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8、第 8 章

　　话是这样说，可韩星辰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羡慕的。
　　一开始选择跆拳道，那时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儿……当然，现在的自己在大人们眼中也是个小屁孩儿……
　　总之，他练拳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man一点，然而事实证明，身体的强悍并不能改变容貌，比起几年来苦逼练拳，让老妈赞助他去韩国换个头还管用些。

　　不过，韩星辰并没有因此放弃跆拳道，一件事做多了就会变成习惯，而习惯很容易就能形成自然。就像老爸呆在一间小设计院里，拿着与付出完全不匹配的工资，几年来却从未考虑过跳槽。
　　他和老爸都是那种轻易就能适应生活中各种惯性的人。
　　况且道馆是一个很棒的发泄场所，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战，所有无处疏散的负面情绪都会随着汗水像排毒一样从毛孔排泄出来，热水一冲，身体轻松了，心里也舒畅了。

　　“其实你可以试着报个少儿班。”韩星辰轻声说，一旁的手机响了，老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几点回来，晚上煮饺子。
　　“少儿班训练强度没那么大。”他坐起来，一边把信息又看了一遍，一边补充了一句。
　　陆飞羽没回应，韩星辰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趴在旁边睡着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嘴巴半张着，脸上是跟歪在一旁吊着舌头也睡死了的乔巴同款的呆逼表情。
　　亲父子。

　　床上呆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韩星辰坐到电脑前玩了一局DOTA2，身后传来一阵阵鼾声，活像喉管裹了一层保鲜膜，听着特诡异。
　　他起身跑去挨个儿瞅了瞅那俩父子，最后确定是乔巴在打鼾。
　　神奇的狗子。
　　韩星辰笑了笑，拿枕头垫在身后半躺了下来，视线又回到了老妈的那条信息上。
　　晚上煮饺子。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理解，脑子里滑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老妈今晚要自己包饺子。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了，老妈不会包饺子，唯一会做的面食只有鸡蛋饼，大概就是因为做法简单，面粉加水加蛋，搅匀了倒进平底锅两面煎黄就可以了。
　　那么老妈所谓的“晚上煮饺子”，应该是指把上周他陪着去超市买的那两袋速冻饺子拿出来煮了吃。
　　他记得那两袋饺子一袋是白菜猪肉的，一袋是香菇猪肉的。
　　嗯，尚能接受，只要不是韭菜的。
　　他于是给老妈回了过去。
　　-5点
　　真是言简意赅，韩星辰看着自己回过去的信息，忽然有点儿想笑。
　　这是得老妈真传了，他如今也越发惜言如玉，距离他们母子俩进入意念交流的境界，估计不远了。
　　语言将不复存在，脑电波在空中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小火花，一个全新而伟大的时代！
　　哟西……

　　韩星辰一通胡思乱想，迷迷瞪瞪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完全睡着，因为意识模糊的状态下，他还能感觉到身边不知是陆飞羽还是乔巴翻身的动静。
　　但他开始做梦，各种简短无厘头的梦境，没有任何起承转合，一个个很突兀地切换着。
　　周身的背景也随着梦境不停改变，像是照相馆的背景帘幕，手柄转动中，四季一个呼吸。

　　韩星辰先是梦到了老妈，他在确认自己正在做梦的同时，还给这个梦找到了根由，应该是睡着前跟老妈发了信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老妈身后是一片浅绿色的背景墙，至于为什么会是浅绿色，而不是墨绿、草绿或者其他绿，韩星辰想大概是家里客厅的窗帘就是这种浅薄得快接近透明的绿色吧。
　　总之老妈就站在这种绿色的背景墙前沉默不语地看着他，脸上在滑过一抹震惊与愤怒之后，再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潭毫无波动的死水。
　　韩星辰忽然感到窒息，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对不起，妈妈。
　　但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再然后是陆飞羽，这次的背景相对生动了些，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土坡。陆飞羽举着一杆旗站在土坡上，双臂奋力挥动旗杆，仿佛一个占领高地的士兵。
　　旗帜迎风招展着，韩星辰看清旗面上的内容，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天外飞星。
　　他跑到土坡上跟陆飞羽并排站着，陆飞羽一边挥旗一边冲他喊：“天外飞星！”
　　“你在干嘛？”韩星辰问。
　　“天外飞星！”陆飞羽又喊。
　　“问你话呢。”韩星辰看着他。
　　“天外飞星！”陆飞羽继续喊。
　　“……你是傻逼么。”韩星辰说。
　　“天外飞星！”陆飞羽还在喊。
　　完蛋了，这货终于在奔向疯人院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韩星辰垂下头，叹了口气。

　　再抬起头时，陆飞羽不见了，大旗也不见了，视线里是一张令呼吸停了小两拍的脸。
　　沈旭的脸。
　　他居然梦到沈旭了……
　　韩星辰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
　　“你们女生真娇气。”沈旭说，呼吸扫到了他脸上，韩星辰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一个仰壳躺地的姿势，而沈旭正压在他身上，双臂撑在他脑袋两侧，鼻尖与鼻尖之间不到一拳的距离。
　　女生……
　　又是女生……
　　韩星辰感觉自己都气不起来了，就是有些无奈。
　　“我不是女生。”他看着沈旭说。
　　沈旭的鼻梁这么挺么？眼睛是茶色的？睫毛居然这么长？
　　韩星辰忽然恍惚，他不记得自己近距离观察过沈旭，或许，这是自己在梦里给加的滤镜效果。
　　可他为什么要给沈旭加滤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密密麻麻的为什么霸屏了整个弹幕。
　　为什么会梦到沈旭……

　　“你就是女生，”沈旭说，“一个进错男厕所的白痴女生。”
　　操！
　　过不去了！
　　“我不是！”韩星辰吼了起来，“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你就是，”沈旭笑了笑，忽然拽住他的手往下一拉，“你就是女生，不信你自己摸。”
　　……摸？
　　韩星辰震惊地看着沈旭，看着这个莫名出现在梦里，脸还被自己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加了滤镜，结果就帅得很爆炸的沈旭。
　　无路塞！
　　摸你大爷啊！
　　韩星辰很愤怒，但还是摸了，眼睛瞪着沈旭，右手顺着裤腰往下摸……
　　啊嘞？
　　他的小小星呢？
　　他十五年如一日不离不弃的小小星呢？
　　地球是毁灭了吧。
　　一定是的，地球已经毁灭了。
　　小小星消失了，韩星辰也将不复存在……

　　韩星辰浑身乏力，动了动手脚，感觉使不上劲儿。
　　这一觉睡得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哪儿哪儿都痛，又酸又痛。
　　意识恢复与视线聚焦同步进行，韩星辰在看清整个趴在他身上，耷拉着舌头睡得翻白眼的乔巴之后，总算找到了自己连续不断做噩梦的原因。
　　“晚上吃狗肉香锅吧。”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韩星辰侧过脸，看到陆飞羽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时不时挥舞两下，仿佛正在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讲。
　　韩星辰收回视线，费了半天劲才把乔巴推开，不解气又拿脚蹬了两下，乔巴抬了抬眼皮，哼唧两声又睡了。
　　傻逼大侄子。
　　他笑了一声，忽然浑身一僵，猛地坐起来拉开了自己的裤衩。
　　老天保佑，地球好好的，小小星也好好的。
　　心中大石落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呢？”陆飞羽打完电话进屋，看到正拉着裤腰往里瞅的韩星辰，愣了两秒，“硬了？”
　　“……没，尿床了。”韩星辰光速松手，这条运动裤的腰带弹性不错，回弹到肚子上的力度疼得他瞪了瞪眼。
　　“要不要找条内裤给你换？”陆飞羽吊着眉梢笑。
　　“算了，风干吧。”也就陆飞羽能接得住他一本正经的鬼扯，韩星辰一头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笑了笑，“几点了？”
　　陆飞羽看了看手机：“快4点了。”
　　“哦。”韩星辰闭眼躺着，感觉有点脱力，想想又多问了一句，“你刚跟谁打电话呢，手舞足蹈跟演讲似的。”
　　“薇薇要过来，”陆飞羽叹气，“我不想她来。”
　　“嗯？”韩星辰睁开了眼睛。
　　“说想跟我谈谈。”陆飞羽也躺到了旁边，一只手臂横过去搭在他的肚子上，又把一条腿搁在乔巴身上，大概觉得这样的姿势很舒服，他弯着嘴角笑了笑，脚尖还轻轻晃了两下，“有什么好谈的啊，还不是说两句就哭，没劲……”
　　“陆飞羽，”韩星辰掀开他的胳膊，坐起来看着他，“你还喜欢薛薇吗？摸着你左边胸部说。”
　　陆飞羽顿时乐了，一个鱼跃跳起来蹲着，右手摸着左胸口看着他说：“喜欢。”
　　“那就跟她谈谈吧，正好我要走了。”韩星辰下床找了外套穿上，一边拉拉链一边说，“喜欢就好好在一起，女生都挺娇气的，得惯着。”
　　拉链拉到一半顿住了，他居然引用了沈旭说过的话。
　　靠。
　　“怎么了？”陆飞羽也下了床，拉开衣柜随便抓了件外套穿上。
　　“没事。”韩星辰摇了摇头。
　　那哥们儿下次再说他是女生就死定了，他保证会毫不留情地将毕生绝学全套招呼过去。
　　不过，应该没有下次了。
　　四中跟十中隔着十万八千里，再见的可能性依概率收敛于……0。

　　“对了，这给你。”陆飞羽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小纸盒丢了过来，“嗨皮波斯得吐油。”
　　“啊……”韩星辰愣了几秒才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纸盒里是一只Zippo的光板机，银白色的金属磨砂外壳，上面什么文字和图案都……打火机在指间翻了一面，韩星辰在看到右下角那一大一小的鬼畜四角星之后，差点没忍住扔回陆飞羽脸上。
　　“好看吧，”陆飞羽凑了过来，“爷专门找人刻的。”
　　“你怎么跟我妈一个嗜好？”韩星辰非常无奈。
　　“这是星之印记，”陆飞羽指着那两颗星星，“你的专属标志。”
　　神他妈星之印记。
　　逼格再高的名字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两颗傻逼娘炮四角星的本质。

　　“行吧。”韩星辰槽都懒得吐了，“我身上又不带烟，你送打火机干嘛？”
　　“当暖手宝用呗。”陆飞羽笑了笑。
　　“什么？”韩星辰看了他一眼。
　　“爷给你示范一个。”陆飞羽拿过打火机，大拇指顶开盖子发出叮的一声，指腹轻轻拨了下齿轮，火苗伴着机油特殊的气味窜了出来。
　　“现在是不是要把手伸过去作烤火状？”韩星辰问。
　　“别急嘛，再等等。”陆飞羽平举着晃动着黄色火苗的打火机，仿佛举着一道传递和平、象征无上权利的圣火。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一眨不眨地冲着那摇曳的小火苗盯了好半天，就在韩星辰感觉自己快盯出幻觉，下一秒就能化身卖火柴的小女孩，从火光中看到一只烤鹅的时候，陆飞羽啪的一声阖上了盖子。
　　“嗯？”韩星辰愣了愣。
　　“给，”陆飞羽把打火机塞进他手里，“握着。”

　　好烫！
　　这是韩星辰的第一感觉，但没多久皮肤就适应了这样的热度，他用力握了一阵，掌心变得暖乎乎的，还挺舒服的。
　　温度降得很快，也就几十秒，小小的暖手宝又切回了打火机状态。
　　“所以，这就是一个表面上是个打火机，其实是个暖手宝，但本质还是一个打火机的……打火机。”韩星辰一脸严肃地做了总结。
　　“斯给～～～”陆飞羽笑出猪叫。
　　“行，很强。”韩星辰两根手指夹着转了一圈，揣进了衣兜，“谢了。”
　　“谢什么，”陆飞羽笑着说，“以身相许得了。”
　　“做梦。”韩星辰也笑了，“行了，我真得走了。”
　　“我送你。”陆飞羽拽着乔巴的四条腿把它丢到小沙发上，总算成功地唤醒了沉睡的狗子，“正好带乔巴出去遛个弯。”

　　萍姨依照惯例打牌去了，韩星辰临下楼前还不忘提醒陆飞羽把那个气味感人的陈年易拉罐给带出去扔掉。
　　戴上项圈和牵引绳的乔巴，与之前撒丫子夺门狂奔的状态判若两狗，活像陆飞羽要把它拖出午门斩首示众一般死活不出门，屁股仿佛黏在了地板上，还不停地拉长脖子嗷呜一通，估计是在向汪星球发送求救信号。
　　“我靠我当初怎么就选了条二哈！”陆飞羽瞪着乔巴，满脸懊恼。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韩星辰蹲下来一下下顺着乔巴蓬松厚实的背毛，“就算是只德牧，也能被你熏陶出二哈的气质。”
　　“别人身攻击啊。”陆飞羽指了指他，继续拽紧牵引绳跟乔巴较劲。

　　折腾了一通之后，两人总算合力把乔巴给推出了午门，呃不，大门。一到楼道，乔巴就恢复正常了，左嗅嗅右瞅瞅，三白眼里翻腾着准备出门撒欢的兴奋。
　　一出楼栋口就是一股爽歪歪的老北风灌进领口，韩星辰打了个冷战才意识到围巾忘陆飞羽家里了。
　　“先戴着我的，”陆飞羽拽着牵引绳，单手摘了围巾丢给他，“你的明儿我带去学校给你。”
　　韩星辰三两下裹了半张脸，登时感觉暖和了不少。

　　配合乔巴拉雪橇的速度，两人步伐都很大，没多久就走到了小区门口，韩星辰刚准备说一句“到这儿就行了”，看到前方一个身影，卡了卡，没说出来。
　　薛薇站在小区大门的一棵树下，正拿着手机跺着脚直哆嗦，没多久，手机举到了耳边。
　　韩星辰下意识看向陆飞羽的衣兜，陆飞羽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摁了接听。
　　“看到你了姑奶奶，”他朝薛薇的方向招了招手，“挂了。”
　　韩星辰嘴角压着笑，看了陆飞羽一眼，然后冲小跑过来的薛薇轻轻点了下头打招呼。
　　“要回去了吗？”薛薇冲韩星辰笑了笑，视线扫到他的脖子，笑容僵在了嘴角。
　　“怎么了？”韩星辰问。
　　“这是我给飞羽织的围巾。”薛薇指了指。
　　“哦，我的落他家了，先借来戴戴。”韩星辰说，想想又冲她竖了竖拇指，“手艺不错，很暖和。”
　　薛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了陆飞羽，陆飞羽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地跟她对视，没多久，薛薇先低下了头，但很快又抬眼看了一眼陆飞羽。
　　如此循环反复了几次，陆飞羽始终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她。

　　小两口闹别扭，韩星辰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这么强行被迫围观，感觉不要太尴尬。
　　他斜眼冲陆飞羽啧了一声，陆飞羽扭头看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朝薛薇招了招手：“过来。”
　　薛薇往前走了两步，陆飞羽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搓了两下：“这么冷的天跑过来，也不怕冻着。”
　　“我想你了嘛。”薛薇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听着挺委屈的。
　　“哎，”陆飞羽叹了口气，“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