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61、第 61 章

　　沈旭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韩星辰感觉自己真的有一天会折在他手里，因为心梗。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对于不用熬夜刷题的学渣来说，这应该是一个要不还在外边儿浪，要不已经在梦里起飞过八百回的时间。

　　-你是没睡还是在梦游？
　　他给沈旭回了过去。
　　-睡不着
　　-？？所以你就一直盯着对话框？啊咧？咱俩贫瘠的聊天记录有助眠的功效？
　　-不是，刚拿起手机，想给你发信息来着，结果看到你名字那儿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韩星辰呛了一下。
　　因为我也正给你发信息呢混蛋。
　　你说巧不巧。
　　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过去。

　　-所以这个点儿你不睡觉想跟我说什么？【微笑】
　　-想问你睡了没
　　-睡了
　　-哦，那我也
　　-你不是睡不着么
　　-梦游【悠闲】

　　无路赛！
　　这神奇的对话还能再蠢一点儿吗！

　　韩星辰瞪着聊天界面，有一说一，这段对话相当无聊且蠢，但莫名很好笑。
　　他于是没怎么挣扎地笑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沈旭的神奇之处。
　　即使相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很短暂，但却没由来地让他感觉很放松，不过脑子的那种放松。

　　-那咱俩这是在梦里搭上频道了【Emm】
　　-嗯，可以对话了【耶】

　　傻逼吧。
　　韩星辰又笑了，无声地乐了好半天才停下。

　　-那我能采访你一下么，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不管你理解的什么意思，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这条跟玩文字游戏似的回复，在韩星辰心里点燃了一撮小火苗，并且蹭一下窜成了熊熊大火，把他所有残存的理智都给烧没了。
　　立马不管不顾地回了过去。

　　-我理解的意思是你他妈在撩我

　　你在撩我。
　　这就是我理解的意思。
　　不管你是开玩笑还是顺嘴一说，在我这儿我就觉得你在撩我。
　　看明白了吗，小九？

　　这条信息发过去之后，沈旭那边没有立刻回复，对话框顶上的名字那儿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韩星辰不知道沈旭刚才盯着对话框等他信息时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紧张，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提了速，某些莫名的、没由来的小期许窜来窜去，像隐蔽洞口悄悄冒头的鼹鼠，无声而难掩兴奋地暗中观察着。

　　等了大概五分钟，沈旭终于回了过来。
　　-不是

　　暗中观察的鼹鼠给一锤子敲蒙了，都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韩星辰愣愣地看着这两个没有感情甚至有些冰冷的文字，耳朵里只有一阵阵持续不断的、嗡嗡嗡的声响。
　　失望，脱力，一丢丢被窥见心事的羞耻和伤感，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情绪把心脏紧紧包裹住了。

　　还没细细体会这种令人陌生的窒息感，对话框里紧跟着又冒了一条出来。
　　-辰哥，我在追你

　　韩星辰一扬手，把手机扔了出去。
　　神经病！
　　神、经、病！
　　他一把捞过头天晚上剩的半瓶没了气儿的可乐，拧开之后一仰脖全干了。
　　不管用。
　　心跳还在往200的势头高歌猛进。

　　站起来之后，韩星辰才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原地定了一会儿，他开始围着长桌绕圈，绕了一圈又一圈，步子越迈越快，直到把自个儿给转晕了，扶着桌沿缓了好一阵。
　　脑子里乱成一团，连九九乘法表都只能背到三七……三七多少来着？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紧接着又亮了一下。

　　韩星辰犹豫着，没有拿起来看，而是隔着老远伸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跟小时候拿根木棍儿捅马蜂窝似的，既紧张害怕又莫名兴奋。

　　-辰哥，你还在吗？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不仅不可以，老子还要拉黑你！

　　当拉黑大计还处于心理预想期时，手机又亮了，还是持续长亮。
　　沈旭的电话打了过来。
　　韩星辰僵在原地，内心无比挣扎。
　　接，或是不接？
　　这道题太难了，简直比上届IMO号称史上最难的不等式证明题还难。
　　手机屏幕亮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熄灭了。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儿倒匀，沈旭又打了过来。
　　小伙子你很执着啊。

　　韩星辰抱住脑袋，狠狠地扒拉了几下头发，然后光速捞过手机往阳台蹿了出去。
　　兵荒马乱中还抽空瞄了一眼正在自己床上酣睡的陆飞羽。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个渣男。

　　“我以为你把手机给砸了。”电话刚一接起，沈旭压着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是砸了，屏幕都给砸碎了，”韩星辰啧了一声，“你看着办吧。”
　　说完就后悔了。
　　这话听着太矫情，跟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似的。
　　不不不，不是所有的小姑娘都会无理取闹，傻逼才会。
　　所以韩星辰是傻逼。
　　岂可修。

　　沈旭在那头笑了起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不经意拉响的大提琴般低沉悦耳，让人产生一种声音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错觉。
　　“……笑屁啊。”韩星辰又啧了一声。
　　“生气了？”沈旭问。
　　“我生什么气！”韩星辰一下提高了声音，猛地反应过来之后飞快回头往宿舍里瞄了一眼，又转回来压着声音，“我有什么好气的，我就是觉得你这人有病，你瞅瞅你刚才发的都什么玩意儿……你脑子是不是晚上吃火锅的时候拿去加菜了！”

　　沈旭又笑了，在那头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辰哥。”
　　“嗯？”韩星辰望着黢黑得有些泛蓝的天空。
　　“我认真的。”沈旭说。
　　“你他妈……”韩星辰差点没控制住又飙了个高音，清了清嗓子，沉声说，“你是不是在认真地搞笑？我，韩星辰，性别男，我他妈是个男的。”
　　“我知道啊，所以呢？”沈旭说，“不让追？”

　　韩星辰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夜阑人静，沈旭的声音和呼吸轻易地钻进了耳膜，变成了一只随时将他捏圆搓扁的恶魔之手。
　　他觉得自己应该立马挂掉电话。

　　沈旭的节奏太快了。
　　直接跨过朋友这一档，短短两句话，平静而坦然地跟他出了个柜，然后又臭不要脸地再跟他表了个白。

　　太嚣张了，太放肆了。
　　此刻大脑一片混乱的自己完全跟不上，非常吃亏，开局先被推了三座外塔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必须怒刷几套竞赛题，先给脑子出个渣清醒一下，才能再回过头来继续跟沈九日battle。

　　但与此同时，他又不是太想挂电话。
　　沈旭的声音很好听，通过电流转化成信号再转成声波的声线，略有一些低沉，相当干净，像经年沉在湖底光滑可鉴的磐石。
　　他于是愣愣地捏着手机贴在耳边，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像个没有心的二傻子。

　　“辰哥，”长久又短暂的沉默之后，沈旭语带试探地问，“你睡着了？”
　　“……啊，”韩星辰叹气，“着了。”
　　“那你……”沈旭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抽个空梦游一下，听我把话说完吧。”
　　“说。”韩星辰闭上了眼睛。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是练田径的，专项短跑，主攻百米，”沈旭说，“我每天面对的是笔直的赛道，争的时间以毫秒为单位，所以我不会绕弯子，也从不浪费时间。”
　　沈旭停顿了一个呼吸，用更加平稳坚定的语气说：“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相信个屁啊。
　　你把老子的后路都堵死了，你个崽种。

　　韩星辰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拒绝呢？”
　　“我当然会尊重你的选择，”沈旭说，“不过辰哥，我忘了告诉你，我其实是从长跑组转到短跑组的，我的耐力也很好。”
　　“你就说你什么不好。”韩星辰啧了一声。
　　“学习不好。”沈旭说。
　　“……靠，”韩星辰没忍住乐了，“你还挺骄傲。”
　　“辰哥，”沈旭笑笑，“别跑题。”
　　“知道了。”韩星辰叹了口气。

　　他不否认自己对沈旭确实有那么点儿意思，一开始就馋上了人家的脸蛋子和大长腿，几次接触下来，又发现沈旭这人相处起来也很舒服，没什么负担，轻松自在，所以也愿意跟沈旭待在一起。
　　但仅此而已，他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况且他一直以为沈旭是直的……

　　“你……”他踌躇着，声音很轻，“你让我想想吧。”
　　“好。”沈旭回答得很干脆。
　　“那，晚安。”韩星辰说。
　　“晚安。”沈旭说。

　　挂了电话，韩星辰去浴室拿凉水浇了几下脸，重新回到自己的铺位之后，也不打算复习了，直接关了台灯爬上了床。
　　陆飞羽裹着被子睡得正憨，他费了老半天劲才把被子抢过来一半，再把人往墙那边推了推，侧着身子躺下了。
　　这一晚上，心脏跟坐了过山车似的，到现在还跳得参乱不齐，他以为自己会失眠，可闭上眼没两分钟就昏死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闹钟响，韩星辰摁了之后又在床上回笼了半小时，一边抵御陆飞羽的重压，一边抽空做了个梦。
　　梦里是阳光猛烈的操场，他站在百米起点，面朝着笔直的赛道，脑子有些发蒙。
　　沈旭高举发令枪在旁边冲他喊：“各就位，预备——”
　　他转头看着沈旭，有想冲过去扇两巴掌的冲动。
　　枪声一响，他站在起跑线没动弹。
　　沈旭又冲他喊：“你快跑啊！”
　　我跑你大爷啊！
　　“你怎么还不跑？”沈旭继续喊。
　　你他妈是不是磕屎了！
　　“辰哥！”沈旭放平胳膊，发令枪的枪口对准了他，“你不跑我怎么追你啊！”

　　韩星辰猛地睁开了眼睛。
　　要疯……
　　大概被这个诡异的梦刺激到了，他睡意全无，索性爬了起来，洗漱完之后换了衣服，准备去操场跑圈。
　　跑他妈的。
　　操。

　　今天天气不错，清晨的空气中有虫鸣鸟叫和破云的阳光。
　　操场上跑步的人三三两两，旁边看台上坐着一两个塞着耳机练习听力的学生。
　　韩星辰不常晨跑，一般都是夜跑，除了睡醒有起床气脑子迷糊不想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例如现在——
　　饿，掏心挖肺的饿。
　　星期天食堂不迎客，他决定去学校外面随便找点儿吃的。
　　许子淮早先提到过，出了校门右转，走个几十米再右转，拐进一条胡同，里面各种中西结合横跨大江南北的早点应有尽有，全方位满足各上班族学生党以及遛晨弯的大爷大妈们。

　　刚出了校门，兜里的手机响了，韩星辰拿出来看了一眼。
　　……沈旭。
　　梦里沈旭拿发令枪对准他的场景非常配合地冲进了脑海，他掀着嘴角冷笑了一声，直接摁了拒接。
　　去你妈的。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被丢回了裤兜里。
　　右转走了一小段，身后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一辆自行车从身边掠过，他本能地往旁边让了一步，正要继续迈步，那辆自行车却停下了。
　　余光瞥见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韩星辰想都没想一把截住，飞快往下滑到手掌，捏住对方的中指，狠狠往后一掰。

　　“辰哥！”那人吼了一声，“我！”
　　韩星辰一愣，松开了手，一抬眼，啧了一声：“你是不是有病？”
　　“少侠好身手。”沈旭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地，甩了甩受挫的手。
　　“不用拍马屁，”韩星辰说，扫了一眼自行车，拧起眉，“你骑车来的？”
　　十中到四中打车最快一个半小时，骑自行车的话……
　　“你昨晚没睡觉？”他震惊地看着沈旭。
　　“睡了，挂了电话就睡了，”沈旭笑笑，“早上打车先回了趟家，取了自行车再过来找你的。”
　　“哦，难怪，”韩星辰点点头，“车子不是上次那辆了，上次那辆车架子是荧光绿的，上面的字儿是黑色的。”
　　这次虽然是个同款，但却是黑架红字。
　　“上次？”沈旭一愣，回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们学霸都是过目不忘的。”韩星辰冷笑。
　　沈旭竖了竖大拇指。
　　“吃早饭了么，”韩星辰沉默了一阵，偏了偏头，“我请你。”
　　“好啊。”沈旭说。

　　两人一起顺着道往前走，韩星辰一路时不时瞥沈旭一眼，沈旭推着自行车，偶尔转头看过来，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他没问沈旭为什么大清早跑来找他。
　　不敢问。
　　害怕沈旭一张嘴就是我在追你，你快给老子跑。

　　“上次那辆回去就被偷了，”沈旭率先打破沉默，“这是第四辆了，前面三辆都被偷了。”
　　“这么惨啊，小偷专守着你自行车发家致富呢吧。”韩星辰没忍住乐了，又瞅了瞅自行车，别说，造型确实好看，非常炫酷，小偷们还挺有眼光，他扫了一眼车杆上的字，“Specialized？”
　　“你认识这个牌子？”沈旭问。
　　“什么？”韩星辰愣了愣。
　　“闪电。”沈旭说。

　　韩星辰有一阵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跟我说这个单词是闪电？”
　　“不是么。”沈旭侧过头。
　　“闪电，lightning，”韩星辰说，又指着自行车上的字，“specialized，专业的。”
　　“这样啊。”沈旭笑笑。
　　“你们英语老师怎么还没打死你。”韩星辰说。
　　“我一直以为这个牌子叫闪电，论坛上的人都这么说，”沈旭若有所思，“原来不是啊。”

　　论坛？
　　什么论坛？
　　韩星辰猛地一下警觉了，迅速拿出手机呼叫度娘。
　　几秒钟之后——
　　“……操？”他震惊地看着搜索结果，又看了沈旭一眼，再瞅了瞅那辆自行车，最后光速迈开步子往前走了，“打扰了。”
　　几万块的自行车，还已经被偷了三辆了。
　　这他妈是个什么绝世败家玩意儿啊。

　　“怎么了？”沈旭追了上来。
　　“你，”韩星辰指着他，“从现在开始，十分钟之内不要跟我讲话。”
　　妈的，他得缓缓。
　　竟然遇上个比陆大爷还败家的登西，难道自己是专门招这个物种的特殊体质？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