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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私语时间 ...

  •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聚过来,即使红狐也略略的探着身子,苏尹彻底的笑了起来,不可抑制,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香奶奶坐到他的身边:“明天你带着迪迪出去,我们怎么办?”

      苏尹躺到了香奶奶的腿上,闭着眼睛:“这个家终于来了主人了。”

      所有的人都僵住了似的连呼吸都没有了,红狐以最低的呐喊声说:“苏,你让我们失望了,你放弃了吗?这个家不属于别人!”

      “也不属于我。”苏尹平静的回答,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对劲儿,叹了口气,仰面躺在香奶奶的怀里,那样的舒适,一点也没有理会众人心中的暴风雨,闭着眼睛:“我们,他们,都在寻找出路,我们的出路是走下去,他们的出路是让我们无法走下去,可是,我们不能永远这样紧张下去,我做不到——我不能让每个人失去出路,先生们,女士们,给我们自己点时间…”

      美娜搂着茶盘,半跪在苏尹的跟前,“你为什么这样?我们做错了吗?”

      雷克老爷爷一直坐在不远处一只布沙发上,他那有些白霜的络腮胡子格外的显眼,他为曼陀罗贡献了整个后半生,“你相信那个father?他来布施是为了蛊惑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然后赶走异教徒,最终得到我们的宝藏。”

      苏尹似乎睡着了,梦呓似的说道:“恩,我们要守住的是什么呢?”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这样的局面,从来都没有应付过,这样泄气的话,苏尹安静的躺着,一只白皙的手垂在地毯上,那只手精美的像是油画的笔调,没有磨砺的风霜,没有劳动的痕迹,简直像个牙医的手,这只手大多数时候是冰凉的,此刻贴着毛茸茸的地毯,能够获取温暖吗?

      苏尹再次开口:“我们需要宝藏吗?金光闪闪,摸上去要戴着手套?”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不能认可他。”雷克老爷爷代表所有的人发言。

      “不会那么简单的,雨云总是随着季风到来,虽然有些泥泞,有时候会导致洪水,可是,草原总是现出生机,伙计们,放松点儿。”苏尹舒服的躺在香奶奶的膝盖上,慢慢的说话,“弥散还没有做完吗?佩玲,美娜,你们为什么不放松一点,拿出曼陀罗女人的优雅来?迪迪该睡觉了。”

      佩玲和美娜忽然觉得很悲伤,雨云总会带来雨,曼陀罗地区的雨云不是没有理智的,它们谨慎的带来雨,在这个季节的夜里,即使是毫无征兆的带来雷雨,也是有节制的,外头响起了雷声,闪在这两个女人的脸上,她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情,只是去拉上所有的窗帘,似乎再加上一层壁垒,回视了屋子里的众人,无奈的出去到弥撒房斜对面的小屋子里等着,再回头看看这里,雷克老爹站了起来,拄着手杖,“下雨了,看看是不是东西都上了帆布,被淋透底的草垛会发霉的。”

      红狐看看香奶奶:“你不喜欢烟斗的味道,可惜,我的烟瘾犯了。”香奶奶忧心忡忡的摇着头,“早点睡吧,下雨总是很烦人。”

      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两个,苏尹依旧躺在香奶奶的腿上,老奶奶抚摸着他的头发,上天赐给曼陀罗这样一个完美的孩子,是不是也要赐给他完美的人生呢?他的头发松软而浓密,像细绒草一般,带着生长的气息,被灯照着有一层天使光圈。

      外头的雨大了起来,红狐和雷克每人撑着一把庄园定制的黑伞,大屋灯火通明的映在身后,把雨伞上破碎的雨滴变成一层细碎的光芒,雷克目视着前方:“你觉得他是要放弃吗?”

      “你觉得呢?”

      “我了解他,从他在襁褓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葵山的男人——曼陀罗的男人。”

      “他只是想让我们觉得安心,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雷克停住了,借着塔式的路灯看着红狐,“不,还有勇气和爱,这是全部。”说完了,雷克就拄着手杖慢慢的走去了,红狐觉得没什么不可战胜的东西或者没什么让人失去希望的东西,只是,相比起雷克他们喜欢的充满着烈酒和烟草气味的东面的平房,红狐更喜欢挨着就酒窖的西面的小阁楼,所以,他向这边走去。

      外头的雨隔着白色的,高达七八米的曼陀罗大屋的幔帐,到了屋子里就成了一种略显湿润的节奏,第二层楼梯向右伸展过来的这条小走廊,有三间小小的客厅,其中一间刚刚有人散去,剩下香奶奶和苏尹在这里。

      苏尹躺在老祖母的腿上,闭着眼睛,老祖母已经青筋暴起的手抚摸着他,低头细细的看他,“曼陀罗的每一棵树,每一片草地,每一个人看着你一点点的长大,你的血都是栀子的香气,你担心什么?夫人说过,曼陀罗没有男主人,除了你,我们不该放弃。”

      苏尹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必是耶和华。”

      香奶奶停在了当下,心里觉得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为谁难过,只是眼泪就涌了上来,此刻哭泣又显得很不合适,屋子里静的只剩下时光和记忆。

      未来,曼陀罗的人斗志昂扬的不管什么样的未来都职守奔赴,此刻,有种未来却停留在门口,这就是陪着迪迪做完弥散的穆特,他请佩玲和美娜去服侍迪迪,自己却又上楼来,在门口停住,他看着这一幕,暗红色的地毯上满是黄土色的花朵,这些都是中国式的,古老的,铺陈过去,柚木的桌椅,器具,木质长柄的吊顶,水晶灯的表面已经老化了,发出的灯光带着温柔的颜色。

      他听到了刚才一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穆特的‘教义’里,没有伺察别人隐私的一课,停在门口不进去,之于穆特实在是不能自圆其说,穆特只能说屋子里那种气氛让人望而却步,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穆特也不习惯这种看上去古旧的地面,觉得不扎实,‘驼城’的地面都是上等的大理石,这个时候,屋子里有哼唱的曲子传来,这是穆特今天第二次听到音乐。

      那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有些呜咽,很低,细细听着是当地的民谣,用的是土著语言,婉转苍凉却并不柔弱,这是母狼在繁星夜对小狼的低喃,是暴风雨中,雄鹰对幼雏的安抚,穆特听不懂歌词,可是,觉得曼陀罗的灵魂就游荡在四周,他们都穿着洁白的衣服…

      穆特觉得这里完全容不下外人却也不想回家,‘驼城’在那一刹那好像不那么值得骄傲了,三十年的根基突然晃动了起来,穆特不能接受这种钻心的寂寞,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走进了屋子,苏尹并没有起来,仍旧那么躺着,香奶奶停止歌唱,她不喜欢穆特,即使他是个英俊的让人忘记呼吸的男人,她挺直了身子,“失礼了。”

      苏尹睁开眼睛看看穆特,穆特看着他的眼睛,无论怎么伪装,穆特都可以看穿,苏尹不可能睡着也不可能安逸的躺在那儿,他的眼光没有一点惺忪的感觉,反而咄咄逼人,他带着笑意:“懒散的曼陀罗,是让你觉得宾至如归呢还是邋邋遢遢?”

      穆特直视着对方,“起码我能体会你想让我体会的,我会慢慢习惯你的待客之道。”

      香奶奶觉得自己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苏尹很快接口:“给穆特少爷准备从前穆先生来的时候住的房间。”

      “是的,少爷。”

      房间里剩下宾主两个人,穆特端起了茶杯,茶已经凉了,苏尹没有说话,穆特好像也不想喝茶,只是看着这套茶具,道尔顿家族的‘老镇玫瑰’那二十二K的金色沟边儿,茶盏里映照的玫瑰,娇艳欲滴,苏尹笑着说:“夫人很喜欢这个,一般的古瓷,兑入百分之十五的骨粉就不错了,道尔顿家的,要兑入百分之四十的小牛骨的骨粉,精工细作,夫人说,这样痛苦的玫瑰,掺和着骨肉,血脉,就像爱情,明明痛,却非要展现优良的质地,去愉悦喜爱它的人,倘若喜爱它的人珍惜还好,若是失手打碎了,粉身碎骨之中,你算他是无情还是有意?”

      穆特愣在那里,手中的这盏茶拿得起却放不下,曾经有双细致温热的手执着它吗?在一个个寂寞的雨夜,坐在这座庄园里,想着什么样的事情呢?

      苏尹拧了拧脖子:“夫人很喜欢喝茶,不用煮而是冲泡,和你的习惯略有不同,现在,按照中国人的规矩,我让人用纱布包了一些茶叶放在了樱花的花蕊里,这片地区只有这里可以生长樱花,你可以尝一尝。”

      穆特只能说出一句:“谢谢。”

      苏尹站了起来:“呵,好像很沉闷,是因为我的关系吧,主人的任何安排都不能表达盛情,自由更重要对吗?你请便,我还要去温习功课。”

      “你很勤奋。”

      “相比起你来说,我是在浪费时间。”

      “你这是讥讽我吗?”

      “不,是羡慕。”苏尹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到了门口,“晚安,我想你知道曼陀罗到底谁是管什么的以及如何吩咐佣人,你拥有这个权利。”

      “苏尹,坐下来说点什么可以吗?我希望一切都看起来好一点儿,起码不是像现在这样。”

      苏尹回头笑了,指指一架落地的大钟:“十点钟——温情的家庭私语时间,私密对于这个社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辞。”说罢,苏尹行了一个微微的颔首礼,转身向楼上走去了。

      穆特想叫住苏尹,即使不知道该说什么,仍旧想叫住他,可是,电话震动了起来,穆特掏出来一看,忍不住看向门口,苏尹的脚步都听不到了,但是,他说的没错,来电话的是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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