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紫袍客

7、私密空间

　　在门口，苏尹略略的回头，“这是我的卧室。”说罢就进去了，拉门的声音有些沉重，穆特跟进去，心里有些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阁楼的空间很低，是个斜顶子，穆特这种身量很高又很魁梧的人会觉得有些压，这里和别处不同，用了有些粗粝的白色粉刷墙面，再没有别的装饰，地板也是白的，弥补了光线的不足，几个错落有致的墙壁上的打造的凹陷又弥补了白色的单调，上面摆着一些主人喜欢的物件，穆特对其中的一个犀角杯很感兴趣，在博物馆里头见过，看这杯子的式样和雕工，应该是中国明朝早期的作品，主人对它的定位似乎只是喜爱，而没有别的什么，苏尹并没有理会穆特，而是走到一个小橱子的前面，穆特笑了，苏尹的小橱子是借用的一个中式的老旧的衣箱，把衣箱打开，立起来，分成了两扇，露出里头老旧颜色的花朵，这真是潘多拉的魔盒，小橱子的一边摆放着盒子，另一边则放着一盏洁白的台灯；有一排的书，全都把摆放在另一面墙的凹陷里头，占用了整整一面墙，挨着这面天然书架的另一边是一张小桌子，似乎是从丛林里生长出来的，上面的木纹清晰可见，几乎可以听到这张桌子平静的呼吸声，桌子前面是张同样木纹的椅子，没有上色，露出天然的纹理，苏尹似乎找到了什么，是个小小的瓶子，类似装精油的那种，他回头，有些踌躇：“一种精油，印第安人的草药方子，对过敏很有效，我认为。”说到这儿，晏苏尹不看穆特的眼睛了，思索了一下：“随你的便。”

　　穆特看着苏尹，如果不同这个锐利的年轻人的眼睛对视，只是作为一件艺术品欣赏他，他是穆特见过得到最杰出的作品，“那么，你总该对一个现代人，讲讲这个东西的用法。”

　　苏尹抬起睫毛看了看穆特，这种审视咄咄逼人，他似乎在猜测穆特的真心，而后用眼神示意穆特坐到床上，穆特注意到这间屋子里，唯一的色彩，就是那张床，很矮，木质的，缩在这间房子最矮的一部分，这里却是最美丽的，木床同样带着木质的纹理，上面铺着一床简单的用品，棉质的床单，一边是深蓝色的，另一边则是雪白，上面是深蓝色的中国字：‘精气神’！枕头是中国式的，深蓝色，像两段粗木头一般横在床头，床的前面铺着一块儿地毯，明亮的粉紫色，织满了花朵，穆特把目光投向床头的窗子，没有窗帘，可以看到粗粝的，木质的窗框，整面的玻璃，外头的九重葛形成一个瀑布，流淌下来，遮住苏尹的窗子，苏尹已经坐到了床上，抬头等待着穆特，穆特坐到他的旁边。

　　苏尹把精油倒在了手上，搓热了，“这样，擦到你的过敏处就可以了。”

　　穆特脱掉了外衣，真是个结实的像罗马神祗一样的男人，穆家的人都有欺骗人的外貌，苏尹知道自己的同性情节不过穆特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苏尹喜欢中年男子，端正稳重，有深邃的眼睛的那种，“那么习惯别人伺候你？”

　　“方法，我是说方法和实用性，比如说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穆特很温和的说。

　　苏尹摊了摊手，“响亮的说法。”而后有条不紊的帮助穆特消除过敏。

　　苏尹是个很认真且心无杂念的人，穆特觉得有些恼火，看着他，觉得后背痒痒的，回过头，一只猫正在自己的后背上蹭来蹭去，并不介意穆特的身份，苏尹淡淡的说：“我缺乏对动物过敏的药。”

　　“恩哼，我想…如果我不流血的话，不需要你说的那种药。”说着，穆特尝试抱过了苏尹的宠物——kisa，“哦，像只熊一样。”

　　“它会记恨你的。”

　　“是吗？可爱的自尊心。”穆特抚摸着kisa，眼睛看着苏尹，苏尹结束了工作，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又可以隐约看见他那闪着唾液光芒的尖牙，“小心点儿…”说着，眼光刷过给穆特涂抹了药水的地方。

　　穆特觉得，这次曼陀罗之行是上天安排的，冥冥中，有种宿命的沉重感，放下kisa，kisa用它圆胖的脸拱苏尹——对他今天没有带他散步很不满。

　　穆特走到门口，站了片刻，回过头来，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光临你的卧室，我很荣幸。”

　　“曼陀罗永远不会伤害驼城（穆特所在的城堡）。”

　　穆特看了看苏尹，阁楼的灯光是一种拧黄色，穆特觉得不真实，这个住在阁楼上的魔鬼有性感的尖牙，魔鬼？应该去《圣经》或者《旧约》上再去看看，“你把偏执归于哪一类？”

　　苏尹笑了，不再说话。穆特走下楼去。

　　迪迪散步回来，正在前厅里大声的喊：“苏尹哥哥呢？”正巧遇到下楼来的穆特，“哥哥…”

　　“散步愉快吗？明天能不能让我陪着你去？”

　　“我走的太慢了。”

　　“没关系，慢慢的走对身体有好处。”

　　紧接着穆特下楼的是苏尹，迪迪的眼光亮了起来，“哥哥，明天去看教授吗？”

　　苏尹笑了，“是的，记得真是很清楚，明天陪我去见我的哲学教授。”

　　“可以看到蛋挞？”

　　“可以，用不用我打电话帮你预约一下？”

　　迪迪不好意思起来，一个脑瘫儿的智力并没有发展到可以解析爱情或者初恋，甚至，以他的生理和心理都不能理解什么叫做爱情，蛋挞是教授的养女，很小的一个小女孩，美丽的像朵笑容，迪迪第一次跟苏尹去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六岁的小姑娘，拥有和十五岁的迪迪相同的智力，他们可以相互理解，迪迪凭着对异性的独特感觉非常的喜欢蛋挞。

　　苏尹已经走到迪迪的身边：“现在呢，去洗澡，睡个好觉，蛋挞喜欢眼睛明亮的迪迪。”

　　迪迪看看穆特：“哥哥，你也一起去吗？”穆特耸了耸肩，“我和你一样，要听从苏尹哥哥的安排。”

　　迪迪看着苏尹，苏尹并没有看穆特，伸手向矮桌上，那里已经摆好了一盅汤，那是苏尹的养胃汤品，来自中国的《内经》上的方子，苏尹慢慢的喝了一口汤，“迪迪，约会可是自私的事情，最好自己去。”迪迪羞涩的笑了起来：“那…就是我和苏尹哥哥去，哥哥在家里看我种的玉米吧。”

　　“当然，也许我种玫瑰的经验也可以帮上忙。”穆特打了个响指，“一个愿意干农活儿的客人，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一间屋子呢？”

　　苏尹嘴里含着一口汤，抬起头来，露出一丝笑纹，向香奶奶示意了一下，香奶奶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虽然保持着一个太太的优雅态度，可是，那幽深的褐色眼睛里头却充满了迷惑，看到苏尹的示意，香奶奶的法令纹似乎更深了一些，“穆少爷现在需要休息吗？”

　　迪迪仰头看看穆特，怯生生的说，“哥哥，和我一起去给爸爸和我妈妈做祷告好吗？”

　　穆特拉着迪迪靠在沙发上，心里盘算着怎样和迪迪打交道，才会得到这个家庭的认可，这个家庭很多地方遵循着中国人的习惯，晚上不喝茶，可是，穆特习惯睡前喝茶，现在的情况上，并没有什么人出来说情穆特喝茶或者再喝上一杯别的什么，而是去做弥撒。

　　美娜端着茶进来，屋子里似乎有种让美娜觉得不舒适的气息，她站在了门口，看着红狐和雷克老爹，两个人并没有用眼神告诉她什么，美娜只能看着别人，穆特站起来，这个人有种十分庄严的气质，这种气质让曼陀罗的人有些无所适从，美娜看了看苏尹——他专心的喝着汤。

　　“穆特少爷，苏尹少爷说您有喝茶的习惯，我不会煮茶，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谢谢。”穆特走到美娜的跟前，略略的点头示意，这是种很不熟悉的贵族礼仪吗？

　　美娜深褐色的大眼睛稀里糊涂的眨了眨，做了给屈膝礼，苏尹笑了起来，美娜糗了，大声的说：“不客气，少爷！”说完了，把茶具送到了矮桌上。

　　苏尹饶有兴致的翘起腿，推开汤碗，手舒服的放在了脑袋后面：“真像杜莎夫人的蜡像馆啊，只是带着电锯惊魂的气息，好吧，穆特，你的习惯是什么？”

　　“和迪迪去做弥撒。”

　　穆特和苏尹相对着，都用目光的最深处，彼此打量了打量，相互笑了一下，迪迪不知道大家怎么搞的这么不对劲，站在那里，斜着肩膀，身子一抖一抖的打量着两个哥哥，穆特走过来，拉着迪迪去弥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