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28、第 28 章

　　韩星辰的脑神经有一瞬间的短路，耳边忽然响起了一曲非常应景的BGM。
　　“……茫茫人海中，我与谁相逢，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啊，串词儿了，重来。
　　“……茫茫人海中，我与谁相逢，hey you，就是你，请靠近我怀里，别假装不在意，你明明动了心……”
　　妈的又串了。
　　无路塞！
　　韩星辰愤怒地关掉了BGM。

　　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划破黑夜，苏景宓探头瞅了一眼，立马冲了过去。
　　韩星辰顺着扭头望去，先看到了一辆外型炫酷的自行车，然后是一条裹在黑色牛仔裤里的大长腿，脚上穿着马丁靴，踏在路牙边上。
　　视线再往上，黑色飞行夹克，里面是连帽的黑色卫衣。
　　地狱使者么，这么喜欢黑色。

　　自行车上的人拉下卫衣连帽，顺手抹了一把剪得很短的圆寸。
　　啧啧。
　　虽然啧啧，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抹头发的动作利落而帅气。
　　昏暗的路灯下，隔着几大米的距离，光凭那张侧脸上鼻梁挺直的线条和下颌角锋锐的弧度，韩星辰一眼就能认出，这人就是沈旭。
　　不是重名，是真的沈旭。
　　如假包换。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
　　到底是沈旭还是他自己，上辈子得是执着地回眸成了斗鸡眼，这辈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才能如此戏剧化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
　　说好的依概率收敛于0呢！

　　“你咋不睡一觉再来呢！”苏景宓冲到刚停好车的沈旭跟前，朝他小腿肚踹了一脚，“还挂我电话，反了你！”
　　“本来就在睡觉，”沈旭压根没躲，往韩星辰这边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很快又转了回去，“被你吵醒了而已，你也没说是晚上12点，我以为约的明天中午。”
　　等人走近了韩星辰才发现，沈旭比自己还高那么一丢丢，估计吃了跟陆飞羽同款的乳猪宝。

　　“我刚从美国回来啊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苏景宓说。
　　“别废话了，人呢？”沈旭问。
　　“什么人？”苏景宓一愣。
　　“臭流氓。”沈旭说。
　　“骂谁呢！”苏景宓又往他小腿踹了一脚。
　　沈旭拧了拧眉，看着她。
　　韩星辰一下没忍住，偏开头笑了一声。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他顿时有点尴尬，在抬脚走人和打个招呼走人之间来回蹦跶。

　　“就是他？”沈旭往他这边偏了偏脸。
　　韩星辰皱起眉，刚准备怼一句“你眼睛被屎糊了吗老子哪个部位长得像臭流氓？”，苏景宓已经先他一步，飞快点头：“对！就是他！调戏我还抢我手机！”
　　W……T……F？
　　他万分震惊地看着苏景宓，头顶上撒欢儿跑过了一万头草泥马。
　　农夫与蛇吗！
　　吕洞宾与狗吗！
　　东郭先生与狼吗！

　　韩星辰在想出第四只恩将仇报的畜生之前，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瞪着那只手，手掌宽大，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并且……跟记忆中一样，看着很有力量。
　　“嘿，兄弟。”那只手的拇指和中指轻轻一搓，打了个响指。
　　韩星辰抬眼看着手的主人。
　　谁是你兄弟？
　　耍你二舅爷的帅啊！

　　“来吧。”沈旭说。
　　来吧？
　　来什么吧来吧？
　　来引吭高歌吧还是……
　　还是什么还没来得及想，沈旭的拳头已经对着他的面门直冲而来。
　　好快！
　　来不及格挡。
　　心里做出判断的同时，韩星辰迅速歪了下头，拳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虽然拼了老命，依旧没能完全躲过，指节蹭过颧骨，一阵钝痛。

　　操！
　　丫有毒是吧！
　　专门克他的是吧！
　　第一次，把他的脑袋当球门，射得还挺准，直接给磕破了头。
　　第二次，骂他是个白痴女生，还嘲讽他进错男厕所。
　　第三次，妈的直接上手了，沙包大的拳头冲他英俊的脸蛋子对直砸了过来。
　　你大爷的三舅公！

　　韩星辰脑子轰的一炸，手刀照着沈旭的胳膊弯就切了下去。
　　别以为长挺帅老子就会手软，老子可是凶残到连自己都不放过韩太阳！
　　沈旭反应速度惊人，飞快抬手格挡，阻断了手刀往下的势头。
　　韩星辰料到他能挡开这一招，可挡开的同时，丫颈部以上门脸大开，到处都是得分点。
　　真正的后招来了哟，兄弟。
　　他胳膊肘猛地往上一扫，击中了沈旭的下颌角，沈旭吃痛地往后一仰。
　　还有一招请笑纳。
　　紧跟着又是一记推踢，正中胸窝。
　　哟西！
　　得一分！

　　“操。”沈旭后跨一步稳住重心，低声咒骂了一句，反抡着拳头横扫过来。
　　这一拳经由怒气值的加持，力道和速度MAX，韩星辰曲臂格挡，但挡得并不轻松，身体跟着拳势狠狠震了一下。
　　他顺着力道稍一侧身，抬脚接了一记侧踢，标的物本来是沈旭的头，但那逼反应贼快，身子往下一矮，一个俯冲，同时出拳砸向了他的肚子。
　　操，要帮我清肠胃吗！
　　这记直拳借着往前的惯性，又快又狠，韩星辰来不及收腿躲开，只能拧回身子，侧踢顺势改成下劈腿。
　　小腹被拳头命中的瞬间，他的脚后跟也砸中了沈旭的肩。
　　妈的，让你得一分又如何，老子这下能拿三分！

　　俩人同时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不过姿势各异，韩星辰屁股先着陆，双手撑在身后，沈旭稍微惨一点，脸朝下跪着，手掌撑着才没五体投地拥吻大地。
　　韩星辰心里本来蹿着老高的火，一见沈旭跪在了自己面前，又猛地有点儿想笑。
　　拜你大爷的早年，老子没钱！

　　“漂亮！”苏景宓在旁边大喊一声。
　　韩星辰扭头一瞅，发现苏景宓正蹲在三步之外的花坛上，小巴掌拍得啪啪作响。
　　一看那两条兴奋得快要飞出发际线的眉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跟沈旭都被耍了。
　　恩将仇报什么的是他想多了，这小姐妹儿就想看他俩打架图个乐，打得越酣畅淋漓，她越嗨得飞起。
　　WTF的N次方！
　　这位女士您稍等，我解决完面前这个，再来破自己不打女人的戒！

　　韩星辰咬着牙转回头，正好撞上沈旭收回来的视线，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三秒。
　　有一瞬间，他感觉沈旭也意识到了，因为当他俩很默契地一跃而起，开始新一轮的拳脚相加时，他看到沈旭很轻地勾了勾嘴角。

　　接下来的对战，因为那一眼的对视，似乎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两人不再争强斗狠，反倒是你来我往，有点儿高手过招，点到为止的意思。
　　沈旭不愧是晋升为九哥的小霸王，力量跟张超有得一拼，关键是速度更快，拳脚一看就是实战中自学成才的野路子，还野得非常风骚，一般人很难摸清他下一步准备怎么出招。

　　韩星辰此刻才幡然感悟刘教是多么的可爱，如果没有那些闯江湖之打到你这样那样的秘籍，自己这个黑带一段估计会被沈旭打成猪头。
　　行，野就野吧。
　　他干脆也完全放开了，出招没了章法，怎么顺手怎么来，躲闪格挡随缘，所有技术动作接二连三地跑偏，规则全都甩啦甩啦。
　　俩人一个比一个野，最后基本放弃了防守，你砸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你胳膊肘怼我下巴，我手刀劈你脖颈，力道都有意收住了，过招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打到后半程，韩星辰感觉他跟沈旭已经在乱七八糟的路上越奔越远了。
　　他从来没有在大街上跟人这么打过架，虽然在道馆训练时经常会有对战实训，但被规则章法框着，头身还戴着护具，体会不到拳脚直接怼到身上那种骤然的疼痛。
　　就算刚才教训了几个混子，加上之前跟9班的渣渣们打过架，也只是他单方面揍人，且对手太弱鸡，毫无成就感。
　　这种棋逢对手，大口喘气，放肆挥拳，疼痛在身体每个毛孔蔓延，汗水随着偾张的血脉蒸发的感觉，就俩字——痛快。

　　一记右勾拳猛地停在距离韩星辰的侧脸不到1厘米的地方，拳风刮过耳廓，仿佛能听到破空的尖啸声。
　　“还打么？”沈旭沉声问了一句。
　　韩星辰早在沈旭出拳之前就先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瞬间有些恍神。
　　沈旭的皮肤细腻紧致，虎口能感觉到他讲话时，喉结上下滚动的节奏，以及颈动脉猛烈跳跃的频率，掌心贴着的那块皮肤，热度烫得他莫名有些发慌，心尖像是被羽毛刮蹭着一般，麻酥酥的痒。

　　“嘿，”沈旭抵着他的手凑近了些，呼吸扫到了他的侧脸上，“问你话呢。”
　　完蛋，好像更痒了。
　　韩星辰猛地扣紧手指，一抬眸：“随你。”
　　“靠！”沈旭拧紧眉，也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随我你他妈不撒手？”
　　“你也没说不打了啊。”他看着沈旭。
　　“所以我才问你还打不打了。”沈旭也看着他。
　　“随你。”韩星辰说。
　　“我操……”沈旭也没词儿了。

　　大概是因为这番对话太莫名其妙，俩人忽然都没声了，就这么互掐着对方的喉咙，沉默地对视着，谁都没撒手。
　　过了不知多久，苏景宓举着手机小跑了过来，镜头在他俩脸上缓慢扫过，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俩再这么深情对视下去，接下来是不是该接吻了？”
　　韩星辰和沈旭同时一怔，随即风驰电掣般松开手，视线也非常默契地一左一右错开了。

　　“你们这是……打完了？”苏景宓问。
　　“不然呢，”沈旭啧了一声，“你个不买票白看戏的，散场了还敢要彩蛋？”
　　“不敢不敢！”苏景宓脸上的笑容毫无歉意。
　　“无聊。”沈旭说。

　　一场乱斗下来浑身冒的汗，这会儿被风一吹，透着心的凉，韩星辰缩了缩脖子，转眼一瞅沈旭曝露在凛冽寒风里圆寸，感觉更冷了。
　　粗略估了估，出来一个多小时了，陆大爷居然没打电话催……哦，出门忘带手机了。
　　“我走了。”他说，也不等谁回应，转身迈开腿，一边走一边掏出口罩戴上。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苏景宓的声音：“嘿，英雄！”
　　韩星辰停下脚步，回过头，余光瞥到了沈旭扶着自行车站在路边的背影。

　　苏景宓举着手机，对着他咔嚓一声。
　　“拍张照片纪念一下。”她放下手机笑了笑，冲他挥了两下手，“慢走啊英雄！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韩星辰没说话，藏在口罩下的嘴角轻轻弯了弯，转回头离开了。

　　“喂！”沈旭扭头问，“你怎么走？帮你叫个车还是……”
　　“我不回去。”苏景宓看着他。
　　“……苏二。”沈旭虚了一下眼睛。
　　苏景宓在苏家景字辈里排行老二，他也就很顺便地赐了苏二这个很衬她的昵称。
　　苏景宓愉快地打了个响指：“我偷跑回来的，谁都不知道我回国了。”
　　沈旭沉默地盯着她。
　　“就三天！”苏景宓竖起三根手指，“三天后我就回去，我机票都是往返的，不信你看！”
　　“不行，我那屋就一张床。”沈旭一嘴没商量的语气。
　　“又不是没睡过。”苏景宓歪着头笑，“我不介意。”

　　苏家和沈家是世交，苏景宓比沈旭大一岁，俩人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真要说的话，上小学以前，还真抱着一张床上睡过……
　　“我介意，”沈旭啧了一声，指着还要说什么的苏景宓，“少废话，自己滚去开房。”
　　“……处不下去了，”苏景宓往自行车座一靠，叹了口气，“友尽吧。”
　　“好。”沈旭说。

　　苏景宓是他唯一觉得不烦，并且关系还特铁的女生。
　　大概因为苏景宓就是个披着软萌外皮的糙汉子，他压根没把她当过女人，所以聊得下去，相处起来也很轻松。
　　纯粹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然后光速开始咱俩甜腻腻的爱情。”苏景宓说。
　　“……滚。”沈旭说。
　　“有劲没劲？”苏景宓白了一眼，摸出手机点开刚才拍的视频，“反正我不住酒店，你看着给安排吧。”

　　苏景宓看的是刚才拍的俩人干架的视频，沈旭不经意扫了一眼，视线就没再移开。
　　从第三视角再次回顾这场乱斗，他忽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觉得心跳莫名有点儿乱，目光不自觉的，就被那个矫捷灵动的身影吸引住了。

　　“刚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沈旭问。
　　“不知道啊，英雄不肯说，说是做好事不留名，”苏景宓冲手机屏幕努努嘴，“怎么样？帅吧？你是不知道，刚那几个臭流氓抢了我手机之后，我们英雄跟天神降临一样，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就这么华丽丽地走了过来，冲其中一个抬了抬下巴，‘嘿’，然后一拳抡人鼻子上……我去，太帅了。”
　　沈旭啧了一声。
　　“你别啧，”苏景宓说，“要不我心里装了个你，早跪舔人家的AJ了。”
　　“那你赶紧的。”沈旭说。
　　“算了，”苏景宓叹气，“情人儿还是老的好。”
　　“神经病。”沈旭说。
　　“啊——！烦死了烦死了烦……”苏景宓崩溃大喊，喊一半停了，转过头一脸平静地问，“刚你俩打到最后，算是握手言和了？”
　　沈旭愣了愣。

　　其实真要打的话，他感觉自己有点儿够呛，那个男的……呃，姑且跟着苏二叫英雄吧，英雄应该是练过的，无论速度还是技巧，没个三五八年的专业训练，绝对达不到。
　　最关键的是，英雄不光有科班出身的拳脚，还偏偏精通各种野路子，如果不是后半段英雄没再盯破绽、算后招，沈旭觉得自己多半会被打到服气为止。
　　想想还挺烦躁的，但又有那么一丁点儿……那话怎么说来着，英雄惜英雄？
　　对，就是这种感觉。
　　很久没这么打过架了，今天忽然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大冷天裹着老北风打完这一架，他感觉每个毛孔都冒着暖烘烘的热气。
　　就两个字——舒坦。

　　“哎，你看，”苏景宓拿胳膊肘往他肋条上戳了戳，把最后拍的那张照片斜给他看，“就是这个眼神，煞得我差点儿就想劈腿了。”
　　“赶紧劈，别嘴上叨逼。”沈旭叹气，转头往屏幕扫了一眼，突然愣住，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
　　“咋了宝贝儿？”苏景宓问。
　　沈旭没吭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长时间。

　　照片中，男孩儿站在萧索空寂的街道中央，回过头看着镜头，前额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却格外明亮。
　　“他，”沈旭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很像一个人……”
　　刚才一直跟英雄大乱斗没功夫细看，现下看着照片才猛然惊觉，自己第一眼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不是像，他本来就是一个人。”苏景宓沉痛地看他一眼，“傻了吧唧的。”
　　沈旭没再搭理她，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