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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一夜荒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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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宗栩尘和偌水还在争论“猪话”的问题。只是你来我往，谁也没说服谁。
看着宗栩尘诡辩起来牙尖嘴利的模样，偌水有点儿哭笑不得。想当初这人惜字如金孤傲不群，现在倒是愈发可爱。
小说里，男主宗栩尘似乎是有体弱的设定，也不会什么武功。但回想一这路，他身负重伤还能爬树，能背着自己走几里山路，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孱弱不堪。
如此这般，假若让他练练武功，强身健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如果他能保护自己，也不会再对她满腹愧疚。
愧疚。肯定多少带点儿。她早就感觉出来了。上次为救他们受伤，他衣不解带悉心照料，除了男女之间的暧昧，她也知道他很自责，只是她一直没点破。
不过想到暧昧，偌水又开始心烦。她一边享受，一边担忧，多少次夜不能寐都是因为这个。
“你又在想什么？”
宗栩尘的出声询问打断了她思维漩涡。她盯着那张漂亮脸蛋，不自觉地张嘴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觉得呢？”
她以为这句话是个炸弹，没想到对方轻飘飘地就接住了，甚至还淡定地反问她。
心里突然剥落了许多焦虑。或许不需要那样讳莫如深，与其自顾自逃避纠结，不如摊开了直接和当事人好好谈谈。
偌水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下。“你对我有好感，大概是因为我救过你的命，而且自你失忆以后朝夕相处的女人只有我，所以才会这样想吧。”
口腔得到滋润，然而肚子却传来抗议，她才发觉自己的放肆。
宗栩尘没有再接话，只是手指又开始转杯子。
见他不否认，她的心往下沉了半寸，但也更稳静了一些，续道：“之前我骗你，是因为你重伤在身，怕你承受不住。其实，你和公主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
我见过公主风华绝代的模样，倘若你不曾失忆，绝不会转移心意。
之前我对你的轻薄，确实是小人之举，才让你误会至今。我对不住你。”
“骗得好好的，为何现在坦白。“
他的语气颇为平定，好像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微愠，周围的空气也跟着降了几摄氏度。“现在是要划清界线吗。”
偌水站在他斜对面不远的位置，垂眸看他，又很快移开了目光，快到敏锐如他，也没有察觉得分明。
她要的就是这惊鸿一瞥，只一瞥，便推翻了她先前的所有顾虑。甚至一个时辰前她还想和这个男人泾渭分明，现在全部忘到了脑后。
“因为我不喜欢。”
“……什么？”
“我不喜欢一段感情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不喜欢我的男朋友心里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我也不喜欢写失忆梗把恢复记忆作为虐点，何况这个倒霉的女配是我本人。”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才有勇气确认他的眼神。见他群青色的眸子慢慢凝聚了星星点点的光亮，突然好似腘窝被打了一棒子，倏地蹲了下去。
他立刻扔下茶杯伸手去扶她。还没碰到她，偌水先扣住了他的手腕。
宗栩尘也握住她的细腕，用力往身前提了两次却是丝毫没能撼动，便泄了劲，任由她拉着。
双方都没松手。他想起身，可偌水的两只手像一对虎钳，结实得叫他动弹不得。看样子，她是有话要继续说，还非要蹲着说。
宗栩尘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俯身缄口倾听。
下一刻，两人的手默契地下滑，虚虚地握在了一起。
他的手很凉，自己浑身都很烫。偌水很想把额头贴上去，但又不舍得放手。如果她现在能变成一只雪貂，一定马上到他的怀里打滚。
方才她已经从他的神情中确认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从自己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语中拨茧抽丝听懂了她的真心。所以她大松了口气，一时眩目腿软，只能蹲下来稳住身形。
宗栩尘也有些恍惚。
他已经习惯独自理解揣度她奇趣的言语，自负其中含义若合符节，极少向她求证问个对错。唯独这次，他的目光迷茫又探寻，出卖了短短一瞬反复跌宕的心情。
“没错。我喜欢你。”感受到那份迫切，于是她轻声回应。
手掌下覆着的脉搏陡然躁动，热烈交织，彼此的紧张和颤动第一次如此赤|裸而坦诚。
偌水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自己头脑一热直接亲上去。她还有话必须说明白了。
“但是，你听我说完，”她舔舔干燥的嘴唇，“你不要现在就回应我。之前的一切都太乱了，我们重新认识吧。你年纪太小，还摔伤了脑袋，我不想趁人之危，等到你见过更多更美的风景，仍然觉得我很不错，到时候再来找我。”
好像是有点儿上头了。她以为自己还很清醒，但说出的话已经不如刚才有条理。酒精麻痹了身体，感知和情绪却被无限放大。
“你听懂了吗，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不明白我可以解释。”
“不是旧识，亦不是师徒，从此纯粹是你我，对吗。”
偌水“嘿嘿”一笑，拇指指腹在他凸起的指骨上摩挲了两下。“阿尘，和你相处真舒服。”
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旋即一只手空空如也。她睁着迷濛的眼睛抬头看，见对方偏开了头，抽出的那只手是为了挡着脸模糊表情，但耳朵红得如血欲滴。
半晌，他才幽幽说道：“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我。”
她笑得像一只毛茸茸的狐狸，餍足地把头搁在他的膝上。他真的太可爱了，动不动就会红耳朵，喜欢到想把他一口吃掉。为什么会想着把这么好的男人推开呢，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不占，纯纯大傻蛋啊。
“希望你不是吃醉了酒，明日胆敢不认账，我定是要把你打出去的。”
“你可打不过我……”
最后这句，偌水已经意识迷离了，最后索性完全卸掉心防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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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膀胱突如其来的肿胀感使她迫不得已从睡梦中清醒。
屋里已经没有光源，也没有声响。她掀开妥帖的被子撑着坐起来，先是往身侧的床榻拍了拍。确认旁边没人，心里居然还有点儿失落。
“他是木头吗，都这样了还留我一个人睡觉？”
不过也对，好不容易修正了错误，可不能再不清不楚地滚到一块去了。毕竟，来日方长，不愁没有合适的机会。
摸黑下了床，扶着桌沿一步步挪到门口，还没碰到门闩，眼前豁然一亮——橙黄色的光晕像滴眼泪，迅速在门扇上渲染开。
“江姑娘，咱家老板娘有请。”
偌水犹豫了一下，然后将信将疑地拉开了门。“……祝大山？”
昏暗的烛火映着一张猴里猴气的笑脸，是他。只是与白日里接地气的形象有些不同，一本正经得有些诡异。
“大半夜的，吓死个人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早上说？”
“老板娘说了，白天人多眼杂，夜里好说话。估摸着姑娘还没睡，这才差咱来请您。”
谁说老子没睡，要不是人有三急肯定睁眼就是天亮了。偌水心里烦躁，不想理会这人，摆摆手叫他别挡路。
可这人却没有让开的意思，结结实实挡在她面前。
偌水火气搅着酒劲涨得厉害，狠狠瞪向他：“几个意思？”
“嘿嘿，没别的意思，江姑娘消消气，跟我走一趟吧，不然我没法交差啊。”说完还假模假样地咧着嘴挤了挤眼睛。
偌水注意力并不在他滑稽的脸上。她这次清清楚楚听见祝大山叫她“江姑娘”。
江姑娘，江红蓼。自她穿越过来之后，从未用过这个名字。
“你家老板娘，是谁？”
“长宽客栈，梨娘。”
冷不丁爬上一后背的凉气，偌水下意识抱了一下胳膊。原来祝大山就是客栈梨娘的人。假若诚如他白日所说，那他们这行人被查个底儿掉也不意外。
看来不得不走这一遭了。
偌水的头昏昏沉沉的，自己仿佛好像掉进了兔子洞开始了仙境梦游，要不就是误入了霍格沃兹，不然为什么面前的楼梯会移动。
卧槽，好像真的在移动。祝大山让她扶好栏杆，她能感受到栏杆细微的颤动，像密密麻麻的鼓点，从指尖敲到牙根。一家客栈居然还隐藏这样的机关，简直不可思议。
从最开始的惶悚到现在滋生了半分期待。梨娘，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恍惚之间，引路的烛光停止了前进。偌水回过神，眼前是一扇朱红的木门，门里影影绰绰映着光亮。
“老板娘就在里面，江姑娘请。”
想到答案就在这道门后，她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在此之前，偌水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构想过梨娘的模样。应是何等的娇艳姿媚，夺魂摄魄，叫人心肝情愿肝脑涂地；抑或是潇洒恣意，赤着身子坐于瓦上酩酊，浮浪地笑问来人。
但她没有想到，摇曳烛火后，半躺的是一位素衣佳人。遥遥可见她松散的盘发，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左手拿一把绛紫色的纱扇，右手捻着一串月牙白的佛珠。
屋子里极静，只能听到她拨珠子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像两个小童头抵头贴在一起说小话。
“走近些，怕我吃了你？”
不高亢也不尖锐，开口也是很好听的女中音，还很有威严，让偌水不禁想起了高中的班主任，立刻乖乖地往前迈了两三步。
这个距离，刚好能把她的脸庞看个真切，却惊讶到张口失声。
那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双眼皮和大卧蚕里包裹着两颗黑得纯净的眸子，长睫毛与浓黑的眉毛连在一起，像工笔画里晕开的墨，暧昧的光影下分外醒目。神情是怠倦的，整张脸却因黑亮的眸子显出蓬勃的生命力。
偌水没能在那双眼睛中找到一丝妖冶妩媚，反而被其中的纯真深深震撼。她的双目中好似有如孩童般的勇莽和倔强，是种别样的魅力，这与偌水之前的想象截然不同。
忽地，那双眼眸上覆了层紫色的烟，好似在偌水的心上打了一下，把她的元神打回了躯壳。
“怎还看痴了呢。”烟雾散去，原是老板娘手里的扇子。
偌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恭敬道：“梨娘好，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对方放下双腿坐起身，扇子散漫地打了两打，好像也在借着烛光打量偌水。
“你，长得也挺精神的。”
啊这。一般是外貌没什么可夸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话敷衍吧！
心里嘀咕，面上还要客气，于是赶紧打个哈哈跳过去：“不知梨娘找我所为何事啊？”
问完这句话，偌水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毕竟总盯着人家看不太礼貌。桌上点着油灯，白色的瓷碟中心摞着几块点心，看上去像是裹满椰蓉的糯米糍，上面撒了玫瑰碎，精致又甜牙。
其中有块上面一排咬痕，由此可以推测出它的主人有一口密而整齐的牙齿。想到这儿她又有点懊恼，自觉好像一个变态。都怪自己之前对这个人太好奇了。
而与此同时，梨娘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从我的客栈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