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云松》江屿侧

20、第十九章

　　苏清圆和母亲到家的第二日。

　　苏家刚用过午饭，苏父应友人之约出门去了，几个郎君都上书塾读书未在家。

　　林自啼正准备午睡呢，就听余婆子来禀，再过一个时辰，邻居家的阿溯姑娘要来找苏清圆玩儿，林自啼吩咐厨房做了些甜羹，又差人去外面点心铺里买了阿溯姑娘爱吃的点心。

　　“氤氤此刻大概睡下了，等再过三刻钟去叫她起来，若无事了，我也先睡下了。”林自啼疲乏的厉害，苔青解下床帐，一躺下眼睛就闭上了。

　　余婆子瞧着林自啼的样子，皱起了眉，轻轻回了一声后，就同苔青退出屋内了。

　　“夫人每日睡的时间愈发长了，药也吃了不少，怎就不见效呢？苔青，你可留意那大夫是怎么说的？那日我回家去了，并未在夫人身边，具体什么情行，问了夫人也不和我说，每次都搪塞我说无碍无碍。”

　　苔青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再往前走了一段，确定林自啼听不见才说：“余妈妈，不是我不说，只是那日我也不在，夫人差我去送春日礼给方家去了。”她额间生出点汗，拿出帕子擦了擦：“但让我弟弟去郎中家打听了，郎中说并不像是什么危急之症，只是还未探明病因，只让定期的瞧病诊脉。”

　　苔青不是临安人，被买来时也小，只记得老家在什么左杨坡白水村，家里只有几亩勉强温饱的地，是因为一年大旱，各处饥荒才被卖到苏家，老家到临安路远难行的，至此与家人就断了音信，前两年家中有亲戚在临安开铺子做起来了，叫了苔青家人来帮忙，处在一座城中一来二去的就渐渐又联系上了。

　　“唉，此一遭算是看出来了，夫人和苏大人是离了心，枕边人的虚弱都看不出来了……”

　　声音渐渐远去，院里只剩下花草树木，墙边儿有一株挺拔的松树，还是从徽州运来的，一路悉心浇灌，十几年间从一盆半人高的小苗，长得比院墙还高，枝丫探出院墙去不少，常青的枝繁叶茂，在这个季节的花木从中最亮眼。

　　苏清圆今日午后还同苏镜池玩了一会儿，睡得迟，苔青来叫她起床时苏清圆还沉在梦里，迷迷糊糊的苏清圆听到苔青的声音，苔青好像说阿溯过会儿来玩儿，叫自己快些起来，不要让客人等着，顿时清醒了。

　　“阿溯！阿溯来了么？”苏清圆掀开被子坐起来，随着苔青搀扶的动作下了床：“阿溯在哪儿呢？”

　　“阿溯姑娘等会儿就来，姑娘先洗漱好。”苔青拦下按捺不住的苏清圆，将她乱七八糟的鬓发梳拢整齐，侧过头问她：“姑娘想梳什么头？”

　　“随便梳个方便些的，还有还有，把阿溯送我的珍珠钗子戴上。”苏清圆眼里跳跃着兴奋的光。

　　秀安端着一个方形木盘进屋，看到苔青在给苏清圆梳头，笑道：“正好呢，姑娘在梳头，碧莹这丫头早晨去买脂粉头油，回来路上瞧见一户人家玉兰开的极好，颜色也粉嫩，就讨了几枝回来，说姑娘簪上一定好看呢。”

　　“碧莹这小丫头，就她点子多，午前儿回来就没看见人影儿了，这会子，又去找余妈妈撒娇去了吧。”说这话的是苔青，碧莹是余婆子的女儿，余婆子是林家送过来的陪嫁丫头，一直跟在林自啼身边，年纪大了些就嫁给了苏家的管家老刘，只生了一个女儿。

　　“我看看，怪不得碧莹去讨呢，玉兰里少见这么娇艳的嫩粉色，正好配那一匹霜色、藕色的衫裙，对了，等会儿套那件洗朱色的大袖衫。”苏清圆想了想，又说：“把从徽州带来给阿溯的礼也取出来，放在一个匣子里，等会儿她回去时就好带了。”

　　“知道了，姑娘。姑娘莫吃糕饼了，夫人差人去鸾阁包了许多你和阿溯姑娘爱吃的点心，等会儿和阿溯姑娘一起吃岂不好？”秀安把玉兰花放下，一边说一遍走向隔壁屋，准备去拿衣裳。

　　“玟筝，玟筝！你呀，去叫厨房的人送些烧好的热炭来，这衣服有些皱了，得熨服帖了才穿的好。”秀安说道。

　　玟筝是苏清圆房里的小丫头，平日里最稳重的，今日却屡屡出神，秀安叫了好几声才听见，也不知她听见秀安说的什么了没有，一溜烟儿就跑不见了。

　　“这小丫头，心思飞哪儿去了……”秀安小声嘟囔。

　　炭是送来了，可玟筝这人却不知去哪儿了，秀安只好叫另一个小丫头玉客来帮忙熨衣裳，玉客年纪小些，秀安只让她将衣裳铺好，自己来烫。

　　苏清圆这边已经梳洗好了，简单不繁复的发髻上簪上两朵较为小巧的粉白色玉兰花，周围零星点缀着光泽极好的珍珠做的流苏小发簪，显得整个人粉雕玉琢的可爱。

　　“快快快，给我换上，香已经点好了，我套好衣裳熏一圈儿就好出去了。”苏清圆将首饰盒里的小玉镯拿出来带上，秀安拿了衣裳进来。

　　“姑娘别急呢，阿溯姑娘还没来。”苔青无奈笑笑，接过秀安手上的衣裳给苏清圆穿上。

　　“怎么不急呢，上次刚到临安，想找阿溯玩儿，她却去访亲了，等她回来那天，我们又出发去了外祖家。算起来，我们有都快两个月未见了。”苏清圆笑嘻嘻，伸直了手臂套上衣袖。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姑娘和阿溯姑娘这么多日未见，是隔了几个秋呢哈哈哈。”秀安给苏清圆系好下裳的带子，还不忘打趣她。

　　“数不清了，好多好多个秋了！”苏清圆还真算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理不清，只好放弃：“我可存了一肚子的话和阿溯讲呢，憋了我许久。”

　　秀安和苔青相视一笑，衣裳穿好了，苏清圆也在屋里待不住了，只在香炉旁转上两圈就跑了出去。

　　苏清圆先看了看母亲，见她还在睡也不好打扰的，就缠着余婆子，问阿溯几时来。

　　好不容易将阿溯姑娘等来了，碧莹说，若是阿溯姑娘再不来，苏清圆都快成了杵在院门口儿的石像了。

　　原本显得寂静的小院顿时热闹非凡，又是笑又是闹的，路过的仆人只听到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苏清圆的院子上空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