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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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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晶受那本【离分】影响,昨夜梦回高中,梦里无论跑到哪个角落,都摆脱不了一道高高瘦瘦的背影,等追上去时,她却一脚踩空从楼顶摔下去……登时把自己吓醒。
接连几天睡不好,喉咙上的老毛病也犯了,一整天昏昏沉沉,上班时她基本都在摸鱼。
回到宿舍后,手机里一堆未知来电。
家人和几个朋友是知道她工作性质的,不会白打电话。
是以,她猜得出来头——
昨晚她看到‘红糖配枸杞’微博评论区一大片冷嘲热讽,营销号都盖不住了。如今这般穷追不舍定是法院没通过他们的诉求,想与她私下调解……
无故被牵扯已经够让她心烦了,还想让她承认抄袭?……简直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这个作者触动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陈年旧伤被撕开,即便只一个小口却足够让她难受。
“滴——”手机又响起,本地未知来电。
她冷着脸掐断。
这是她的应对方式,不在意的人和事儿,直接冷处理,冷到对方放弃。
随他们蹦跶吧,她不想让这个事情影响自己。
接下来几天,她的私人机没消停过,短信和来电铺天盖地。本来三四天才充一次电的手机,现在一天就被耗到没电。
周六早上,她提前和父母打好招呼,把手机关机扔到宿舍,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城南公寓。
······
向铭凭着一张学生证件照认出了在大门口做登记的随晶。
身高中等,身量匀称,皮肤有点不健康的白。
随着她往外走,向铭逐渐看清了她的长相:圆脸大眼短鼻小口——面孔温和,适合商谈。
他心里有了底。
“随晶女士,请等一下。”
随晶听见有人叫自己,脖子微僵,没有扭头,慢了半拍把整个身体侧过去。
“您好,我是向铭,咱们之前通过电话,您还记得吧。”向铭追上来。
随晶搞清来人,忍着咽喉痛小声道:“您认错人了。”
“随小姐,不要低估一个律师的眼力,我知道是您,请和我谈谈好吗?我和我的委托人对您没任何恶意。”
“是吗?”随晶不堪其扰,反击道:“那请问您是如何确定我是随晶呢?该不会是偷查了我学校或者单位的私人档案吧。”
向铭被她蓦然竖起的尖锐扎到,“……随小姐,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这件事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处坏处我都不需要,如果您不想被关小黑屋的话,”她漠然看向他,“我劝您离我远一点。”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进站了。
这儿离八局门口很近,向铭不好上前纠缠,整不好真会惹上什么麻烦……
他不甘看人走远,却见她停下教一个老人买票,上了岁数的人耳力不好,她竭力讲解几句,伸手捂着嗓子那儿,似乎极不舒适……
心肠倒是挺好的,怎么是个硬骨头?
······
随晶回到公寓,先查看了卧室偏角处的空气凤梨。
嗯,绿意盎然,活得很是自在。
她嫌麻烦不喜欢养花花草草,但喜欢空气凤梨,因为它不需要人费心养护,可以自由生长。
包里的工作机这时响了,是周小彤打来的。
“喂?小彤?”
“小晶晶你到家了?”
“嗯,什么事?”
“老刘让咱俩把上次传感项目做总结,要申请科研基金。”周小彤哀嚎。
“哦那个啊,我写完初稿了,在办公桌的u盘里。”
“我去!你咋这么能呢!”周小彤差点喜极而泣。
随晶小小得意:“早知道他会让我们写,这半年也就这点东西拿得出手。”
“你这话没毛病哈哈哈······”周小彤一阵狂笑后,说:“那我们明天出去中心广场玩吧,新开了家奶茶店,你肯定喜欢!”
随晶这一星期被扰得心烦,也想出去通通气,愉快答应了。
只是她实在低估了向铭的锲而不舍,和周小彤刚到中心广场,就被向铭和助理拦住了。
当着朋友她抹不开面,就同意他们一起去奶茶店。
周小彤见来人不善,帮自己和好友点了喝的后,拘束地坐着旁听。
“随小姐,您只需要同意我们以您的名义发一个道歉声明,剩下的交给我们即可,条件您可以随意开,我们会尽量满足。”向铭委婉着说,把眼前的一份协议推到对面。
“是的,随小姐,我们不会让您吃亏的。”小助理帮腔:“后续我们处理干净,决不会透漏您的任何信息,您可以放心。”
向铭见她垂着眼睑不吱声,继续劝道:“随小姐,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您就当把文章著作权卖给我们,也许您不知道,红糖水工作室是隶属梅氏国际······”
周小彤是土生土长的商淮人,一听到梅氏国际,精神霎时抖擞:“我知道我知道,商淮梅家嘛,这中心广场还是他家的呢!”
“您看,连您朋友都劝您了,您就算不相信我们,总得相信梅氏!”小助理紧忙插话。
周小彤:老子劝了啥?就说了句商淮人都知道的话……
随晶一直不搭腔,向铭坐不住了。
这妹子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难搞呢?他费了一个月时间才找到她的联系方式,好容易寻过来没想到是块儿犟骨头,油盐不进!
“随小姐,我说不好听的,您是不是有些不识时务?这么好的馅饼,换谁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向铭亮出谈判桌上的招数。
很明显的激将法,但随晶接过了,“馅饼?我只知道天上不会随便掉馅饼。把抄袭罪说得这么好听,把收买贿赂讲得这么隐晦,不愧是金牌律师。”
律师这个职业最为人诟病,掌声都是用脸巴子打出来的响儿。向铭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秉承职业素养和小助理配合着一唱一和。
随晶彻底没了耐心,出言打断:“不必浪费口舌了,您和您委托人的意思我听得很明白了——”
她略微扬声:“我、不、同、意。”
说着去拉周小彤起身,走前侧回身撂下句狠话:“威逼利诱,现在还剩下一个,我会拭目以待。”
“······”
小助理被怼的张口结舌,瞅着上司丧丧地问:“怎么办呀?您有其他对策吗?”
“对策暂时没有……”向铭半敛起眼眸,“不过,有点怪异……”
“??……哪里怪?不要馅饼?”
“不是,和案子无关,是她的……举止什么的……”
向铭也说不好具体是哪里,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律师,他善于洞察不合常理的地方,他机敏的洞察力反馈给他的就是:随晶的某些动作不甚协调,特别是……脖颈儿处,动作很不自然……
“没什么,你去前台记下账,今天先回去。”
······
从奶茶店出来,随晶兴味索然,和周小彤回单位了。
周小彤一路上把前因后果都搞明白了,还顺带看了下好友写的那篇文。
“天哪,我到现在还是懵的,你竟然上了热搜!”
“这位朋友,您真是抓了一手好重点。”随晶啐她。
“跟梅氏扯上,真的很牛诶好不好!怪不得‘红糖水’这么狂,原来有背景啊!”周小彤一阵唏嘘。
“不过,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她冲着洗漱间的随晶问:“你为什么不接受他们的条件啊,少说也会给你个百八十万的,而你需要的只是点点头而已啊。”
随晶搓着衣服的手指停下,煞有介事地说:“我们做设计的你不懂吗?你愿意把自己的心血结晶让给比别人吗?”
“那自然不愿意啊,但你天池的那文难道还能比过一篇一区的SCI吗?只不过是个杜撰的小短篇呀······”
随晶被她缠了一下午,烦躁地出来踢她一脚,“我拒绝金钱诱惑,亏你还是个党员呢,有没点儿思想觉悟,你这个同志很危险!”
周小彤最怕党课,讪讪闭上嘴洗漱去了。
世界终于清净,随晶却平静不了了。
——杜撰?真是杜撰她就不至如此了。
······
晚七点,梅氏集团总部大楼灯火通明,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四个人。
“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去接您啊。”梅梓熠给老爷子沏茶倒水,抽空瞟了眼向铭,心下明了。
“得,你不用跟我这伏小做低,我为啥来你不知道?”一阵吹胡子瞪眼后,怒道:“我再不来,我孙女这口腌臜气是要受一辈子了!”说完用拐杖狠敲了一下地面。
一旁的梅清亭连忙劝:“爸,您看您着什么急呢?小熠他还能不管自个儿妹妹吗?”说着给侄子使了个厉眼。
梅梓熠立即解释道:“爷爷,您别生气,已经在办了,对方只要松口这事儿就成了,我跟您保证很快就解决了。”
“别以为我老了就随你忽悠!要不是林儿今天跑我这儿直哭,我这不上网的老古董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梅老爷子指着向铭道:“小子,你爹给我打了一辈子官司,我从没受过这等闲气,你给我说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梅老爷子下海经商那会儿,还没有这些个微博、论坛。时代不同了,舆论哪是他们说变就能变的,黑料、黑粉是删不完的,大刀阔斧只会使矛盾扩大,引起越来越多的跟风指责。他们需要做的是引导、利用舆论,而不是一刀切式征讨。
可这些事儿跟老爷子说不通,平添气闷。
向铭从进门霜打茄子似的,梅梓熠就知道事儿没了。
“这巧了,向律今天正好去和抄袭者交涉了,”他笑着朝向铭问:“说说怎么样了?”
向铭收到老板眼里剜过来的寒刀,仓皇瞎编:“爷爷,小熠总说得是真的,我和助理今天和被告商讨过了。那边一听我们的来头,立马求饶道歉了。”
老爷子目光半信半疑地徘徊在向铭和孙子身上,质疑道:“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放出消息?!”
梅清亭抢先插话:“诶呦,我的爹啊!——哪能这么快,咱们不是得按照流程来吗?您想想之前咱们打的官司哪个不得耗个几月。”
老爷子听小儿子的话,心放下些许,但还是强硬留下句:“你们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三天后,我若是看到林儿有半点不高兴,就都从我梅家滚出去!”
······
哄走了老爷子,梅梓熠和向铭回了熠辉总部。
梅梓熠被老爷子折腾得太阳穴嗡嗡直响,边按边问:“对方到底怎么说的?”
“很顽固,怎么游说都不同意。我逼不得已,把咱家底都亮给她看了,但她就是油盐不进。”
梅梓熠已经猜到的结果,可是——
“我妹妹为什么会突然翻脸闹到老爷子那儿?”
“今天不知道是谁爆料,把之前律所上诉被法院一审驳回的消息放出来了。”又紧接着补充:“对方可能是不敢得罪梅氏,只提了句背景强大。赶上周末人闲,事态就扩大了。”说到底这是律所惹出来的乱子,言罢向铭就闭上了嘴。
“······”梅梓熠扯松领带,舒了口闷气。心里却仍是烦闷不已,他不喜强权压人,但也不敢招惹老爷子……
罢了,这事儿怎么都得解决,先压下来,以后再想办法。
两相对比,他心里有了计较,漠声道:“挂律师函告爆料人诽谤,明天上午前让他出道歉声明。”
向铭知道这是命令,连忙应下。
“那小姐这边······”
“把现在对方的信息发给我一份。”
“好,我现在回13层发您传真。”
······
向铭从19层下来只觉身心俱疲,这一天被扒了好几层皮,客户扒完老板扒,老板扒完老板的爷爷还来扒……
不过这样也好,老爷子一闹,梅梓熠就直接出面办了,他也乐得轻松。
他跟着父亲闯荡许多年,解决过很多棘手的案子,也遇到过很多顽固的当事人。不论是梅梓林那些屁事儿还是几个亿的经济纠纷,只要钱足够,没有不了的事。也有极少数不要钱的,但一听到梅氏国际基本也立马熄火了事。
随晶让他长了见识:这个世界上真有‘不畏钱权’的二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