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7、第 7 章

　　跑了没多久，韩星辰就看到了前方一个烟灰色的身影，正朝着再前面那座传说中的玩水圣地喷水池欢腾狂奔。
　　他扭头看了一眼陆飞羽，当爹的果然最懂自己的儿子。
　　“乔巴！”陆飞羽大喊一声。
　　乔巴瞬间四腿伸直刹住了，原地转了两圈，一脸呆逼地瞪着它爹。
　　“乔巴，过来。”陆飞羽张开怀抱，往前走了几步，可每往前一步，乔巴就跳着退一步。
　　“儿子，乖，到爸这儿来。”陆飞羽停下来退了一步，乔巴屁股撅了撅，往前挪了一步。
　　就这样，陆飞羽往前，乔巴就退，陆飞羽后退，乔巴就往前，父子俩之间的直线距离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韩星辰在旁边越看越无语：“请问你们爷俩这恰恰要跳到什么时候？”
　　“看它心情，”陆飞羽叹了口气，想想又压低声音说，“我跟这儿守着，你绕后包抄，咱俩生擒丫的。”
　　韩星辰更无语了，你他妈不生擒难不成还想一枪崩了扛回去？

　　无语归无语，陆飞羽布置的战术还是得执行，韩星辰转身加速，连续跨过几个并排的灌木丛，绕到了喷水池后面。
　　陆飞羽继续跟乔巴跳着“恰恰”吸引注意力，抽空冲远处的韩星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蹲下。
　　韩星辰叹了口气，蹲下来贴着水池壁慢慢向乔巴靠近，中途伸头往池子里瞅了一眼，还真有不少锦鲤在水里懒洋洋地游来游去。
　　估计是对毫无情感互动的“恰恰”失去了兴趣，乔巴忽然调头撒丫子开跑，快要抵到水池的瞬间后腿一蹬飞了起来。
　　韩星辰从它助跑的速度、起跳点以及跃起的高度一眼判断出，它的目的很明确，四条胳膊拥抱水面。
　　以慢镜头播放此刻的画面，能看到乔巴在空中四腿平伸拉长身子滑翔，三白眼瞪得溜圆，长舌头还很滑稽地吊在一边。
　　韩星辰看乐了，如果手速能赶上思考的速度，估计已经掏出手机抓拍了。
　　他迅速站起来，跳上了水池石栏。
　　此刻离乔巴就几米远，算着时间差和距离，韩星辰助跑两步一跃而起，右腿一伸，脚尖回扣勾住乔巴的脖子，往水池外用力一扫。
　　而此时陆飞羽也很默契地冲了过来，伸展双臂往地上一跪，接住了被空中拦截、反向飞回来的狗子。
　　“耐撕续特！”陆飞羽夸张地嚎了一嗓。
　　韩星辰跳下水池拍了拍裤腿，脑海里忽然闪过沈旭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
　　要说耐撕续特，沈旭昨天那记漂亮的凌空大力抽射才是真的耐撕续特。
　　他笑了笑，一秒后，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突然想到那家伙了……
　　西内！

　　因为没带牵引绳和项圈，陆飞羽还真是把乔巴给扛回去的，一路还进行着各种血淋淋的威胁。
　　“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狗生过腻味了是吧？再乱跑信不信老子把你宰了炖汤啊！”陆飞羽恶狠狠地呲着牙，“瞧瞧这肥腚，还有这后腿儿，哎哟哟，秋膘养得不错啊我的儿！要不拿根棍儿串起来烤着吃吧，这腿儿烤着嗞嗞冒油，那味儿你自个儿闻了都能馋出二斤半口水你信不信……”
　　乔巴生无可恋地垂着脑袋，韩星辰跟在后面一通乐，手指不停地在它吊出来的舌头上弹着玩：“大侄子啊，你可长点儿心吧，真把你爹给惹急了，叔也护不住你，知道没？”
　　“护个屁！”陆飞羽回头冲他笑，“一起吃狗肉香锅！”

　　回到家，萍姨已经把菜都摆上桌了，瞅了眼扛着乔巴进门的陆飞羽，呵呵了两声：“爷俩浪回来了？”
　　陆飞羽把乔巴往沙发上一丢，双手叉腰：“哎你这位大姐怎么不实事求是呢？我哪儿浪了？我去抓找我儿子了好么！”
　　乔巴腾空二周半，下巴蹭着沙发布面滑到了地上，狠甩了一通脖子，英俊的面容都给甩模糊了。
　　韩星辰在旁边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管你干嘛，反正你浪就浪，别拉着星星。”萍姨白了儿子一眼，转头就冲韩星辰笑眯眯的，“星星饿坏了吧，来来来，赶紧洗洗手先把汤喝了，姨专门炖的鱿鱼乌鸡汤。”
　　“谢谢姨。”韩星辰去厨房洗了手，帮着把碗筷端了出来。
　　“我来，你先喝汤。”陆飞羽接过碗筷摆好，伸长脖子冲厨房喊，“萍姐，蟹将们呢？赶紧端出来啊！”
　　“来了来了！”萍姨端着满当当一盆大闸蟹出来，还热腾腾冒着气儿。
　　韩星辰端着汤碗尝了尝，鱿鱼和乌鸡的搭配他还没喝过，一口下去，乌鸡的鲜融进了鱿鱼的香，还挺好喝的。
　　他又连着喝了几大口，下次让温叔也炖着试试。

　　陆飞羽他爸中午一般都在修车行守着不回来，餐桌上就他们三人，萍姨手艺很好，做了一大桌子菜，他们边吃边唠着嗑。
　　韩星辰很喜欢这样的气氛，既融洽又温暖。
　　“星星昨天参加数学竞赛了？”萍姨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
　　“啊，对。”韩星辰点点头，“谢谢姨。”
　　“你别老谢，”萍姨笑着说，“从小到大来多少回了，怎么越来越生疏了呢，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客气。”
　　“是么，”韩星辰笑了笑，“可能小时候脸皮还没长全吧。”
　　萍姨笑眯了眼，又夹了一筷子菜过来：“考得好吧？”
　　“还行。”韩星辰说。
　　“你肯定考得好，阿姨知道，你每回都考得特别好，拿了不少奖。”萍姨说着冲陆飞羽横了一眼，“不像这小崽子，那成绩单就没法儿看，血淋淋的，我见着就犯头晕。”
　　“不是，”陆飞羽叼着一只蟹腿乐了，“我今儿才知道您还晕血呢，杀鸡的时候蒙着眼盲砍的吧？深藏不露啊，这位女侠！”
　　“你闭上嘴！”萍姨瞪着他，“明年就中考了，就你这垃圾破烂成绩，高中准备混哪儿想好没？”
　　“四中呗，”陆飞羽呸呸吐了渣，扭头看着韩星辰，“你是直升高中部吧？”
　　“嗯。”韩星辰点头。
　　陆飞羽转回来冲他老妈抬了抬下巴：“我反正要跟星儿一起，您看着办吧。”
　　“看屁！我看着想把你给办了！”萍姨给气笑了，“我都打听了，四中升高中部的择校费五万起步，一分一千！”
　　“啊……”一听到五万这个天文数字，韩星辰顿时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陆飞羽就大气多了，伸着筷子在一盘菜里扒拉着头都没抬：“那您现在赶紧攒钱吧，么么哒。”
　　“个败家玩意儿！”萍姨气得抬手一巴掌，落到陆飞羽胳膊上却收了力道，到底是舍不得，就象征性地拍了一下，跟着又叹了口气，“星星要是我儿子就好了，花你身上的那些冤枉钱，我攒下来都能按揭一套房子了。”
　　“您看您又不切实际了，有个这么帅的儿子就知足了吧。”陆飞羽在一盆大闸蟹里挑挑拣拣，选了只最肥美的丢到韩星辰盘子里，脸冲着他老妈呵呵一笑，“食不言寝不语懂么，您睡觉打呼说梦话就算了，吃个饭怎么还这么能叨叨呢。再说了，星儿这款叫做别人家的孩子，羡慕一下就得了，多余的就别想了，还是多疼疼您自个儿的儿子吧。”
　　“嘿，这孩子！”萍姨白了个眼，跟着就笑了。
　　韩星辰掰开蟹壳，也笑了起来。

　　陆飞羽跟萍姨这样的互怼模式，韩星辰其实挺羡慕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桌吃饭，东拉西扯、你说我怼的，感觉很温暖也很窝心。
　　他虽然不如陆飞羽会贫，但也有嘴欠的时候，老爸云淡风轻地见招拆招，经常怼得他哑口无言、甘拜下风。老妈总会一边给他们夹菜，一边假装生气地提醒他们赶紧吃饭。
　　有时老爸老妈还会联合起来欺负他，过完瘾之后又会一起来哄他，老爸搂着他温言细语地道歉，老妈在旁边笑呵呵地削苹果给他吃。
　　那时候，家里也是时常都有欢笑声的。
　　他的、老爸的，还有老妈的。
　　他们……一家三口的。

　　“星儿，”陆飞羽拍拍他的肩，“走。”
　　韩星辰回过神：“去哪儿？”
　　“去我屋啊，想什么呢，”陆飞羽起身往餐厅外走，走了两步回过头，“《海贼王》今天更新，你别是忘了吧。”
　　“啊，还真忘了。”韩星辰站起来扫了眼餐桌，萍姨正在收拾碗筷，他没好意思走。
　　“别想着帮忙啊，”萍姨立马指了指他，撵小狗似的挥挥手，“赶紧的 ，跟小羽回屋玩去。”
　　“嗯。”韩星辰点点头，一转身，乔巴异常乖巧地坐在旁边，他笑着拍了拍乔巴的毛脑袋，“走，找你爹去。”
　　等他们叔侄俩一进屋，陆飞羽立马关门上锁，拉着他往阁楼走。
　　陆飞羽卧室的格局也是楼中楼，二楼是个斜三角的小阁楼，面积就几平米，地上铺着长毛的厚地毯，上面搁着一个懒人豆袋，角落堆放着几个纸箱，里面都是他从小到大舍不得丢的小玩意儿。

　　韩星辰一瞅陆飞羽推开了窗户，就知道他要干嘛了。
　　“靠，这天真能冻死狗！”陆飞羽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根递给他，自个儿又点了根叼在嘴上。
　　他和陆飞羽很早就学会抽烟了，韩星辰记得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天陆飞羽急冲冲地把他拉进屋关门放狗，呃不，关门落锁，上了阁楼之后又神神秘秘地摸出一个纸盒。
　　虽然老爸不抽烟，但胡同里抽烟的大叔大爷不少，每天上学放学路过的小卖店，香烟柜子都是摆在门口的，韩星辰一眼就认出陆飞羽手里的纸盒是一包烟，还是大叔大爷们常抽、小卖店销量最好的中南嗨。
　　他当时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陆飞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爸搁了一条在冰箱里，我给顺了一包出来。”陆飞羽把烟盒往他跟前递了递，“咱俩试试？”
　　“我不！”韩星辰飞快拒绝，脑袋甩了一溜拨浪鼓。
　　“星星，来，”陆飞羽夹了一根出来递给他，“别怂。”
　　他从陆飞羽手指抖动的频率就能看出，这逼也没比自己好多少，怂作对了。

　　生平第一口烟的记忆是可怕的，韩星辰咳到怀疑人生，随后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看到了一闪一闪亮瞎眼的小星星。
　　他醉烟了。
　　陆飞羽比他更严重，直接打横躺着枕他大腿上哼哼唧唧，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光怪陆离的场面。
　　两人恍惚了好半天，等缓过来之后，就抽了一口的香烟已经燃尽了。
　　“要不……”陆飞羽跪在地上，盯着烟盒看了好一阵才抬起头，“再试试？”
　　就这样，一次试一两口，一周试一两根，一个月之后，他俩把抽烟给学会了。

　　迎着老北风抽烟的感觉贼他妈得劲，一口烟吸进去，半口都是透心凉，比含着薄荷糖吸气儿还刺激。
　　两人哆哆嗦嗦抽了大半根，乔巴开始拼命拿脑袋顶陆飞羽的小腿。
　　“咋了儿子？”陆飞羽低下头，直接把烟嘴伸过去，“你也想来两口？”
　　乔巴被烟熏得猛地后跳一大步，抬起爪子挠了两下鼻子，然后毫无预兆地仰脖嗷呜一声拉起了警报。
　　韩星辰吓了一跳，陆飞羽已经虎扑过去，拿胳膊弯夹住了乔巴的嘴：“闭嘴傻逼！信不信老子抽你！”
　　“算了，不抽了，齁冷。”韩星辰从角落一个纸箱里找出陆飞羽藏起来的烟灰缸，其实就是一个易拉罐，刚一拿上手，一股怪味儿跟拳头似的直冲面门，“我去陆飞羽你烦不烦！这罐子都他妈多久没涮了！”
　　要不是最后的理智拉着他不要高空抛物，韩星辰差点就一甩手把易拉罐从窗户丢出去了。
　　“哎不涮了，待会儿萍姐去打麻将了我拿出去扔了。”陆飞羽把烟头丢进去，使劲挥着手掌扇了一阵风，然后关上了窗户。
　　易拉罐依旧藏回老地方，韩星辰心有余悸，又找了几本旧漫画盖了个严实。
　　“走走走，下去看《海贼王》。”陆飞羽推了他一把。

　　陆飞羽的电脑正对着床，24寸的显示器，躺床上看已经完全足够了。
　　两人肩抵着肩靠在床头，片头片尾曲连带下集预告都没放过，一集看完也就20几分钟。每周只更新一集，只看一遍肯定是不过瘾的，他们的习惯是三遍之后再来讨论剧情。
　　“哎，我飞哥今儿真猛啊！”韩星辰意犹未尽。
　　“嗯？”陆飞羽看着他。
　　韩星辰斜了他一眼：“说没说你心里没点儿AC数？”
　　陆飞羽啧了一声，翻了身趴着，想想又自个儿乐了。
　　“那招橡胶印章看到没？”韩星辰继续回味。
　　“必须的啊，绝杀啊！”陆飞羽说，“世界赛高！”
　　韩星辰看他一眼，跳下床，伸了伸腿，活动了下肩颈，在陆飞羽开口之前指着他：“扶好下巴，爸爸给你还原一个。”
　　陆飞羽坐起来，盘着腿看着他。
　　“橡胶印章！”韩星辰大喊一声，左脚脚尖拧了半圈，身体沉向左侧，右腿猛地抬起自下而上连踢了十脚，小腿在空气中光速弹踢。
　　嗖嗖嗖，能听见破风的声音。
　　陆飞羽嘴巴张成大写的O，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星儿啊……”
　　“说。”韩星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左脚到右脚几乎拉成了一条竖直线。
　　“每次看你打拳都觉得……”陆飞羽顿了顿，“帅瞎狗眼啊！”
　　韩星辰没绷住笑了，迅速收了腿扑到了床上。
　　“刚那招叫连续侧踢，”他侧躺着，单手撑着脑袋，“对身体平衡性和弹腿速度要求很高，但没什么实战性。”
　　“帅就行了，帅就是王道。”陆飞羽很认真地说。
　　“羡慕吗？”韩星辰问。
　　“废话！”陆飞羽说，“爷要有这身功夫，泡妞就等于开挂了。”
　　韩星辰笑了笑：“那跟我一起学啊。”
　　“算了，吃不了那个苦。”陆飞羽秒认怂。
　　“Low逼，”韩星辰啧了一声，“那就继续羡慕着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