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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蜀中剑扫 ...

  •   天底下无人敢打主意的枕江小筑是什么样,李迢一时半会还无法观摩,她现下只知道,从江宁府到枕江小筑所在的云安,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若不是正月,他们原可以乘船沿江溯游而上,直抵云安。可惜冬季不好行船,只到了芜湖,就得改走陆路。

      陆路没有水路舒服好走,好在离开江淮之前,徐意先买了一匹小马驹给李迢。淮马虽矮小不利军队作战,但用来赶路是绰绰有余了。

      师徒俩慢慢赶路,途径城镇还停下来歇两天,尽管如此,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李迢还是感觉精力被迅速地消耗下去,好像个破了洞的罐子,再怎么休息也弥补不了堆积的疲惫感。

      李家旧人在她拜师之后分为两路,一路回到汉阳,继续发展乔缨留下来的产业,关注李家旧宅附近的动静;一路先行前往云安安顿,方便接下来李迢在徐家习武时联络。

      徐意没带仆从,李迢就也没有留人服侍。白露原本不太同意,她还没有完全相信徐意,但李迢劝走了她。徐意和沈未相交颇深,能被沈未邀请住进沈宅,就不必怀疑为人。

      一个月后,他们行到通城。时近傍晚,离入城还有一段路,多半又要宿在郊外,李迢终于有点习惯了赶路时餐风露宿的日子,倒是徐意一路四下张望,像是想找个城外田庄落脚。

      她正在心里默背徐意昨日教给她的剑谱,旁边却突然斜伸过一只手,徐意拉住她的马缰,稳稳地停住了马。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情凝重起来。

      李迢屏住呼吸,向四周环顾一圈。傍晚的郊外很安静,路上只有他们两人,不远处,流经通城的隽水河发出汩汩的水流声。

      徐意突然面色一变,身形猛地拔高,他从马背上掠起,向河边而去!

      李迢马上勒马转向,也跟着往河边赶去。她才学会骑马没多久,小马并不太听她指挥,只能遥遥听见河边传来的兵刃相交之声,便干脆把两匹马拴在路边,悄声向河边走去。

      走得近了,才看见河边战局。徐意横剑护在一个少年身前,对面是一个斗笠遮面的男人,一柄秋水般的直刀,被他漫不经心地握在手里。不远处的地上,横卧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李迢明白了,徐意此前从不插手别人的比斗,江湖上逞凶斗狠再寻常不过,生死各有天命。但这个男人看起来先是杀害了大人,又想对手无寸铁的少年下手,那少年不过比她大几岁的模样,徐意当然选择相护。

      她屏息藏在树后。不清楚男人的实力,贸然出现,万一被抓成人质,就拖累徐意了。

      “断雁剑徐意?”男人嘶嘶笑着,声音破碎难听,“我已杀了顾长风,你觉得,你有几成胜算?”

      “刚杀了长风剑,你还有几成胜算?”徐意道。

      斗笠下微挑的嘴角抿直了。男人浑身上下都浸透了血的气息,从手腕上淌出的鲜血仍不断滴落在直刀上,可想而知不是全无损伤。可是在方才短暂的试探之中,已足够他明白眼前的人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而徐意唯一的顾忌,是身后生死未卜的少年。

      沉默了片刻,男人轻嗤一声,归刀入鞘。

      “罢了,反正只要顾绛的命。”他懒洋洋地道,“他儿子死不死,也无所谓。”

      话毕,他竟就毫不顾忌地转身,沿着河岸走远了。

      徐意的身形仍凝定不动,一直等到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迅速转身,探查起少年的伤势。李迢从树后出来,也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她不太相信那人就这样走了,他看起来像是那种极为随心所欲,会随时改变主意的人。

      少年昏迷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纵横交错,一道深深的创口自他的左肩延伸至右胸,几乎将他劈成两半。不难想象在徐意赶来前,他面对的是怎样凶险的境地。

      可即使已昏得人事不省,他的手中仍紧紧握着一柄长剑。那剑看起来比寻常的剑要更长,剑身临近剑格之处,有一枚日月徽记,正映着冷冷的光。

      李迢看到不远处男人的尸体周围并没有兵器,想来就是少年手中的这柄剑了。

      徐意从背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给少年喂下一粒药丸,凝眉对李迢道:“他失血太多,得马上进城找大夫。”

      “那他的父亲呢?”李迢问。天色已晚,不马上上路,就赶不上进城了。可是郊外常有野兽,就这么把尸体放在这里,明天或许就不剩全尸了。

      徐意脱下披风裹住少年伤痕累累的身躯,扶上马,靠在李迢身前,飞快道:“你先带他进城,我安置好了就追上来。”

      李迢点点头,拨转马头向通城驰去。她自己骑马都不太熟练,带了个人更是在马上东倒西歪,好在城门遥遥在望,她力竭滚下马背时,城门兵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们。

      “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少年身上的血味根本挡不住,城门兵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们。

      李迢从腰袋中摸出户牌。这是从官府申请来的身份证明,她和徐意这一路上进出城镇时都要出示它。

      “我和哥哥路上遇到了山贼,快找大夫!”她叫道。

      .

      通城,杏花巷。

      前日看过大夫后,少年的伤势总算稳定了下来,但联系他家中和养伤都需要一段时间,徐意便在通城租了个宅子,带着他们搬了进去。

      “长风剑顾绛,来自蜀中剑扫。”徐意道。

      蜀中有一个剑州,剑州之中更有一地名叫剑阁,但剑扫并不位于剑阁,这个门派的根基在成都,坐落在重山叠嶂中的天府之国。

      敢于以剑为名的门派,自然在剑术造诣上有着绝对的自信。剑扫之中皆是精研剑道的高手,历代剑扫中人都是江湖上不可忽视的人物。而顾绛,正是剑扫前掌门的大弟子,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因佩剑名曰长风,江湖上也叫他“顾长风”。

      年前叶掌门突然仙逝,剑扫急召游历在外的顾绛回门派稳定局面,谁承想顾绛却死于归途。一时之间失去镇派掌门和被寄予厚望的未来门主,剑扫虽底蕴深厚,想来也免不了动荡一番。

      徐意去递铺寄了急脚信,附上了自己的印鉴。信差进入到蜀中地界,剑扫的人马上就会得到顾绛父子的消息,他们会接手信差,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递到门派,同时遣出一队人马先行来到通城确认情况。

      “我和顾绛交过几回手,江湖之中,除了那些已经不怎么出现的前辈之外,能取顾绛性命的没有几人。”徐意缓缓地说,“他是那种即使被重创,也能脱离敌手追踪,保全自身的人。”

      “在只有他自己的情况下?”李迢问。

      徐意沉默了片刻,颔首道:“在只有他自己的情况下。”

      但是顾绛在遇到那个男人时,还带着他的儿子。

      看尸身的情况,顾绛应当是先被出其不意的一击重伤,才没能及时带着顾时离开,最后与那人死战而亡。

      “那个带斗笠的人,师父也不认得?”

      “不认得。”徐意叹道,“当今江湖,能将直刀用到这种程度的人极少,都和那人对不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

      “顾前辈没能敌过他,师父,若我们再遇上他……”

      “那你可得跑远些,别再躲树后了。”徐意玩笑道,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转头向窗外看去,这个宅子的小院里种着一棵杏树,已在二月的春风中绽开花瓣。

      .

      岳阳。

      马蹄踏过长街,停在城西一座宅子前。男人翻身下马,立刻就有门僮上前牵马去喂食。

      庭间遍植的草木在风中摇曳,簌簌轻响。他闲庭信步地穿过回廊,进入主屋,解开手臂上缠绕着的被血浸湿的绷带。

      岳阳距通城虽不过两百里,但男人快马骑来这一路,竟只就草草包扎,全不在意伤口迸裂。

      马上有手下领着仆从送上药膏纱布和热水,男人利落地给自己上了药,放松地倚进靠背。他拿过放在一边的直刀,拔刀出鞘,擦拭着秋水般的刀身。

      他擦着刀,脑海里却开始回想白日里的一战。与长风剑生死相斗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有的机会,他回忆这一战,把所有的细节都咀嚼过一遍,也在回忆中推演完无数个战斗中其他的可能。这是他长年里的一个习惯,遇到越是强的对手,越是要反复回想每一个节点。

      这次的回忆花了他不少时间,回过神来时夜已近半,比以往大多数人都要长,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男人眉眼放松下来,慢慢地抚摸着刀身。还有断雁剑,这也是个能叫他提起兴趣的对手,可惜的是短时间里大约没机会再来上一场。

      手下在他回想的时间里一直安静地立在一旁。“递信出去,潇水阁已取到顾长风性命,叫他把剩下的东西送来。”他再开口时,嗓音已不是通城外的嘶哑难辨。

      “是。”手下应道,迟疑片刻,又道:“恐怕他不会轻易交出。”

      “他当然不会。”男人懒洋洋地道,“接下来剑扫会派人去零陵寻仇,做好准备。”

      未来掌门无缘无故被潇水阁取了性命,就是为了门派的名声面子,稳住人心,剑扫都要派出门中精锐追查此事。

      “阁主的意思是,若他不交,便把他的消息告诉剑扫?”

      “不必这么麻烦。”男人漫不经心地说,“你们把剑扫来的人杀光,他就会晓得利害了。”

      烛光微微跳动,他横刀在前,端详着秋水般的刀身。刀身映出一双碧绿的眼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蜀中剑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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