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同人之离人客》泷溪

39、第三十九章

　　第二日一大早，张成岭就已经端了饭菜来敲门，敲了半天房内依旧安静无声，张成岭犹豫片刻还是直接推门进屋，屋内陈设简单典雅，却没有见到人。

　　此刻的离鬼正躺在树上闭着眼睡得安稳，树影摇曳间满树的绿叶粉花层层叠叠压得枝丫倾斜几乎占满了每一个缝隙，她的身影隐在其中若是不仔细看竟也不大能看出来，加之哪怕在睡眠中也仍旧无意识控制的气息更是叫人难以发觉了。

　　张成岭却是已经火烧屁股一般冲进了温客行的房间一通吱呀乱叫，因为太过匆忙这吱呀乱叫竟真成了乱叫，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了，说话的对象依旧是满脸茫然，也不知是睡意未消还是没听懂。

　　温客行拍拍张成岭的肩膀以示安抚，顺手到了杯茶递过去，笑着打趣，“这是怎么了？火烧眉毛了还是追兵上门了？大清早就急急忙忙冲过来。喝口水慢慢说，又没有人撵你。”

　　张成岭咕嘟咕嘟灌下茶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落入肚腹，也让张成岭安定下来。这一安定下来反倒是想起来自己此前的行为有多么冲动，挠挠后脑勺看起来很是尴尬，“温叔，我刚刚去离鬼姐姐的屋子给她送饭，发现屋内空荡荡，也找不到人所以就跑过来找你了。”

　　温客行眼神更加柔和，笑着调侃，“成岭你是怕她出事啊？”

　　张成岭默默的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小鹌鹑，可怜又乖巧。

　　温客行拍拍张成岭的脑袋，笑道，“成岭你这臭小子真是人小心不小，和阿离她不过萍水相逢交情不深竟也担忧起她的安全来了。真要是连她都落入了不安全的境遇，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你这小子还是安安心心的吧，阿离的身手绝不是一般人能伤到的，不知道如今在哪里躲懒呢，懒够了也就自己回来了。”

　　张成岭挠挠头，笑得有些傻气，“温叔，我知道了。”

　　温客行摇摇头，无奈一笑，成岭心若稚子，纯善仁厚，于这复杂人心中实在难得，温客行也不愿去雕琢，只愿他千帆过尽仍存稚子之心，不改少年意气。

　　这方温客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张成岭却如同一个好奇猫一样，扒在温客行身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温叔，离鬼姐姐那么厉害，昨天在天窗的时候怎么都不展现出来啊，也好威慑威慑那些眼高于顶的天窗杀手，居然只是炸了一炸，不像是离鬼姐姐的风格啊？”

　　温客行敲敲张成岭的头，笑得无奈而温和，“你当她是那样好请的人啊？她惯会偷懒了，随意炸上一炸，解决几个不知死活扑上去送死的人便已经是我费心费力同她磨了好半天嘴皮子的结果了，要想让她做得多些哪有那么容易，更遑论要她拼尽全力了。”

　　何况，温客行心中叹了口气，阿絮不喜欢阿离觉得她行事狂傲不羁为人亦正亦邪，阿离又未必对阿絮有多少好脸色，只是阿离性子本就冷得厉害，便是对阿絮冷淡了些一般人也实在看不出来。但温客行人精一般的人物有岂会不知，若是说其余人离鬼还愿意多少给些眼神，时不时“嗯”上两声的话，对于周子舒便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眼神都吝于多给。

　　想到此处，温客行叹气叹得更狠了。

　　张成岭摸摸脑袋，有些懵懂，“温叔，这样是有什么不好吗？不论离鬼姐姐耍懒也好放水也好，总归还是把师父救出来了啊。”

　　温客行一个爆栗敲在张成岭脑门上，无奈的笑道，“成岭你这臭小子，怎么还为阿离说上话了，是很喜欢阿离吗？”

　　张成岭笑眯眯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揉揉脑门，“温叔，离鬼姐姐和你一样啊，都是生的漂亮还嘴硬心软的人。”

　　温客行戳戳张成岭的脑袋，笑骂道，“臭小子。”

　　日头渐渐大了，阳光稀稀疏疏的撒落下来，映照在满山桃花下显得格外的温暖和煦，桃花开得灿烂粉嫩欲滴。

　　温客行找到离鬼时她整个人躺在一棵桃树上，一身黑衣分外显眼，温客行笑了笑唤道，“阿离，我们回去吃饭了。”

　　离鬼陡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周身杀气腾腾，却又瞬息之间收敛起来死命的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翻身一跃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走吧。”

　　温客行悄悄打量了离鬼一眼，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在她手臂上，什么也没说。

　　庄子内已经备好了饭菜，几个小菜一壶子酒一锅炖得奶白的排骨萝卜汤，香气扑鼻，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绝对是家常小菜，颇有一番温馨在其中。

　　离鬼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微微挑眉，难得很是给面子，“味道还不错。”

　　温客行笑眯眯，整个人像是被顺了毛的大猫咪，更加灿烂，“那阿离你多吃些。”

　　离鬼难得笑了笑，点点头，默不作声继续吃饭。

　　温客行生就一副好皮囊，尤其是一双眼睛生得更是多情，眼偷微微下勾眼尾只略略高于眼头一点，眼睑整体呈下垂状，眼头形状的得天独厚让他这双眼愈加勾人魅感，眼睑下垂的珍状却让他更显无辜纯然，真真是一双鹿眼莹润生光，纯然多情。就温客行生的这一双多情桃花眼，即便是看一头猪也显得格外妩媚多情。如今更是笑容灿烂如同一朵花，又给离鬼夹了好些菜，直堆得她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张成岭也是笑眯眯的，看看温客行，又看看离鬼，笑道，“离鬼姐姐你要是喜欢以后可得多磨磨我温叔，温叔手艺好的很呢，便是比那客栈里的大厨也是不遑多让的。”

　　离鬼吃饭的动作略一停顿，看了温客行一眼就继续吃饭。

　　周子舒觉得自己徒弟如今的模样有些像媒婆，努力的介绍推销着老温，周子舒摇摇头挥散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那边温客行也是笑眯眯的凑到了离鬼身边，语带调侃，“诶，这可不行，我可是靠脸吃饭的，不卖艺，卖身的话，若是卖于阿离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周子舒实在听不下去了，斥了一声，“老温，你说话越发没有规矩了，成岭年纪还小，你怎么敢在他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离鬼没理周子舒，只吃尽了碗里的饭菜，往前推了推温客行便又舀了饭夹了菜把碗重新放回离鬼身前，离鬼咽下一口饭，“行，若我日后眼睛好了，你又长得不错那你便卖身于我肉偿吧。”

　　周子舒咋舌不已，一口饭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温客行却早就已经习惯她的不时有惊人之语，行事说话也和其他姑娘大不一样了，轻笑了一声，“阿离要喝汤吗？我炖了排骨萝卜汤。”

　　她早已吃不出味道，便是龙肝凤髓在她嘴里也是味同嚼蜡，不过露宿荒野的干粮总归是没有热热乎乎的家常便饭好吃的，因此也格外多给了些面子，点头应道，“嗯。”

　　周子舒忍了好久，见离鬼吃饭速度极快已经又解决完一碗正在努力吃第三碗时终是有些忍不住，看向温客行，却发现温客行也是笑眯眯的，神色温和，凑在离鬼身边放松得不得了。周子舒握了握拳，“成岭，你也多吃一些。”

　　张成岭并不知道周子舒心中的风云变幻，笑着朝周子舒点头，奋力扒饭。

　　片刻功夫，离鬼已经吃好，将筷子并在一处放在碗边，身体往后退了退，腰背挺直。

　　温客行笑着调侃，“吃饱了吗？阿离要不要再吃点？”

　　离鬼摇摇头，一板一眼，“不用了，八分饱足矣。”

　　张成岭张了张嘴，小声嘀咕，“离鬼姐姐胃口可真好。 ”

　　可不是胃口好，吃了五碗饭呢，顶得上男子的饭量了，而且还说只吃了八分饱。

　　温客行倒是没说什么，在他看来离鬼是习武之人而且一身武艺不弱于人，在吃食上自然不会与寻常闺阁小姐一样，否则那么一星半点食物所带来的力量怎么足够她去舞刀弄枪。

　　几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张成岭帮着温客行收拾残局，周子舒率先开口，单刀直入，“离鬼姑娘，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离鬼公子，你是衍儿吗？”

　　离鬼皱了皱眉，“什么衍儿？你癔症了？”

　　周子舒吐了口气，“神医谷双杰之子，甄衍。”

　　离鬼不置可否，“哦。”

　　周子舒被她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弄得一噎，胸中积聚了一股闷气，说话也更加急迫，“所以，甄衍，是你吗？”

　　这时离鬼才想起来周子舒口中的甄衍是何方神圣，不由得眉梢微挑，语气淡淡，“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看着眼前这个冷面冷心的黑衣人，又与身世凄惨半生飘零身负血海深仇的甄衍一一比较，唯一对不上的也就是这明显女性化的嗓音和面容。周子舒料定了她就是甄衍，语气里都含了些指责，又是心急又是担忧，痛心疾首道，“你既是衍儿为何在龙渊阁时不与龙前辈相认，还在龙前辈面前那么说，你明知道龙前辈一直挂念你，至死都不能忘怀，你怎么就非要刺激他呢，他不过是个垂垂老矣苟延残喘的老人罢了。”

　　离鬼眼里浮出些戏谑来，身体直接靠在了椅背上，似笑非笑，“我哪里说错了？”

　　拿着抹布正欲往里走的温客行一愣在了原地，鬼使神差的躲在了门口，握着抹布的手用力到抹布都皱巴变形，不成样子。

　　周子舒长长的吐了口气，“便是有再的怨恨也不必发泄到龙前辈一个性命垂危的老人身上，更何况还是一个对你满心善意想要救你的老人，你这样做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甄前辈夫妻和龙前辈手足情深又怎会愿意，你即便是有心中仇恨也应该报复在仇人面前才是。”

　　离鬼听得想笑，冷嗤一声，“我便是如此，你当如何。”

　　周子舒气结，哼了一声，“为了一己私仇你便扭曲成如此模样吗？五湖盟里却有人对不住你与你有仇却也有更多无辜的弟子，你却一并杀之后快，人命于你何其轻贱。神医谷百年传承活人无数，甄前辈更是妙手仁心回春济世，可你如今这副模样，满心仇恨，苦了自己也伤人伤己，甄前辈若见到你如此模样还不知道会如何心痛。”

　　离鬼嗤之以鼻，“若无仇何来恨，既有仇恨报仇雪恨又有何不妥。”

　　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冰冷的脸，周子舒忽然有些晃神，恍惚间竟仿佛是看到了数年之前的自己，年轻稚嫩，一夕之间被迫成长，四季山庄也在众门派的觊觎针对之下摇摇欲坠风雨飘摇，自己却逼不得已愤而带着四季山庄所有人转投晋王麾下建立天窗，当初觉得是解救苦难百姓，却也不过是一朝浮云蔽日，终有云开雾散之时。

　　涓涓江汉流，天窗通冥世，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

　　自以为是天窗通冥世，最终也成为了那个害公正的谗邪。

　　周子舒心中叹息，如今再看对面这个浑身冷硬如寒霜炼狱的人，摇摇头，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