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花枝》秦淮洛城

6、临窗忽睹繁阴合，再盼真假殊未分

　　（一）
　　草场的天是蓝的，地是绿的，日子是逍遥的。
　　对于穿越，小四倒不是很难接受，她知道，很多事，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是，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晚一天，哪怕只是再晚一天，办完了心头那桩事，她就什么也不怨了。
　　正在出神，草地上一匹马忽然受了惊向路边冲过来，前蹄高扬差点就踢到小四，千钧一发之际，还好一旁奔来的马师将马拉住了拽到一边。
　　小四皱起眉，顺口嘀咕了句“他爷爷的”压压惊。
　　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回事？”
　　小四倒吸一口冷气……爹……他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
　　马师抱拳行了个礼，“总管，刚刚我发现有个家丁站在马旁边，正要走过去，那匹马就发了狂一样向外冲，还好赶得及拉住它，不然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你看清那个家丁长什么样子没有？”
　　“有点眼生，估计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待会你交接班之后，帮我去庄上找盛大，请他把新来的家丁集中起来再教一次庄里和马场的规矩，尤其是在马场不要乱走，更不能随意接触马匹，有些没经过训练的马怕生人，很容易出事。至于刚刚的事就不要提了，相信那个人心中有数，以后不会再犯。”
　　庆幸李总管为人谦和不曾怪罪，马师走了。小四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很自觉的屁颠屁颠跟在爹后面。
　　小四不知道，这一路上，他爷爷的这四个字一遍一遍在李总管耳边回响放大，简直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外出三年，刚回来就远远看见儿子在水边沉思，蛮好的，小子还挺有觉悟，结果走近了突然就冒出一匹马，突然就听见儿子嗒吧嗒吧小嘴说出那四个字，李总管心理落差那个大，兼之是回来见到的第一个家人说的第一句话，李总管大受打击。
　　回到李宅，第一件事就是开家庭会议。
　　“小四哥才几岁，就学会说他爷爷的，这都是谁教的！”
　　说完就后悔了，谁不知道，小四哥是跟着李老太混的。
　　偏偏冯氏还细声细气的接口道，“怕是请来的教书先生带坏的吧，我看小四哥每日除了和娘在一起，就数在先生那呆的时间长，唉，最怕就是遇到这种人，自己言行不检点，还要教导别人，简直误人子弟。”
　　李老太的脸色真是难看的可以。
　　李总管在琢磨冯氏什么时候学会了绵里藏针，以前就算李老太不怎么待见她，她也一向温良恭顺。
　　大厅之上，三个人各怀心思。
　　小四哥很乐意被冷落在一边，当小孩就是这点好，出点什么事谁也不会和小孩追究责任。
　　（二）
　　庄上。
　　庄主夫人：捉贼捉赃，棒棒腰上系着的白玉吊坠在你衣箱找到，你还有什么话说？
　　家丁跪倒在地：夫人，真的不是小人偷的，试问公子贴身的物件，小人如何能得手？
　　庄主夫人：你是没偷，但你捡到了。我听说上午孩子们去过家丁房里玩耍，就猜到可能是掉在那了，可地上找来找去又没有，本来我已经传话出来，捡到的交出来有赏，没想到你贪心不足还是想要私藏，幸亏搜的早，不然不定又被你藏到哪去。
　　家丁：可是小人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白玉会出现在小人的箱子，也许是别人捡了不敢藏在己出，又或许是有人存心陷害小人。
　　庄主夫人狐疑的看了盛大一眼，盛大连忙上前。
　　“夫人，府中的家丁大多都有些年月了，从没听说有谁手脚不干净的。家丁们虽然住在一起，但衣箱平时都是锁着的，各人钥匙均是自己保管。如果真的有人捡了不敢放在自己处，也放在别人的枕下席下这些方便拿的地方，怎么会放去他那带锁的衣箱，日后要取也不方便。至于栽赃，他一个新人，得罪了谁，别人要这么做？何况还是那句话，衣箱有锁，要在短短半日间，寻他开衣箱的空隙，放白玉进去，并非易事。”
　　庄主夫人点头道，“不错，你说自己是被人栽赃，那你这半日间可曾开过箱子，开衣箱时又有谁在场，你说的出来，我就找人来对峙，也免得被别人说我们张家胡乱冤枉了人。”
　　家丁面露难色，“这……又似乎没有，中途小的只开过一次衣箱，是领了秋冬的衣服来放好，小的房中只有小的一人是新来的要领衣服，所以当时只有小的回房……对了，当时公子和小四哥就在房中玩，我打开箱子的时候正好听见公子在身后摔倒了，于是先过去房门那扶他，而小四哥就走开了，扶好公子我就回去床边将衣服放进箱子，之后再没开过衣箱……”
　　庄主夫人有点犹豫，“你是说，可能是小四哥淘气，偷偷把白玉放进你衣箱……好，我就把小四哥找来一问便知。”
　　庄主夫人派人说是棒棒想和小四哥玩，不一刻接了小四哥过来。
　　庄主夫人蹲下拉住小四哥的手，笑问道，“小四哥，还记得这个白玉吊坠么？上午和棒棒玩的时候，你为什么把它放在衣箱里啊？”
　　小四哥还是稚气十足道，“记得，这个是棒棒的……小四哥没有放它在什么衣箱里呀。”
　　家丁听了前半句只道有救了，结果却是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不由跳起来冲小四哥喊道，“你，你撒谎，是不是？”
　　“呜……我从来不说谎话的……”小四哥费力仰起头看了眼家丁，吓得躲到庄主夫人身后了。
　　庄主夫人心下一动，这次丢人了，居然一时疏忽真听那家丁的找了个孩子来问话。
　　庄主夫人抱着小四哥坐回太师椅，“不用问了，搜房的时候我也去了，你那个衣箱，放在橱子上，你拿取衣物是容易，但以小四哥的身高根本就够不着，而在你之前说的短短时间里，小四哥也不可能爬上床再去够衣箱，而且在上下床的过程中不发出声音引起你的注意。”
　　“可小的真的没做过……”
　　“够了，你无需再做狡辩，咱们庄待人一向宽厚，你也只是拾物私藏，并非大奸大恶之徒，钱不会少了你的，盛大会带你去账房结一下这些天的工钱，另外再加半吊，应该足够你找到下个东家前的日用了。”
　　家丁跪下不断磕头，“夫人，求您了，小的真是冤枉的，但就算您不信，要打要罚，小的都悉听尊便，只求您不要赶小的走……”说完突然觉得前面有道目光看着自己，趁抬头的间隙偷看了一眼，却只瞧见庄主夫人怀里一脸懵懵懂懂的小四哥。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一切都和这个孩子有关，而且，并不是一场恶作剧。可是，真的是他么？一个几岁的孩子。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孩子，那真是一个恶魔，而自己离开了这里，将要面对的正是那个孩子。
　　不禁打了个寒颤。
　　庄主夫人别过脸去，“家有家规，盛大，把他拉出去。”
　　（三）
　　为了装法相庄严，顶着个重重的发髻真够累的，庄主夫人一回房就散下头发，。
　　庄主夫人：难怪人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还真是挺费神的，幸亏提前喝了两杯参茶。
　　盛大家的小声道：每次一听说管闲事，就是不喝参茶，您也够精神的了。
　　庄主夫人还是装没听到：哎呀差点忘了，李总管要带小四哥走，这事还不清不楚的呢，快再去听听……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庄主夫人提着裙子一颠一颠跑到院子里。
　　庄主来找夫人问问家丁的事，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有个女人披头散发弯腰站在井边，头还几乎伸进井里。
　　庄主以为从井里爬出个女鬼，吓得大叫，被抬起头来的庄主夫人扁了一顿。
　　家常便饭而已，被扁之后庄主面不改色。
　　庄主：娘子，你……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呀？
　　庄主夫人：我发钗又掉下去了，伸头进去看看不行吗？居然说我是鬼！
　　盛大家的自言自语道：夫人为什么要说一个又字呢？
　　庄主呆了一会就走了。
　　庄主夫人：快，咱们接着听。
　　盛大家的：您为什么这么关心小四哥的去留呢？
　　庄主夫人：他走了谁帮我管儿子啊？
　　盛大家的：您自己？
　　庄主夫人：就我这个力气，下手没个轻重的。
　　盛大家的：原来您说的不是管儿子，是打儿子。
　　盛大家的：庄主？
　　庄主夫人：我老打他，他趁机把气撒在我儿子身上怎么办。
　　盛大家的：好像那也是他儿子。
　　盛大家的：夫子？
　　庄主夫人：老头子别指望了，他和棒棒不定谁打谁呢。
　　盛大家的：下人？
　　庄主夫人：都怕棒棒记仇，谁敢啊。
　　盛大家的：是怕您哪天算账吧……
　　盛大家的：不好，咱们能通过这个井听见隔壁院里丫环们对话，她们是不是也能听见咱们啊？
　　庄主夫人得意的笑：你刚发现这个井的秘密时我就想到了，我去她们院的井听过了，听－不－到。
　　隔壁院，水井旁。
　　翠花：二丫，你又打水啊，这个月的水都是你打的，让姐妹们多不好意思啊。
　　二丫有气无力的：没事，俺可有力气哩。
　　二丫往缸里又倒了一桶水，奶奶的，俺就不信了，捞不上来庄主夫人的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