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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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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高崇英雄大会那一遭之后,莫怀阳中途离去,回到清风剑派不久便闭了关,并同时对外宣布封山隐世,再不管江湖纷纷扰扰,自此便由范怀空暂领掌门之职,统率清风剑派一干事宜。
待此事传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曹蔚宁耳朵里时,已经又是过去了小半个月。曹蔚宁遍寻顾湘而不得,便以岳阳城郊为中心,几乎是寸寸搜寻,处处打听,但始终是不得其所。哪怕如此,曹蔚宁亦是半点不肯放弃,他一人势单力薄,如今一路寻到浏阳时,才成衣店的老板说七八日前确有一紫衣女子,活泼开朗,鬼灵精怪,与一黑衣女子联袂而来,那黑衣女子气质独特,如含霜带血,肌肤雪白,虽是寡言少语却语带嘲讽,极为噎人,将紫衣小姑娘气得不轻。
一听这描述,曹蔚宁便知道这成衣店老板口中的紫衣姑娘和黑衣女子便是顾湘和离鬼姑娘了,还尚未打探到细致去路,便听到了清风剑派封山隐居的消息,心中大惑不解,只能一面关注这清风剑派的后续消息一面小心翼翼的继续打听着顾湘的去处。
但离鬼也好,温客行也罢,都是小心妥帖的人,更何况温客行也不欲顾湘再同曹蔚宁有什么瓜葛才执意带着顾湘一同赶赴苗疆,一路上更是谨慎入微,半点口风不露,也不许旁人泄露丝毫片缕。
曹蔚宁又怎么打听得到,只能心中更加不安。
而此刻,曹蔚宁心心念念的顾湘,正躺在床上,一昏就是一整个日夜,醒来时便觉自己浑身疼得要命,一个猛子弹了起来又被疼得龇牙咧嘴,胸腔闷疼呼吸不畅,脊背处也是疼的整个后背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只得又倒了回去,左右审视着周围,如同一只警惕垂危的小兽,警惕到了极致,也病弱到了极致。
“姑娘身上伤还未痊愈,是不宜行动的,体内暗伤不少,若是不慎留下病根,那便不好了,姑娘还是先躺下吧。”顾湘床边站了个男子,紫衣乌发,神色温和,额间系了一条护额,于两侧绑了个月牙型的牙齿。
听见有人说话,顾湘连忙就问,“我主人呢?怎么就我一个人在这里,你有没有看见我主人?我主人穿了件粉色的袍子,很好认的,你有没有看见他啊?”说话速度之快,可以说是不加思索。
那人微微颔首,“你主人他身上的伤比你重很多,现在还没有苏醒,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的身体素质也比你要好上很多,并没有性命之危。”
顾湘顿时便松了口气,“那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不能,我说过,你有伤在身,不宜行动。”
顾湘便觉得有些颓然,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更是空落落的,总也落不了地,正欲再问,便又听那人说道,“倒是那个少年,伤最轻,已经醒了,闹了几日说要见其他人,怎么劝都不听,你可要见见他?”一听顾湘便知道说的是张成岭,大喜过望,“啊!那太好了,劳烦你快去把他带过来!等我们都好了肯定有重谢,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人无奈的摇摇头,并答话,只是默默地推开门往房外走去,不一会儿便听吱呀一声,一半大小子便像个小炮仗一样的重了进来。
——是张成岭。
见到顾湘之后,张成岭也是欢喜得很,凑到顾湘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欢欢喜喜的道,“湘姐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你都昏迷了好几日了,一直没有醒叫我担心死了。”
顾湘也是笑,但心中还是放不下温客行,又问,“金豆侠,我没事的,倒是你,有没有见过我主人哪?他现在好不好?”
张成岭摇摇头,见顾湘脸色不好,连忙补充道,“温叔和离鬼姐姐受的伤比我们重太多,都还没有醒呢,温叔外伤也重得很又被蛇甩下来好几次,内伤也不轻,离鬼姐姐也是身受重伤,又毒发了……”说到此处张成岭便是欲言又止,想继续说却又感觉不太能说得出口,一时有些尴尬。
顾湘蹙眉追问,“那金豆侠你可有亲眼见到我主人?没见到他我总是没有办法心安呐。”
张成岭摇摇头,“没有,温叔至今还是昏迷不醒,而离鬼姐姐也是命在旦夕,他们如今并不在这里,在圣地之中由苗王亲自治疗。”
顾湘一怔,“圣地?苗王?我们如今到底在哪里啊?难道这里就是主人他们心心念念要找的苗疆吗?”
张成岭连连点头,“是啊,这里就是苗疆,已经封居避世几百年了,我们还是这几百年间唯一活着进入苗疆的人呢。”
两人正说着,顾湘本想趁此机会再同张成岭打探些其他消息,但张成岭也知之不多,又加上身上的伤也没有完全好,精神不济,没多久便被人带回去了。顾湘无法,只能又躺回来,仰头望着悬梁,只觉得无力至极。
又隔了两日,顾湘终于被允许下床了,便试探着往外走去,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人守着,便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往外走才发现,怪不得没有人监视着,这里是一个村庄,四周除开零零散散的小房子便是山峦起伏,只仿佛是大山的肚掏空了一个洞,而这个小村子便坐落在这个洞里。
而此刻被顾湘心心念念挂着的温客行,正满眼笑意的盯着垂首搭脉的年轻男子,笑眼一弯,眸底寒意收敛得极好,手指略弯曲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桌面,唇角擎着灿烂的笑意,温和道,“木兄,可发现什么了吗?”
男子额角微跳,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自来熟的热络,此刻这空间之中安静得可怕,连温客行那细微的轻叩声都极为突兀,隔了好半晌,男子才抬起头来,“这毒确实是狠辣,已经沁淫身体多日早已深入骨髓,无药可救,心脉也早有被侵蚀的迹象,幸而她一直用内力压着才延缓了速度,而五感尽失也是毒素侵蚀全身经脉的副作用。也幸而她武功高强内力浑厚远超常人,才能一直用内力压制着毒素扩散,否则等不到眼盲耳瞎,早该丢了性命。”
温客行眉头一跳,笑意更深,“那不知木兄可有法子?”
那人听了温客行的话,也不回嘴,只是斜着眼睛轻轻睨了一眼,指尖压在离鬼脉门处,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我苗疆擅蛊,但即便是下蛊也需得人醒了再说旁的,便是不提她身上这奇绝难言的毒素,这一身诡异至极的内息也绝非寻常,温公子,若是擅自施蛊,你以为,当如何?”
温客行眯了眯眼,笑得极为璀璨,话语也是温和至极,“诶,木兄,能如何?无非是尸骨无存罢了。阿离她若是怕这个,便不会千里迢迢赶赴苗疆了,木兄但施但为,莫要拘泥于生死形骸才是。”
听了这话,便是这人再如何淡漠都不由得瞳孔微缩,怔愣不已,在对于人命的轻贱之上,本就是司空见惯自来有之,但温客行说起来轻佻随意得仿佛只是拈花饮酒,而且还是在此前浴血奋战携手对敌的情况下,更是叫人胆寒不已。木峥缓缓的打了个寒颤,好半天才道,“若是她无法苏醒,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无计可施,何况我区区一个蛊师。”
温客行眨了眨眼,依旧是笑颜如花的灿烂模样,甚至还整个人都半躺在床侧的太师椅上,笑意明朗,眼神纯然,“既是如此,小可戴阿离多谢木兄了,不知阿离手上的伤可还有回圜之机?小可虽是略懂岐黄,但终归还是不及木兄医术高深啊。”
被称为木兄的男人听完也收敛了神色,脸上浮出些尴尬来,“温公子,这位姑娘手上受的伤太重,不仅脱臼错位过,而且还在脱臼错位后受过二次伤害,伤上加伤,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温客行只觉得这话仿佛太大声了些,震得自己耳朵发疼脑子发晕,也失了和这位木峥寒暄套信的心思,随口将人打发了,刚准备躺在另一张床上休息便看见那只仍旧泛着青紫的手,眼神一沉,而后若无其事的躺了回去,闭着眼睛养神。
此后又过了好几日,温客行虽然外伤已经开始愈合,但几次三番摔落跌伤,内伤颇重,哪怕又躺了三日也还是无法下地行走,这几日间离鬼始终是昏迷不醒,连半点清醒的时刻都没有。
虽说有顾湘偷偷溜进来与温客行交换了消息,让温客行心中略定,但离鬼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叫温客行不得不心生忧虑。
昏昏沉沉间,再睁眼时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离鬼只感觉整具躯壳都沉重得可怕,前所未有的迟重感沁入四肢百骸,鼻间是浓重的草药气味,离鬼心中一片清明,知晓自己应是获救了,正欲坐起身来,便忽觉手上一温,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搭了上来,离鬼眨了眨眼,罕见的有些茫然,手上动作丝毫不见犹豫已经反手握住那只手细细的捏了捏,声音清浅如玉,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唤道,“温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