭嫩黄和莺儿色的衣衫，绣着含苞待放的春樱，头上簪着明黄色的迎春花儿，整个人明媚又鲜妍：“还没等我来找你耍，人又不见了，说，溜哪儿玩去了！快说。”

　　苏清圆躺在躺椅上摇，玩着阿溯的帕子：“就是把你忘了，你不也是这么些天都不寻我，写个信也成啊，我还能去哪儿，不就是我外祖家么，你别跟我说不知道往哪儿递信，还说我呢，真没良心呢。”

　　“你才是没良心的，我还给你带了礼来，你念念叨叨许久的绿梅，还是我那在胶东的舅舅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的，只此一盆呢，喏，还有你最爱的时兴斋的米糕，一早醒了就叫小厮去买的。”阿溯将食笼里瓷盘端出来，搁在石桌上。

　　果真是一盆绿色梅花，阿溯还真是神通广大，不过在她跟前儿念叨两句：若是能看到绿色梅花就好了，她竟真找来了。

　　不过苏清圆更感兴趣的还是时兴斋的米糕。

　　正躺在竹椅上的苏清圆蹭的一下凑过来，盯着阿溯端出来的食笼，里面是形状颜色各异的米糕，手上拿着帕子包起来一块儿就往嘴里送，一边品尝着眼里的光都掩不住。

　　“软糯香甜，还是阿溯对我好，知道我爱吃，还特地买来。”苏清圆搂过阿溯，将她带到自己身侧躺下：“还是我最没良心咯，不过阿溯才不会嫌我呢，是不是，是不是。”

　　“哎呦你这个粘人精，别挨着我，怪热的，是是是行了吧。”阿溯拍开苏清圆的胳膊：“对了，几年的赏春会是不是要办了，我听说今年是在西郊的宝石山上。”

　　苏清圆嘴里含着米糕，说不出话，只呜呜两声算答了。

　　“好想去，不知道今年的诗会魁首是谁，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马球赛。”阿溯靠在苏清圆肩上。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炙羊肉和水晶糕，也不知道今年的是不是五福楼的厨娘来备甜茶。”苏清圆头倚着阿溯的头，学着她的语调说话。

　　阿溯咯咯笑起来，头上的迎春花枝乱颤，像翩翩的蝶：“你就知道吃，也不怕刚裁的衣裳穿不进去。”

　　“你那食盒子里一堆树枝子是什么？”苏清圆才注意到，装米糕的食盒上面一层是一节节的树枝子，嫩叶展着，只不过看上去像是缺水了，蔫了吧唧的。

　　“那是桃花，你去年还说好了和我一道去城郊桃花林耍呢，前日你不在，我叫小厮去看，报我说桃花都谢了个干净，便只折了这么些桃花枝子，赠与你罢。”

　　“你别怪不守信，我也是有缘故的，我姨母家的大姐姐，在外祖家落了水。”

　　阿溯惊呼，秀气的眉头皱起来：“怎么回事喔，人还好么？”

　　“唉，失足落到园里池塘，在外祖那儿养了十几日还不见太好，只好回家去请城里的老大夫继续调养身子。”

　　“吃了这一遭苦，人的精神都会差些，药物补气血是身体上的，还得好好养神才是。”

　　“是呢。”

　　有婆子端着木盘，步伐缓慢向这边走来，苏清圆眼尖，隔了两道院门儿就看见了。

　　“肯定是甜羹做好了，快尝尝，是老吴媳妇儿做的，香味一闻就闻出来了。”苏清圆推着阿溯的背将她支起来，自己也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石凳子上了。

　　秀安从小盅里盛出两碗，递到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溯姑娘，您尝尝可符合胃口。”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苏清圆已经一勺到嘴里了，烫的直呼气：“姑娘你慢点吃，别燎伤了舌头。”

　　苏清圆也不知听进没有，胡乱点头就算应了。

　　小小一碗里，盛了八分满的细密豆沙丸子羹，加了适量糖，红豆沙是文火细柴熬煮出来的，一勺入口让人心动的清甜，藕粉掺进碾碎的山药泥里，团成拇指甲盖儿那么大的紧实小丸子，白白嫩嫩，开火煮浮起来后，过一遍冰凉的山泉水，吃起来就是在嘴里跳跃。

　　若是爱吃甜的，边上还有一罐桂花糖，淋到碗里，豆沙的红，丸子的白，还有桂花的黄，凑成了满院子的香甜。

　　“一直记着这口，从小吃到大也不觉得腻，几月不吃心里都空落落的，明日我还来烦你，这几日得吃过瘾。”阿溯自觉一碗不够，自己拎起勺子又盛了一碗。

　　“可别来，这一小盅还不够我一人吃呢，你还分了去。”

　　阿溯家就在苏宅的左边儿，两家的宅子都是紧挨着的，她家是从北方连姓大族中迁过来的旁系，在临安经营些铺子，开的遍地都是，什么古董珍玩、绫罗绸缎，甚至城中售卖花草树木的生意也揽了一部分。

　　连家人到临安很年了，家业越积攒越大，但至今也就连芫溯一个孩子，连夫人一诊出喜脉来，连大人就陪着回了北方老家，孩子出生后连大人还特地请族里有名望的老先生给起了名儿，叫连芫溯。

　　但夫妻二人对这个名字并不满意，只因芫花是山里开的随处可见的野花，又别名老鼠花，觉得起了这么一个名儿委屈了自家女儿，便从不叫她大名儿，只叫阿溯。

　　连家夫妇二人平日里也是宠着捧着连芫溯，走路怕磕着碰着，吃饭怕噎着，处处依着她的喜好来，这么养出来的姑娘一般都骄纵跋扈些，但阿溯并不，性子很好。

　　她家本不住这里，只因连芫溯从小到大深交的朋友只有苏清圆一个，小时候玩得舍不得回家的时候两人就睡一个屋儿，闹得隔两天就要到苏家去接孩子，或是苏家到连家来接，一来二去的连夫人也嫌麻烦，刚巧苏家隔壁人家是个年纪大的老官儿，致士后要售卖房屋地皮回老家去，连家就把这快地置下来，索性搬到这边，也方便些。

　　“舒坦。”苏清圆吃饱了，又转回躺椅上一躺。

　　“才吃完就躺着，也不怕积食，起来走走。”阿溯还放不下手上的甜羹，看来确实是几月没吃想的厉害了。

　　“……好吧。”苏清圆听话的站起来在小院儿里走了两步，然后，又躺回去了，还是一样的姿势。

　　“……”阿溯无话可说，捧着着小碗儿继续吃甜羹，将第二碗吃了个干净才放下瓷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