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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门口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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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雨柳,玉罗手。
金裳书香醉金楼。
夜夜选色征歌拈花弄月,在烟雨楼触目所见仿佛只剩下醉生梦死和抵死缠绵。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七八天了。
苏映烨每天换一个美女或是美少年做伴,寻欢作乐乐此不疲,过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奢侈糜烂生活。
重诺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尽到了一个贴身随从应尽地本分,从衣食住行到人身安全,照顾周到得堪比一个长年以此为业的人,即便苏老板与美人在房里楚梦云雨,他也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房外随时听候差遣,外加保驾护航。
一个如此听教听话老实乖巧,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随从,却让苏映烨越来越上火。
因为父亲的关系,外加好得出奇的名声,怎么说重诺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望地位的人物。苏映烨让他做自己的随从,根本就是在羞辱他。但重诺不仅不惊不怒,不哭不闹,反而做得事无巨细完美无缺,让苏大老板想好了的各种赶人计划接连泡汤。
生意人都是讲究诚信的,苏映烨自然也不例外。重诺越是屈尊降贵的迁就,苏映烨就越是怀疑他目的不纯。到最后,苏映烨反而不想赶重诺走了,他倒要看看重诺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
这晚,依旧是歌舞升平,莺声燕语。
苏映烨正享受怀里美人的柔若无骨,猛然瞥见一旁重诺看他的眼神里增加了一些东西,只是那目光太过清澈,在香气缭绕之中尤为刺眼,一种想要破坏,搅乱那种清澈的欲望油然而生。
“重兄,可有相中的姑娘?算是小弟慰劳重兄好了,不用客气,尽管挑一个吧。”
苏映烨指着面前环肥燕瘦应有尽有的美女。
烟雨楼的姑娘从样貌到品行,从服饰衣着到琴棋书画,无不是精挑细选,虽是烟花女子,却不带半点残花败柳之气,是以苏映烨的烟雨楼是最有名也最贵的销魂窟。
“多谢好意,鄙人消受不起。”重诺垂下眼,淡淡道。
“哦,小弟倒是忘了,重兄是正人君子。”苏映烨似笑非笑,搂紧怀中女子,“既然重兄如此说,也不便勉强。小弟便独自享受了。”
又是一夜颠鸾倒凤。
申时才起床的苏大老板心情大好,在新置办的大床上用过不知该算是早饭还是午餐的膳食,终于懒洋洋的起床了,一群婢女众星拱月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犹如帝王一般尊贵。
绿衣少年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门口的重诺,接着附在苏映烨耳边说了什么,苏映烨脸色陡然一变,就连巨债压身时都没有目下这般难看。
“你说什么?”
那语气像是会把眼前的少年剥皮拆骨。
少年瑟缩了一下,咕哝着:“……只是公子从未提起过,是以我们不敢随便处理……”
“什么时候来的?”
“在门外已等了两个多时辰了……”
“赶他走。”
绿衣少年嘴上应是,脚下却没挪动一步,大着胆子道:“那老人家说,说公子的兄长命不久矣……”
闻言,苏映烨呆了一呆,旋即如雨过天晴,微笑道:“雨弘,我们去瞧瞧这骗子。行骗行到我的头上,还真是有胆量。”
苏映烨笑容满面,但雨弘还是听得打了个哆嗦,正要在前引路,花容失色的陈裕如冲了进来:“公子,你快去看看吧。门口现在闹成一团了……”
此时烟雨楼大门口人头攒动,径渭分明分成三个阵营,一边是站在门里的烟雨楼的姑娘们,一边是靠近门口的两男一女,其余的都是门外的围观群众。
靠门口这边,当先的是个发须皆白的迟暮老人,跪在烟雨楼大门前嚎啕大哭;在他身旁站了个身着杏黄色衣裙手持宝剑的美丽少女,正柳眉倒竖,与烟雨楼的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剩下一人则是个白衣潇洒温文尔雅的英俊公子,看着黄衣少女的眼神充满宠溺,却又哭笑不得,似乎不知该如何平息这场风波。
“……自甘堕落,不知羞耻!”黄衣女孩插着小蛮腰,指着烟雨楼众女喝骂道。
“哎呀!不知是谁想逛青楼来着?”门里一个妩媚多情的红衣女子掩嘴娇笑,“清白人家的姑娘跑到这烟花之地,是来找心上人吗?”
她旁边的粉衣女子接口道:“看她脸蛋长得还不错,只可惜……”
红衣女子配合的问道:“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无前无后,脾气又不好,她的心上人还不见到她就要逃跑啊?”
烟雨楼一众女子哄堂大笑,黄衣少女气得俏脸涨红,直跺脚。
“众位姑娘还是饶了我这位朋友吧!”白衣公子苦笑着连连拱手。
红衣女子眉眼含春,语带挑逗:“公子严重了。请恕烟红冒昧,不知公子可有雅兴与我们姐妹煮酒风月?”
白衣公子英眉一挑,显然大为意动,刚要答话,黄衣少女跳脚道:“不许回答!”
“这位姑娘,这位公子可是你夫婿?”
“是又怎的,不是又怎的?”
“若不是你夫婿,你就无权干涉公子;若是的话——”红衣女子幽幽一叹,“和你这样不韵风情的女子成亲,世间岂非又多出一对怨偶?”
粉衣女子幸灾乐祸道:“多了对怨偶好啊,我们这里便多了位风流才子。”
黄衣少女气得头顶冒烟,指尖打颤,摸向剑柄,白衣公子连忙制止住她,生怕青天白日的闹出人命,向烟雨楼众女赔笑道:“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们不要介意!”
“你干什么向她们赔不是?”黄衣少女待要挣扎,突地插进来一道椎天抢地的哭喊声:“烨儿啊!为父错了!原谅为父吧!”
众人这才想起门口还跪了一位老人。
“老头,你哭天喊地干什么?”雨弘掰开人群走上前来。
烟雨楼众人见他身后的苏映烨,纷纷施礼退开。
“烨儿!”
老人一见苏映烨,连滚带爬就要扑过去,却被雨弘挡住:“老头!你若在胡闹,休怪我不客气了!”
雨弘嘴上说得狠,下手却举重若轻,这老头年纪大,万一擦边就赖,还得赔钱。
苏映烨只在初时看了老人一眼,接着便望向那边的黄衣少女和白衣公子,好像他们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老人见苏映烨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致都欠奉,垂足顿胸痛心疾首,苦苦哀求道:“为父错了,大错特错,如今华儿生命垂危,烨儿,你去看看他行吗?”
苏映烨烦不胜烦:“雨弘,赶快把人弄走!门口聚了这些人,还做不做生意了?”
雨弘一挥手,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欺上前去,吓得老人脸色惨白,惊声呼救,黄衣少女放下与烟雨楼诸女的争执,冲过去推开壮汉挡在老人身前:“好个黑心奸商!没看见老人家年事已高,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年纪大就不能是骗子吗?”雨弘伶牙利嘴针锋相对,“定是眼红我家公子富甲天下,趋炎附势某图财产!”
“你!”黄衣少女跺脚,“谁知道是不是飞黄腾达后,便见利忘本?”
拦住雨弘,苏映烨冷笑接道:“便是见利忘本也好,忘恩负义也罢,又与姑娘有何关系?况且,自我懂事起就父母双亡,何来父兄一说?”
老人闻言险些昏倒过去:“烨儿,当年是为父不对,不该将赶你出家门……”
苏映烨皱眉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何要扮作我的父亲,刚才已经说了,我的父母早已去世!”
“烨儿……”老人声泪俱下,“烨儿,当年是为父做错了,不该赶你走,拆散你和华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是华儿性命垂危,他临死前只求能见你一面……”
苏映烨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似笑非笑道:“老人家,今天我若是赶你走,恐怕明天就有人骂我苏映烨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转头对雨弘道,“找个大夫来给老人家看看,然后顺道去他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病了,看诊的钱算我的好了。——我可是仁至义尽,你说是不是啊?明小姐。”
黄衣少女吓了一跳,苏映烨这话怎么说到她头上了?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姓明?
老人似并不满意,仍旧哭号道:“烨儿,烨儿,你不看在我的份上,也该看在华儿当年对你好的份上……”
“住口!”苏映烨陡然声色俱厉,旋即又飞快地恢复平静:“雨弘,叫你做的事怎么还不快去?半刻钟给我请来大夫!”
雨弘激灵灵一跳,一闪身就奔出街口,身形快若鬼魅,为了赶时间他竟然使出上乘轻功来。
白衣公子站到黄衣少女身前,劝道:“我们走吧。”
那黄衣少女却不依不饶,纤手一伸,遥指苏映烨:“你看!他刚才变脸了,显然是被说中心事!”
“走吧!”白衣公子有点着恼,但语气依旧温柔。
“我干嘛要走……”
“对,明思影小姐当然不能走,因为你的未婚夫在这里,不见上一面怎成呢?”
苏映烨脸上带笑,边说边探手向后抓去,那被他抓住袖子的人兀自挣扎,人群自动向旁退去,露出他的身形来。
“……思影小姐,你好你好!”那人见躲不过去,苦笑着像黄衣少女打招呼。
“你!……”明思影指着那人,气焰顿时全消,“你你你——”似乎是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突然声音再次拔高:“你怎么在这里!”
重诺苦到不能再苦,心说: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却知道解释对这位大小姐无用,反而只会让她更加暴跳如雷,只得默然无语。
“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连重明两家不曾外传的婚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苏映烨转向说话的白公子,笑得春风满面:“谬赞谬赞,在下的略微薄名又岂能与‘多情公子’顾情相比?真是汗颜啊汗颜。”
说完,用古怪的眼神在白衣公子和明思影身上来回扫视,看得明思影阵阵恶寒,
“看什么看!?”
明思影险些冲上去,白衣公子伸手扯住她袖子,她便动弹不得。顾情面沉如水,嘴唇紧抿,看向苏映烨的眼神冰冷彻骨,与他刚才温文尔雅的气度不同,此刻更似一把出鞘长剑。
苏映烨两句话便道出了他和明思影的身份,看来绝不是一届寻常商人那么简单。
正在气氛陷入僵持时,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今天烟雨楼好热闹啊。”
一个俊美的锦衣公子在护卫开道之下,穿过人群走了进来,正是李彦。
众人神色各异,都盯着突然出现的李彦。李彦微微一笑,眼睛一扫,见到那跪地老人,散去笑容,走过去伸手搀扶:“这位老人,寒冬虽过,但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伤身体啊。”
“当然是某位天下第一奸商的手笔了。”
明思影显然把虐待老人和未婚夫出现在青楼妓馆的罪过,全都算在苏映烨头上。
顾情在旁一脸无奈,知道这位姑奶奶今天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李彦果然向苏映烨问道:“映烨,这是何故?”
明思影的话固然不入耳,却也撼不动苏映烨,但他额角隐现汗珠,目光犀利,张口就要说什么,临到嘴边时又变成了个笑靥:“李世子今日才有空得闲吗?映烨等了你许久了。”
李彦一愣,看不透苏映烨这几近埋怨的话有何用意,半个多月前他不是已经暗示自己与重诺有特殊关系吗?
见苏映烨只用一个笑容就让李彦哑火,明思影暗恨他不争气,转头一指重诺,决定把火气改撒在他头上:“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在这里?”
重诺无奈道:“我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还债吗?”
“骗子!前些日子不是说债务还完了吗?”
“这个……有些内情……”
“好你个‘一诺千金’!”明思影咬牙道,“原来不过是钓名欺世的小人!你我的婚约作废!”
言罢,不顾男女授受不亲拉起身旁顾情的手,要他与自己一同走。
苏映烨却在此时冒出一句话来:“不知顾公子可否认识靳锁云?”
此言一出,顾情全身一震,不由得放开了明思影的手,脸上阴晴不定。
明思影一愣:“你怎么了?不走吗?”
顾情别开头,锐利的目光紧锁住苏映烨,没有答话。
明思影恍然而悟,知道顾情是为了苏映烨提起的那个人不愿与自己一道走,眼内水雾蒙蒙,咬着嘴唇,连连跺脚道:“好!你不走我走!”
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狠狠瞪了苏映烨一眼,却没有看重诺一眼,飘然而去。
顾情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见到明思影孤寂的背影,重诺忍不住身子向前探了探,瞟了一眼身旁的苏映烨,终究还是忍住。
苏映烨冷眼旁观,唇边带笑,这时,雨弘腋下夹着个中年男子回来了。
“大大大夫来了。”
苏映烨笑得更是喜上眉梢:“好好好,快把这老人家和大夫一起送回去。——我说姑娘们,摆上好酒好菜,我要好好款待两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