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纪事》乐多桃

3、第三章

　　今日据她解封已过了快半月，她觉得仓庚也应该快来了。
　　妖界据这里得有几日的行程，不过以他的速度连雪想应该不会让她等很久。
　　不出所料，临近午时，仓庚便来了。
　　连雪近日恢复得不错，仓庚的到来她能明显的察觉了。
　　来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矮小老者，但其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看见连雪，他红了眼眶
　　“好久不见，我的小仓庚。”听见连雪的声音，仓庚却低下了头。
　　“好久不见，我的小主人。”
　　连雪撑起嘴角的笑，然后上前捧起他的脸，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让低头的他和自己对视
　　“我的小仓庚还是这样好看。”老人听完，眼泪夺眶而出，他呜咽着抱住了她
　　“我真的好想你，你走之后……他们都……都欺负我，还跟我说你的坏话，我打不过他们，我就偷偷的练了当初你不让我练得法术，我知道……我不对，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很需要力量，呜……我知道……我只有练成了之后，成为了妖族巨头，才有能力救你出来，主人，这么多年真的好辛苦好辛苦，我真的好想你，呜呜……”老人哭的不能自已，连雪听了也红了眼眶
　　她当然知道弱小的仓庚鸟没了她的庇护根本无法躲过神的怒火，说到底这终归是她的错。
　　“对不起。”她说
　　“仓庚从未怪过主人。”仓庚缓了缓情绪，从连雪的怀里退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泪，看着连雪，混浊的眼里满是坚定
　　连雪很明白，但还是愧疚，妖族爱美，她的仓庚在之前也是极美的，她也知道他平日里极为在意他的脸，若不是逼不得已，又如何变成这般样子呢。
　　仓庚看见连雪眼里的愧意，却觉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他拉着连雪坐下，然后笑了笑说
　　“主人真的不用介怀。”仓庚看着连雪，唇边抹出一丝笑意，“我想喝主人泡的莲茶了，我已经有万年没有喝到了。”
　　看着连雪起身去准备，仓庚觉得心里缺失的部分重新被填满了，其实他也快死了，只不过在死撑着，他本想成为妖界巨头之后，通过计划帮助初然复仇，助连雪伸冤，但他很幸运，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再次见到她，仓庚觉得就算是死，也是无憾的。
　　连雪将煮过的茶壶摆到桌上，为仓庚倒了一杯，仓庚拿起抿了一口，眼里尽是满足。
　　“真的好久没喝到主人泡的茶了。”他褶皱的脸上带着笑，皱纹舒展，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连雪轻笑，给自己倒了一杯，眼神盯着清澈见底的莲茶，却并没有喝。
　　“跟我说说，你在谋划什么？”
　　“主人，我爱上了一个人。”仓庚眼里带着愧意，看着连雪接着说：“我爱上了梦神之女初然，她的前世是梦族先神，当时我还是一只还未化形的鸟，误打误撞闯入梦族，被几个小孩子欺负，是她救了我，她救济了我一段时间，我那时年幼，对她产生了爱慕之心，可是后来梦族发生了变故，我被她送回了妖族，而她也死在了那场变故之中。”
　　仓庚叹了一口气，连雪没有打断他，便继续听他说。
　　“而我今世误打误撞碰见了她，虽然她变了个样子，但我还是一眼就知道，初然就是她。”
　　“今世的她仍然投身梦族，虽然能力非凡却不受宠爱，在族内受尽了欺负，千年前她遇见了少神胜败，一见倾心，但胜败心仪梦神幼女楚姚，初然被楚姚设计，被胜败挖了心，现在凭着一己执念活着，我为她不甘，想替她报仇。”
　　“所以，你要以梦魇控制大陆和九渊？”
　　“是的主人。”
　　连雪沉默了，掩下眼底的复杂，却还是慨叹她的小仓庚真的变了很多，但这很好，人都是被迫长大的。
　　“胜败是谁？”
　　“神并未娶妻，两千年前用自己的十二滴精血创造了十二位少神为他守着大陆十二族，这胜败便是神的第七子，掌控梦族，有些自傲但为人还可以。”
　　“嗯……”
　　连雪应了一声，想着事，有些走神，仓庚起身来到她身旁跪下，将头轻放在连雪的大腿上，连雪回了神，便看见他这般样子，便用她的手抚上仓庚的白发，一如万年前
　　那时仓庚是妖族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却地位低微受尽欺辱，连雪将他救下，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而仓庚误以为连雪是看中了他的容貌，偷偷在夜里爬上连雪的床，连雪以为这小孩怕生，看他跪伏在自己腿边的样子有些可怜，便摸了摸他的头，然而这动作刚巧被来找连雪的刘长昊看见，当时气的刘长昊直接将他踹出了房门
　　仓庚当时在屋外听着屋内连雪调笑刘长昊的话语尴尬的找不到北。
　　后来，他经常被刘长昊各种针对，可他还是跪伏在连雪腿边求摸头求安慰，气的刘长昊牙痒痒，私下没少报复仓庚，不过下次他还敢，连雪也将他保护的很好，直到连雪被封印。
　　“所以，你是为了初然练了那个术法？”
　　“有一部分原因。”
　　连雪轻笑，然后看着他
　　“我该怎么帮你？”
　　“主人不需要帮我，我希望你跟我撇清关系，不要掺和进来。”
　　“你们以梦魇惑世，应该是需要百梦之灵吧。”
　　“的确，狄炎在寻找，我也在羽族安插了人手，应该有八成的把握拿到手。”
　　连雪想了想，应了一声。
　　“控制大陆可以，切不要伤人性命。”
　　“主人放心，仓庚知道分寸。”仓庚顿了顿，然后接着说：“主人在日后若见了我，切不要说认识我，我已命不久矣，不想再给主人带来任何麻烦，我希望主人也不要帮我，我想自己去为我心爱的人报仇。”
　　“……好。”
　　随后仓庚向连雪告辞，展开羽翼，便离开了。
　　连雪呆坐了很久，神色莫名。
　　十二少神……
　　倒是忘了问仓庚当初追随神上的九辉煌现在如何了。
　　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恢复实力要紧，她走进屋子，呼呼大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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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面在苦苦找寻百梦之灵的狄炎简直要被气死了，他问了南熹的守界人人家说不知道，又去狄伊那里预测了一番狄伊也不告诉他，甚至他还去了承诺之海帮海神找她的宠物棘棘水母之后海神也逗他玩……特么的连一丝百梦之灵的踪迹都没听说，然后还干了乱七八糟的傻事。
　　甚至他有一瞬间不想要权剑了，审判剑灵她不香？上赶子还能凑合着用。
　　“哥，战神大人是不是不太高兴啊？”远处的羽族少年悄悄的问他身边的兄弟。
　　……当然了，被人整蛊谁能高兴，要我早就发飙了，虽然他不敢。
　　见自家兄弟没回答，少年摸了摸鼻子，他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天，却发现一道流光闪过，刚想跟扒拉兄弟让他看，便看见另一道红光追其而去。
　　众羽族见自家战神去追人家倒是没什么感觉，被欺负久了打一架发泄一下不过分吧，这当然不过分了。
　　“喂，你追我干嘛？”
　　那道流光停下，竟是个貌美的女子，女子手上带着精美的连指铃，头发上扎了几个细辫，面色不善的看着狄炎。
　　狄炎也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子，眸色渐深。
　　“阁下是谁？我似乎并未在九州志中见过阁下。”
　　“九州志？”女子想应是一种记录工具，“那等东西还不配记录我，赶紧让开，别逼我动手。”
　　狄炎皱着眉，背后火红的羽翼展开，他拔出腰间的长剑
　　“嗯？羽族啊。”
　　女子想了想这羽族似乎和连雪那小丫头有些交情，便决定放他一马，就不计较他拿着剑指着她的罪过了，随即她抬起手晃动手上的铃铛，念了句口诀，满意的看着狄炎昏迷过去从空中坠下，随后转身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狄炎又做了那场莫名其妙的梦，梦里在一个密林深处，一个少年，他身后尸骨遍地鲜血横流，而他身前是一个身着白色襦裙的女子，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知道她朝少年伸出手要拉他一起走。
　　少年非常抗拒，但女子很耐心，轻声跟少年说着什么，他听不清，画面中他们似乎起了争执，到最后，少年转过身，走向了那一路的鲜红。
　　狄炎听见女子叹了一口气，他想走近看看女子的面容，但他晃了晃神，醒了过来。
　　眼前是密林丛生，恍惚间似又回到了梦中。
　　狄炎缓了缓神，起身离去。
　　那女人身上是器灵的气息，九州志又没记录，那大抵是二十八王器之一了，想想自己刚才那问话，只觉得自己蠢得要死。
　　不过当下之急，是寻得那百梦之灵给那连雪看什么百尺冰莲。
　　啧，真是麻烦。
　　另一边的连雪，梦见了刘长昊。
　　她那日去参加酒神的聚宴，然后便想向酒神讨两壶酒带回去给刘长昊尝尝，谁知那酒神忒不给面子，所以她干脆就抢了几壶拿走，气的那酒神吹胡子瞪眼的。
　　回到北岭之后，和刘长昊喝了几杯后，他竟是醉了
　　“阿雪，阿雪~”刘长昊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然后亲昵的唤她阿雪。
　　她不厌其烦的应着他，自己也醉了些，他笑得傻兮兮的，抱着酒壶竟倒在了地上，连雪想着他身为人类身躯，怕他明日起来要生了病，便想拉他起来，因为没付用灵力，不成想的被他拉倒在他身上。
　　连雪懵懵的看着他，刘长昊傻兮兮的冲她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却把她禁锢在了怀里。
　　“阿雪，地上好凉，你快起来，唔不要学我，你快起来~”感受着刘长昊越说越紧的手臂连雪不禁失笑。
　　她用灵力隔绝了地面的冷意，不忍从他的怀里起身，她决定今晚就在他的怀里睡了。
　　“阿雪~”
　　“嗯？”
　　“我好喜欢阿雪啊，阿雪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她没有犹豫。
　　第二天醒来，她看见刘长昊对她支支吾吾，红了大片耳朵的时候，她想如果他到了人类寿限，轮回下一世，她就去寻他的下一世，如果有下下世，她就去寻他的下下世，他们将重新相识，他们将重新相爱，他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嗯，她说的。
　　然后梦醒了，她神色混沌，眼神莫名。
　　她找不到她的刘长昊了，她似乎失去了她的最爱。
　　兆宇说现在的中衢有很多修行者，现在的神位中也有一部分是中衢的人族，他们不似万年前那样不能修行了，他们的寿命也会随着修行的高低而大幅度延长。
　　人族现在很中兴。
　　她依旧想找到她的刘长昊。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似乎不是很好，阴阴沉沉。
　　不知道狄炎找百梦之灵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了，她的实力也恢复了一点，似乎能一点抵抗外界的压力了。
　　不过，她现在的神识似乎沟通到了埋骨恶铃……
　　？
　　埋骨恶铃？
　　“嗨~小雪儿想我了吗？”窗边传来清脆的女音，连雪看去，此人一身西域装扮，发上还扎了几道细辫，妆容娇媚柔腻，红唇勾起，冲她眨了一下眼。
　　“姐姐好。”听连雪这么叫自己的女子，笑意更深，她从窗户翻进来，扑到她的床上趴下
　　女子拄着下巴仔细瞧了瞧她，然后鼓起嘴
　　“哎呀小雪儿，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哎？实力恢复得怎么样？”
　　“还可以”
　　连雪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器族现在如何？”
　　“被觉上控制着，自然比不过当初。”
　　“觉上？”
　　“神的第十一子。”
　　看着连雪不太好的面色，托着下巴问连雪
　　“你……还在等刘长昊？”
　　她可知道这个傻姑娘只想做刘长昊的命剑，见连雪不说话，她登时坐起了身咒骂了一声
　　“万年前的权剑实力强横，蕴养着你所以不惧其他，可如今权剑受损，实力大不如前，而那刘长昊也不知轮回了多少辈子，你如何找得到？我看那刘长昊万年前就不想做你的天命者，你又何必如此固执等他？等不到了，几率真的渺茫，说不定他投身牲畜或无意识的花草，你如何去找？”她叹了口气，凑近连雪揉了揉她的发，“不累吗？”
　　“……”连雪沉默了半晌，“只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明明当初就快要找到焚世琴了，而且白鹭也同意为她弹救赎之音，明明她的刘长昊有机会活下去，可是偏偏，她将一切都搞砸了。
　　真是，真的是太不甘心了。
　　女子看见她眼里的情绪，觉得有些心疼。
　　世人都说器灵不懂情爱，可是有何不懂？都是从人身献祭而成，又怎知没有冷暖，就算是块冰，长年累月的捂着，也会有融化的时刻。
　　“但做姐姐的，还是想劝你没必要去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嗯。”
　　女子见她眼神飘忽，知道自己这句话在连雪听来就是个废话，便不再多说。
　　起身倒了一杯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听闻九渊之地有了神，神号血妖，我当时听了还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很了不起，那样一个遗忘之地竟出了一位众人信服的神灵，有机会倒是很想见一见。”
　　“……确实很厉害。”
　　连雪抿了抿唇，然后问女子
　　“你和东哥怎么样？”
　　女子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浮现出痛苦
　　“说真的，我在没太了解当初那件事情之时本没想去掺和，但变故太多，后来我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其中，可就算如此，我当时想的也还是没有必要。”女子拄着脸，背对着连雪，看着窗外，眼神似有痛心，“可我总是想，要是我劝东哥不去理会那陌上双神，我跟他撒个娇让他和我一起走，我们便不会知晓他们的事，我现在就应该会和东哥过得很好，而东哥也不会死。”
　　连雪听着，神色迷茫，女子回头，看见她这副样子，又转过头说：“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如果我当时真的没帮陌上双神，那东哥都会看不起的揪着我的耳朵让我滚，我最受不了他这样跟我说了，那他想去那我就乖乖的跟着保护他就是，可是……我真的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她没想到，宴东死了。
　　遇姝对宴东的感情不比她对刘长昊的少。
　　晏东爱遇姝，遇姝也是。
　　“我还真的挺想他再唠叨我一次，之前烦他管东管西，现在都见不到他还有点想哭，啧哭不出来。”她咬着唇，眼眶通红，有些丧气的垂了垂肩
　　“东哥当时……是魂飞魄散了吗？”
　　“他的灵魂为我挡了致命一击。”她红了眼眶，“等我报完仇，我就去找他。”
　　遇姝的意思是，等他报完仇，就自我了断。
　　她劝遇姝？
　　她不劝，以遇姝的身份地位，什么都不缺，只是单纯的想要爱的那个人一直在身边，连爱的人已经回不来了，那还不如就一起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连雪走了神，想着一些旧事。
　　遇姝看着连雪，然后便听她说
　　“我缺失了一些记忆。”
　　“嗯？知道是关于哪方面的吗？”
　　“不知道，现在的记忆很零碎，但还能连接得上，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莫不是神上搞的鬼？”
　　“不知道。”
　　遇姝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没那么在乎
　　“没事啦，我去跑跑腿，看看有什么药能恢复记忆。”
　　“嗯。”
　　“如今你现在就只能待在北岭极寒吗？”
　　“待在北岭极寒我才最安全。”
　　“嗯？”
　　“北岭极寒的外界在排斥我，我只能先恢复一些实力界限才能去抵御外界的压力。”
　　遇姝皱了皱眉
　　“那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恢复你的实力？”
　　“虹口银莲。”
　　遇姝目瞪口呆，吞了下口水
　　“好家伙我的小雪儿，这可是圣物，仅此一个，现在你张口就来，若让世人得知，可不得将你骂的狗血淋头。”
　　“……”
　　此时屋外下起了细细的冰雨，砸在地面发出着“嘣嘣”的声响，遇姝意念一动，将这声音隔绝
　　“哼~我听说羽族有个小家伙问了大陆大半的神灵就为了百梦之灵的下落，被其他神整得不行，我听着我觉得那画面应该贼好笑。”
　　羽族？那应是狄炎了
　　连雪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问遇姝
　　“莘雅是有什么计划吗？”
　　“我只知道她现在联合了我们，还有几个神灵，她似乎是想重换新的至高神。”
　　“？”
　　“怎么了？”
　　“你和她关系尚可，还不够让你知晓一二吗？”
　　“她的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失败，还可东山再起。”
　　“只是突然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遇姝一愣，连雪脑中有自己太多自己想不通的事了。
　　但是她说不出来，但是她觉得自己很混乱，这种被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她有点想刘长昊了，他那么聪明，起码会猜测到一些，可他不在她的身边。
　　遇姝捋了捋连雪的发，轻声细语
　　“别想太多，既然血妖神将我们唤醒，这便是极大的人情，血妖神想成为新的至高神，与莘雅联合，这与我们的目的并不相背，我们自然竭尽所能就是。”
　　“但愿如此。”
　　她的长睫垂下，神色莫名。
　　她似乎，越来越不能去相信莘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