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者》陆玖拾

3、第2章

　　秋日的清晨，天气开始转凉，身形单薄的人，必须得披着一件外套，才足以保证自己的体温，不会跟着秋风远走高飞。

　　医院前，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的银杏叶，被秋天染出嫩黄的尖，秋风吹过时，偶尔有几片调皮的叶子，从树枝上跳进风里，飘来飘去。

　　花园的石凳，每天都会窝着几只骨瘦嶙峋的流浪猫，它们见过夏日的星空，嗅过秋日的松香，见过年年岁岁相似的花，也见过岁岁年年不同的路人，花园前的平地，每天大清早，退休的老太太们，在众多行色匆匆的社畜面前，和着音乐做扩胸运动，吸引了无数聚光灯般的艳羡——退休真好。

　　顾渊步行到医院，定会穿过这片花园，自从搬到医院附近，他也算见过小花园里夏日的星空，嗅过秋日清晨的花香。

　　他家楼下，有一间早餐铺，几年下来，老板娘和顾渊早已做到心有灵犀，一见到顾渊大步流星地转出楼道，老板娘就会用两个袋子包好早餐，早早候着老顾客，备好老三样，等待顾渊前来扫码。

　　顾渊的“老三样”，从来没有变过，一袋装着花卷和鸡蛋，另一袋装三、四个鸡蛋，偶尔加几个肉包子，还有一杯豆浆。豆浆和其中的一袋用来喂饱自己，另一袋，则放在石凳上，用来喂饱流浪猫。如果顾渊出门早，他便会蹲在地上，看着几只猫吃完包子和鸡蛋，起身离开，留着身后的几只猫，互相咬尾巴。如果起晚了，只打开袋子，留下里面的食物，将剥下的蛋壳，连袋子一并扔进垃圾桶……

　　不过，放在石凳上的早餐，偶尔会被在石凳上借宿的流浪者吃掉，顾渊是知晓的，只是懒得去管，也懒得去想，每天仍然雷打不动地买了早餐去投喂。

　　九月十日，新生会到医院报道入科。初此当老师，顾渊很期待人生的第一位学生。第一次为人师表，他认为两人是需要共同进步的。

　　之前在新生迎接会的时候，顾渊远远地见过自己的学生一面，当时女生低头签字，真人看起来比视频面试的时候矮一些，约莫1米6的样子，扎着马尾巴，看起来很精神，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莽撞，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神气，寡言寡语的顾渊，看到了女生签字，并未多言。

　　“愿她热爱医学，并能满腔投入。” 顾渊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嘈杂的现场，只有自己听得到，气息轻的连口罩都未冲出去。

　　人类会畏惧未来，对于自己从来没见到过的事情，有着本能的胆怯。入科第一天，贺夏蕖用意念起了个“大早”，醒来后不得不直面惨淡的现实，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所有物品，一只手在提鞋，另一只手已经准备拉开寝室门了，一通操作看呆了郭可可，顶着标准的鸡窝短发头、自认为已经糙到极致的郭可可，没有想到，老话说的果然没错，在速度方面，长江的后浪依旧会拍死前浪，而且毫不留情。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名医生，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因为，当你们选择当医生开始，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法院的大门，时刻敬畏医学。”科主任的教导，如雷贯耳，不大的音量，愣是讲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作为菜鸟一般的存在，贺夏蕖还沉浸在狂奔的气喘吁吁中，她给自己的打气，不要让自己的稚嫩都写在脸上。

　　“贺夏蕖。”温文尔雅的声音，如春风挟裹着花香，吹来清脆的鸟鸣，贺夏蕖听到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回头看。

　　“顾老师，您好。“胸牌上的顾渊两个大字，熠熠生辉，老师果然如自己面试时在视频中初见一般，玉树临风。白大褂罩着修长、且有点羸弱的身体，脖颈里露出黑色的衬衣，衬得顾渊面色有点苍白。顾渊顶着略微发黄的卷发，软软的发质，和秋天的夕阳一样温柔，微卷的刘海下，有一副银色框的眼镜，眼镜里面，藏着一双桃花眼，眼角略微上扬，眼睑上好看的褶皱，露出些“含情脉脉”的羞涩，戴着口罩的顾渊，足以用上半张脸，魅惑众生。

　　“第一天，你熟悉一下环境，如果有不明白的事情，可以问前辈们。”顾老师客客气气地向自己的弟子讲述了工作环境。
　　“有一些病人，如果不能独立处理，你要多问，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去前台找护士老师，会有入科培训。”顾老师叮嘱了一句，就准备离开。

　　“还有一条，时间花在刀刃上，如果浪费在无用之地，最后便只能是无用之人。”老师临走前，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留给贺夏蕖慢慢揣摩。

　　科室的入科参观，很多仪器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很抽象，如果不去实践，和排队去博物馆，参观展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性质是一样的。所以，实践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纵使教导老师讲的天花乱坠，眉飞色舞，激动人心，眼前穿着白大褂的菜鸟们，依旧是两眼发懵，昏昏欲睡，不时用点头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头脑的无知。

　　成为一名医生，道阻且长，需要和数不清的难题做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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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说，我觉得只是看这些仪器，就很悲伤了。”贺夏蕖身边的女生，一边用笔记记着老师说的重点，一遍嘟囔着。

　　“实话说，确实如此。“贺夏蕖突然转过头，然后笑着附和了一句。

　　女生一愣，随后两人相视一笑，转头认真听讲。

　　带教老师只把大家带至住院病房，之后要求年轻医生去护士站，找自己组里的老师分配的病人，然后跟着组里的医生去查房。

　　肝胆科的病人，有很多挂着床旁引流袋，做完手术卧床休息的病人，有一些还需要术后换药，这将是这一批年轻医生，接下来三个月都要去完成的事情。

　　“啊，放开我，啊，哇哇哇，我！！我......”突然一阵大喊大叫，难以听清楚内容的喊叫声，打断了带教老师的吩咐，带教老师顿了顿，“那是一名酒精肝患者，现在，应该已经发展为肝性脑病了，一会你们去查房，在床旁的陪护的是他的家属......”贺夏蕖准备去看看。

　　“你是顾教授组的贺医生吗？” 音调扬起的声音，像是教堂里的风铃，吹进了贺夏蕖的耳朵里，将她的目光拉回来，发现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子，抱着病历夹，正仔细地盯着自己的胸牌。

　　“我是研二的，这个季度在顾教授组轮转，你好。”女生个头很矮，在一米六过的贺夏蕖面前，还需要抬头看贺夏蕖的眼睛，留着妹妹头，大大方方地将手伸向贺夏蕖。

　　“你好，你好。”贺夏蕖一阵局促，在白大褂口袋旁边擦了一下左手，随即两只手握住面前的小手。

　　“我叫张一柠，和’张怡宁’同音，但是我不会打乒乓球”女生笑着调侃自己的名字，“咱们就算见过啦，一会有几个病人需要换药的，要过来哦。”

　　“我们需要管理的床位有这几个，13、14、15、16是顾老师的病人。这是他们的病历，你可以看看，顾老师现在跟着李主任，是和主任组一起查病人的，手术基本也是一起做的。”

　　“有一些事情，可以以后再和你细讲，慢慢来，不要担心，有不会的就来问我。”师姐全身散发着乐于助人的伟大光辉，贺夏蕖喷喷乱跳的小心脏，现在似乎是得到了安慰，终于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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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考试顺利，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