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同人之离人客》泷溪

38、第三十八章

　　一同回到四季山庄的除却温客行离鬼张成岭还有那些年少的少年郎，满脸的青春，眼神纯澈，稚嫩青涩。虽说总担心会连累他们，但在劫狱一事后周子舒还是决定将其尽数收归四季山庄门下，既是为了四季山庄传承不息，也是全了与少年郎们父母的兄弟情意。

　　他们的父母，原本也是四季山庄的门徒，是该在父母疼爱之下成长，在师父的悉心培育之下成长为四季山庄顶梁柱的人。

　　安置好众人，周子舒便带着温客行单独来到了房间里，坐在温客行对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温客行，之前段鹏举说的是什么意思？”

　　温客行身体僵了一僵，很快反应过来，为周子舒斟满一杯茶，笑得温和，“什么什么意思？”

　　周子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温客行的眼睛，一字一顿，“鬼谷谷主，你不该同我解释一下吗？”

　　温客行几乎要连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只觉得是死刑宣判，他却只能垂死挣扎，“段鹏举不过随口胡言故意挑拨你我二人关系，阿絮你难道不知？以前晋王宠信你他无法上位，如今上位之后你这个前首领在天窗之中仍有余威致使他不能全面掌控，毕星明劫狱之事亦是他一手促成，此般种种不过是为了取你性命，指认我为鬼谷谷主让我们暗生嫌隙，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本就是无本买卖，不是吗？阿絮。”

　　最后一个“絮”字尾音拖得有些长，加之温客行本就嗓音清亮，更是显得多了些难言的娇气，眼尾微微下垂露出一双如鹿纯然的眸子，到真像是在同人撒娇一般，直叫人心里发软。

　　周子舒眼神闪了闪，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信，只重重的叹口气，“你不要骗我，即便你真的是鬼谷谷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心如鬼蜮，即便是这些所谓江湖正道贤臣明君，也大有汲汲营营玩弄人心视人命如草芥之辈，鬼谷不过是人间炼狱，与人心里的炼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老温，我总归是希望你能在人间活着的。”

　　温客行眼神亮晶晶的，纯然澄澈，很难想象，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男人还能有这么一双如鹿的眸子，声音轻柔得如同一缕温柔的风，只轻轻的拂过，“阿絮，人间这么好，我自然是要在这里好好活着的。”

　　周子舒也是神情柔软，忍了又忍还是道，“你还是离那个离鬼远一点才好，她行事诡异难测，不知有何图谋，杀人放火于她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人命于她不过是剑上一滴微不足道的血。这样的人，心无敬畏，和她走的太近不是什么好事，除了招来满身伤痕和遍地灾祸也得不到什么别的。”说着周子舒重重的叹了口气，“老温，你要明白，江湖武林不会容忍这样满身煞气肆意妄为的人存在。”

　　原本神情温和的温客行忽然眼神一闪，周身一阵发寒，温客行原以为是阴阳生死符发作，悄悄把了脉才发现并不是，这才发觉是被周子舒口中那些大义凛然又体贴入微的话刺激的。哪怕再怎么克制，端得住脸上和煦的笑也端不住下意识的排斥与抵触，甚至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觉得通体发寒，温客行勉强笑着看向周子舒，“阿絮，哪有那么严重，阿离她性子那样冷淡，并非残忍嗜杀之人，若非他人欺辱上门又怎么会随意伤人，又怎么可能被江湖武林若不容。”

　　这话并不是疑问句，甚至说得很是笃定，但说得再如何笃定都难以让温客行心中安定。

　　周子舒沉沉的叹了口气，表情无奈，“老温你何必自欺欺人。”

　　便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自欺欺人”就已经足够让温客行心中所有都溃散开来了，甚至让他忍不住滋生出些恨来。温客行垂眸笑了笑，举着酒杯朝周子舒邀道，“阿絮，不说旁人了，我们喝酒，许久未见了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周子舒扬唇一笑，“好，喝！”语气微扬颇有些豪气干云的味道。

　　两人不知喝了多久，喝了多少，只都喝得是脑子晕晕沉沉，走路飘忽才各自回屋去。

　　但不管脑子怎么昏沉，温客行仍难以掩盖那些偏执的念头，他脑子里竟全都是周子舒那些话，分明那不是离鬼的错，分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是杀人，可她并不是嗜杀成性，她也并不是胡乱出手的人，甚至因为那样冷淡到几乎于冷漠得性格让她行事都极为漠然，从不主动与人接触，不与人交恶也不与人结善游离在武林之外，可即便都是这样子的人了，周子舒竟还说江湖武林名门正派会容不下她！

　　这样的话让温客行忍不住去细想，却是越想越觉得脑子生疼，胸腔之中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滋生出一股暴虐的气息来，让他几乎难以思考，只想毁灭，只想破坏！

　　趁着酒意之下的一股冲动，温客行溜到离鬼的房间，待人都站在门前了，温客行反而有些踟蹰起来，不知为何要来这里，为何要来找她。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敲不下去。

　　也不知站了多久，只听得门内“吱呀”一声轻响，竟是离鬼推门走了出来，刚出房门不过半步径直撞进一个酒气氤氲却有些温暖的怀抱里，离鬼脑子懵了一下，手却已经先于意识握紧了短剑，嗓音发冷，“谁。”

　　这短短一个字也唤醒了不太清醒的脑子，温客行抬眼看向离鬼，不知是因为今夜月太好还是因为酒气太迷人，看向离鬼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情缱绻，那眼神也不似以往，多了几分真情，“阿离，我刚和阿絮喝了几杯酒，现在不太舒服，就想来找你说说话。”

　　是的，就是说说话，不管是说些什么，他所来竟只是为了来听她说话，不管是说些什么，说些什么都好。这种奇怪的感情掩藏在内心深处，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驱使着操控着他的身体，来到了这里。

　　离鬼把短剑藏回手臂内侧，抬眼看着温客行，嗓音清冷又带着些嘲讽，“你倒是深谙得寸进尺之道，原本我答应的和我如今做的已不是一回事了吧，若日后叫我所作收不到相应的回报，后果你不会想知道。才刚让我救了那个什么，如今又大半夜不睡觉发了酒疯来我面前耍威风？真当我不敢杀你？”

　　温客行眨眨眼，又眨眨眼，笑得有些讨好，“阿离，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可真叫人伤心。”

　　离鬼翻了个白眼，推开温客行就要往外走，却又被温客行抓住了胳膊，离鬼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另一只手瞬息之间扼住温客行的脖子，语气冰冷，“你发什么癫？有病就去治，别在我面前闹，我没那个耐心陪你发癫。”

　　温客行不躲反进，又往离鬼那边略蹭了些，两人靠的极近，呼吸相闻吐息相缠，气氛有些怪异，既不旖旎温情也不针锋相对。温客行的声音都有些飘忽，“阿离，你说他们怎么就容不下我们呢，分明我们无错，也没有做什么，偏偏一个两个的都对我们喊打喊杀，连阿絮他都……”

　　离鬼愣了一下，只觉得可笑，她完全不理解这人发什么癫忽然跑自己面前自怨自艾，眼尾一挑战意勃勃，语气轻蔑又嘲讽，“那样的蠢货，你同他们计较什么，既是人心不足欲壑难填还自诩清明正义，又胆怯懦弱惧怕于强者手中的力量，怕被一剑斩杀所以百般污蔑以求他人一同围攻，求利求名无所不图。这样的人，斩杀一些以震慑胆小鼠辈，炮制一些以平心中之忿，不论是有多少，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倏而温客行狂笑起来，张狂肆意，甚至笑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没错，就是这样，我竟被那等鼠辈迷了眼，他们要害我他们就自然该死！本就是他们的错竟要我来反思自身过错，我反思什么，本就该将其尽数镇压斩杀！本该如此！理应如此！”

　　离鬼翻了翻白眼，“所以，你发完癫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连离鬼本人都没有发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无奈。

　　温客行退了几步把自己的脖子从离鬼手下挪出来，笑得轻佻，全然看不出来这人前一瞬还被掐这脖子，“阿离这是要去哪儿？”

　　离鬼语气有些冷淡，“与你无关，温公子，请回吧。”

　　看着离鬼径直往前走几步跳上房顶，温客行心中狐疑，却也知道得不到答案，心思斗转间离鬼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眼前。

　　掌心里那枚小小的透明如同眼泪一般的珠子静静的躺着，散发着极温和的热度，这热度若不是出现得诡异，仅凭着这点热度的话便是敏锐如离鬼也只会觉得是贴身佩戴体温日日孕养所致了。若是她视觉尚在便能看见这枚澄澈透明的泪滴状石头里有点点光亮忽隐忽现，如暗夜星光，虽然熹微却难以忽视，即便是在这皎洁如许的月光下仍颇有存在感。

　　混沌空洞的眼睛盯着手上隐隐散发着热度的不过拇指大小的透明石头，离鬼脑中思绪万千，有摘星阁阁主夜辰星疯狂的脸，有叶行之迷茫悲怆满身鲜血气若游丝的样子……一幕幕最终竟都变成这颗小小的不知有何用处的颇石头，就因为一个千年前的虚无缥缈的有关长生的预言，便轻而易举的诱惑了数以万计的人前赴后继找寻夜家，找寻长生的秘密，为此不惜造下累累杀业。

　　离鬼蓦然笑出来，想起来这些便觉得讽刺至极，但更讽刺的此哪怕是自己也因为这颗破石头家破人亡却也只能留着这东西。

　　这星辰泪不过是颗破石头，偏偏人人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