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14、第 14 章

　　回到家，老妈已经把饭做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卖相看着还行，吃到嘴里也就裹着米饭能下咽的水准。
　　对于老妈的厨艺，韩星辰早就不抱希望了，心里想着陆飞羽中午报的食堂那一溜菜名，大口大口地扒拉完，吃了个七八分饱。
　　帮着收拾完餐桌，他把数学竞赛的奖状拿出来递给老妈。
　　“你们郑老师提前跟我说了，这次全市只有三个满分，你是其中之一。”老妈拿着奖状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考得不错，再接再厉。”
　　“嗯。”韩星辰应了一声，每次拿了奖都是这八个字，他已经想不起老妈最后一次因为他考了100分，高兴得在他脑门儿一顿亲是什么时候了。
　　“行了，回屋写作业去吧。”老妈收了奖状往自己屋里去了。
　　韩星辰很想说今天期中考刚考完，老师没留作业，但想想还是算了，说了老妈也会回他一句没作业就看书预习。
　　这样的对话实在没什么意义。
　　他站在客厅往老妈的卧室望去，看着她从柜子里提出一只小箱子放到床上，然后坐在床边拿着奖状又看了一会儿才放进了箱子里。
　　以前住老房子的时候，他的奖状都贴在墙上，客厅贴满了就贴卧室，快赶上墙纸了。
　　搬家的时候，老妈专门找了这只小箱子，把那些奖状全都收了进去，搬来这边以后，奖状也没往墙上贴了，一直搁在箱子里，有了新的就继续往里放。

　　韩星辰看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屋了，往书桌前一坐，随手抽了本奥数习题集来做。
　　情绪不稳的时候，他就喜欢做做数学题，思维跟着一个个步骤变得清晰有序，正确答案算出来的一瞬间，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今天这一天过得挺刺激的，早晨翻墙差点被李教头逮个现行，中午又在厕所跟人，哦不，揍了几个渣渣，完了忐忑了一下午，又被吴迪气得爆肝，最后因为陆飞羽，这刺激的一天以被逼着明天当狗的可笑结局收了尾。
　　简直perfect！
　　如此跌宕起伏的一天，必须得做三套奥数题才能平复这同样跌宕起伏的情绪。

　　韩星辰选的是一套往年的IMO试题，总共六道题，涵盖了组合数学、数论、几何、代数等方面的知识点，毕竟是国际比赛的试题，跟市里的一比，难度高了二百来个赵天建。
　　【在直角三角形BCF中，点A在直线CF上且FA=FB，并且F在A，C之间，点D使得DA=DC……】
　　本来打算做三套，结果才做了半套，再捋一捋难点重点，时间就过去了三多个小时。
　　看看时间，十一点还没过半，平时他一般刷题刷到12点入睡，这倒早不晚的，上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但把剩下三道题做完，估计得是后半夜了。
　　韩星辰合上习题集，对着台灯发了一阵呆，最后决定出去夜跑。
　　他并不每天夜跑，主要还是看心情，一旦没有睡觉的心情，他就会出去夜跑五公里。
　　最近这种心情挺任性的，三天两头玩失踪，这周他都夜跑了三四回了。

　　小区面积很大，就围着高层区这片跑一圈差不多就有一公里，韩星辰以前一般就跑五圈，也就常规的五公里。今天他突然有点想挑战一下自己，不光连着跑了十圈，还提了速跑，跑完大概就用了四十分钟，回到家刚进了浴室，他扶着洗脸台差点跪了。
　　“服不服？”他摆了个很酷的表情问镜中的自己。
　　“五体投地的服。”镜子里那个韩星辰抱了抱拳，“太阳兄，您发起疯连自己都不放过……牛逼。”
　　“过奖。”他也抱了抱拳。

　　洗澡的时候，韩星辰全程蹲着，腿软得不行，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水温调得很高，热水裹着身体，浸进每个张开的毛孔，疲惫感并未消退，反而加重了。
　　他在自己歪到在地睡过去之前，关掉了水阀。
　　一头栽到在床上的时候，倦意铺天盖地而来，上下眼皮还没来得及打架，就光速睡死了。
　　这种透支脑力和体力，以身心俱疲来对抗失眠的方法非常管用。
　　尽管睡着了，但扛不住梦境这种超脱四维的物种入侵大脑。
　　韩星辰又做了很多杂乱的梦，奇怪的场景，诡异的对话。

　　在一片比人还高的芦苇荡里，他看到了光着膀子，就穿了一条裤衩的自己。
　　老北风呼呼地刮，地上的泥土里还裹着冰渣，如此天寒地冻的恶劣环境，他居然没感觉到冷，就以上帝视角看到自己傻拉吧叽站着四处张望的样子，觉得有点儿可怜。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涌过来一圈人，上帝视角何时切换到了第一视角，韩星辰都没注意，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陌生或不陌生的，名字能对上号或对不上号的面孔，他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恍惚和迷茫。
　　有9班那几个渣渣，有赵天建、吴迪、陈映，还有薛薇，还有……啊，叫不上名字了。
　　韩星辰跟那些面孔一一对视，有人回避他的视线，有人挑衅，有人讥诮地笑，还有不间断的窃窃私语，嗡嗡嗡地回响在耳畔。

　　“星儿……”陆飞羽忽然出现在他身边，跟大变活人似的令人猝不及防，看他的眼神无助又绝望，压低声音哀求着，“我们走吧……”
　　“啊？”韩星辰茫然地看着他，“去哪儿？”
　　“回我们的星球。”陆飞羽说完，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天外飞星啊……我们是外星人，你忘了吗……快走吧，飞船要起飞了……”
　　声音越来越远，韩星辰更茫然了，直到陆飞羽的身影消失都没反应过来。
　　外星人……
　　你他妈就不能哪怕一次，至少在梦里收敛一下自己的逗逼属性吗？

　　韩星辰刚准备追上去，胳膊忽然被拽住，他回头一看，沈旭极具冲击力的脸撞进视野。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又给沈旭加了滤镜，不过这逼看起来依然帅到炸裂。
　　“你想去哪儿？”沈旭用力一拽，把他往回拉了一大步，“跟我走。”
　　……我他妈为什么要跟你走！
　　这是韩星辰的画外内心OS，可事实上，梦里的自己像是被下了蛊似的，就这么呆呆地任由沈旭拉着穿过了人群。

　　视角从高空往下，空旷无垠的芦苇荡里，他和沈旭的身影快速穿行着，后面的人群开始缓慢移动，朝他们俩追了过去。
　　沈旭加快了速度，韩星辰也跟着小跑了起来，他看着沈旭在前方奋力拨开面前的芦苇，脚步坚定地踩出了一条清晰的路。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后是追赶的人群，以及各种叫嚣、哄笑，还有怒骂，韩星辰在持续奔跑中醒了过来。
　　不是那种自噩梦中的惊醒，而是缓慢地睁开眼睛，尽管心跳有些乱，还伴随着轻微的喘息，但内心很平静。

　　寒风掠过脸颊的时候，韩星辰才意识到自己睡前忘了关窗户。
　　他哆哆嗦嗦地跳下床去关了窗，又迅速钻回了被窝，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发了一阵懵。
　　梦中的情景迅速像融进水里的一小滴墨，毫无章法地散乱着不见了。
　　身体有些发冷，摸了摸额头，还有未风干的冷汗，韩星辰从枕头下面摸出陆飞羽送他的打火机。
　　“展现你隐藏属性的时刻到了。”指尖轻轻一挑，金属盖叮的一声弹开，他滑动齿轮，一小簇黄灿灿的火苗瞬间蹿了出来。
　　伪装成打火机的暖手宝其实还是个打火机的打火机那一丁点儿短暂的暖意，并不能驱走半夜被老北风肆虐后的寒冷，但足以令韩星辰安心阖上眼睛。
　　他往下滑了滑，躺了下来，打火机在手心里紧紧攥着。
　　再次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韩星辰整个人都是懵的。
　　浑身乏力，脑子里混乱不堪。
　　身和心都过度消耗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起床之后一直到洗漱完毕，他都像是在梦游一般，意识飘忽着，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
　　“你脸怎么回事儿？”老妈路过洗手间时，往他脸上扫了一眼。
　　韩星辰茫然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印着一小块长方形红印的侧脸。
　　西马塔！
　　昨晚跟兼职暖手宝的打火机贴面睡了一宿，这块印记充分证明了他俩的姿势有多缠绵。
　　啊……
　　韩星辰对着浴室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老妈显然也就随口一问，没等他回答就已经走进了厨房。

　　韩星辰坐到餐桌前的时候，老妈把一杯牛奶放到了他面前。
　　“妈，”韩星辰喝了一口牛奶，握着杯子看向老妈，“中午我不回来吃饭，陆飞羽约了我下午去看电影。”
　　“嗯。”老妈往吐司上抹着果酱。
　　“晚饭……应该也不回来吃。”韩星辰拿过一片吐司，卷成一卷，在牛奶里泡了泡。
　　“嗯。”老妈又简短地应了一声，吐司的果酱抹完，拿在手上没吃，过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玄关，从挂衣架上的挎包里拿出钱包。
　　“拿着，”老妈抽出两百块钱放到他手边，“够么？”
　　“够了。”韩星辰看着手边的钱，有些心虚。
　　其实他有钱，温叔给的，不过他不敢说。

　　老妈从他第一次去老爸那里就特别强调了，不准要温叔的钱，态度和语气都非常强硬。虽然他很听话，一次都没要过，但扛不住温叔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他身上藏钱。
　　有时一两百，有时更多，有时藏在书包和外套的各种小口袋里，有时夹在课本里或是书皮内侧，甚至连卫衣的连帽里都藏过。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韩星辰从老爸那边回来之前，都会很认真地检查一遍书包和衣服，一旦发现温叔藏的钱就拿出来放到鞋柜上。
　　上周回来之前，他依然仔细检查了，确定温叔这次没搞什么小动作，还松了一口气。
　　结果前两天去食堂吃饭才发现，五张一百块被折成扁扁的小长方块，塞在他的饭卡套里，他当时看到愣了好半天，简直不知道该哭该笑。

　　老妈的钱和温叔给的钱，被一起塞进了钱包。
　　韩星辰单肩挎着书包出门，决定今天的所有娱乐项目都由他来买单。
　　毕竟怀揣着七百块大洋的巨款。
　　有钱，大气。
　　韩星辰忍不住感慨了一下下，像他这种被迫拉着当狗还全程买单的兄弟，陆飞羽得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才换来的吧。
　　他想着就给陆飞羽发了条信息，陆飞羽收到之后回了一长串问号过来，紧接着又问他什么情况。
　　-得了笔不义之财，得赶紧花出去
　　-【不知所措ing.gif】
　　-懂点儿事，别跟你爸争
　　-得令！
　　韩星辰笑了笑，正要揣回手机，陆飞羽又连发了三条。
　　-给老爸捶捶背
　　-and捏捏肩
　　-【未成年少女的可爱目光.jpg】
　　韩星辰冲着手机屏幕乐了一声：“傻逼。”

　　在道馆的更衣室换了道服出来，韩星辰跟从旁边厕所出来的刘教碰巧打了个照面。
　　“刘教。”他照规矩鞠了个躬。
　　“嗯，”刘教提着裤腰，偏头瞅了他一眼，愣了愣，跟着就笑了，“哟，少年，跟人打架了？”
　　“啊？”韩星辰愣住了，茫然地摸了摸脸，“怎么看出来的啊？”
　　“眼神儿啊。”刘教笑笑。
　　“我眼神挺清纯的啊。”韩星辰飞快眨眼睛。
　　“清纯个屁，”刘教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别眨了，看着跟个智障一样！”
　　“哦。”韩星辰揉了揉眼睛，刚一下眨得太猛，有点酸。
　　“好——啊——！”刘教忽然拉长声喊了一声，扭头看了眼被吓到的韩星辰，笑了笑，“我前两天还琢磨着你这老不见动静的叛逆期也该来了，没想到这就跟人干上了……不错不错。”
　　“身为教练，怂恿学员打架，”韩星辰很郁闷地看着他，“您这样真的好吗？”
　　“你就当我是个奇葩吧。”刘教乐呵了一声往前走。
　　这波自黑毫无违和感，韩星辰冲他的背影竖起了两根大拇指。
　　“小子，来，”刘教回头招了招手，“今儿传授你升级版的打到你喊爹秘籍，教你如何把跆拳道帅逼的拳脚运用到实战中去。”
　　“……好咧。”韩星辰很听话地跟了上去。

　　刘教说是教他打架，结果先来了一波翻了倍的素质训练。
　　俯卧撑仰卧起坐俯卧撑仰卧起坐……完了以后立卧撑蹲跳立卧撑蹲跳……再完了以后曲线跑穿梭跑应答跑曲线跑穿梭跑应答跑……再再完了以后正压腿侧压腿横竖叉正压腿侧压腿横竖叉……
　　体能到达极限，魂体逐渐分离的感觉，实在是……
　　啊……
　　死一死得了……
　　韩星辰像块抹布似的挂在把杆上，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也没什么遗言可交待的了。

　　“特训开始！”魂儿都还没招回来，刘教就掐着腰大吼了一声。
　　韩星辰想说容我先戴个护具，嘴巴还没张开，这位大叔的横踢侧踢后旋踢等等各种组合踢已经呼啦啦招呼了过来。
　　尽管刘教控制了力道，韩星辰也本能地格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那些腿脚踢在身上仍然很痛，痛到他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迅速掌握了攻击要点和技巧。

　　“打到你喊爹升级版，踹到你想死。”一通无差别踢踹蹬之后，刘教收了腿，一边紧着道带，一边拿脚尖碰了碰他的胳膊，“感觉如何？”
　　韩星辰脸贴地板趴着，一动不动，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缓了好半天才翻身仰躺，冲着天花板叹气：“已经死了……”
　　“休息10分钟，”刘教勾了勾嘴角，从他身上跨过去，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又补了一句，“等会儿跟张超进行实战对练。”
　　“……死透了都。”韩星辰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张超二十岁出头，也是道馆的老学员了，目前黑带三段，比韩星辰高两个档次。
　　两人经常进行对战练习，张超重力量，韩星辰重速度，实战基本五五开，势均力敌。
　　不过今天韩星辰刚得了刘教真传，一套“痛到你想死”现学现卖，居然立竿见影，没几个回合就占了上风，张超几乎只能被动防守，最终三局落败。
　　如果不是之前体力消耗太过，韩星辰感觉自己还能发挥得更好。
　　收势鞠躬敬礼，两人一起往场下走。
　　“刘教，你光给韩星辰开小灶，太偏心了吧！”张超脱了护具抱在怀里，一脸委屈地冲刘教抱怨。
　　刘教捧着茶缸靠墙蹲着，笑着招了招手：“来来来，叔这儿还有一套‘捶到你想哭’，现在就传授给你。”
　　“哎！”张超屁颠颠儿跑了过去。
　　韩星辰摘了头盔夹在臂弯里，看到张超刚跑到刘教跟前，就遭遇了一通手刀冲拳加扫肘的组合攻击，顿时乐得笑出了声。

　　“星儿！”陆飞羽舌头卷了720度的儿化音，混在旁边少儿班几十个小朋友哼哼哈嘿的吆喝声里，依然辨识度极高。
　　韩星辰转过头，看到陆飞羽一溜小跑过来，身后不远跟着薛薇和一个没见过的女生。
　　两个女生看他的表情是同款震惊状，嘴巴一直保持着O型，韩星辰下意识摸了摸脸，想着是不是刚才对战的时候，自己英俊的面容受到了重创。
　　“星儿，你过来。”还没等他开口，陆飞羽已经拽住他的胳膊拉到一边，压着声音说了一句，“哥们儿对不住你。”
　　“啊？”韩星辰懵了。
　　“上午出来得早，薇薇就说来看看你练拳。”陆飞羽往身后扫了一眼，继续悄声说，“那是薇薇的表妹，她事先也没跟我说，碰了头才知道……我估摸着她媒婆瘾犯了。”
　　“啊……相亲啊？”韩星辰瞬间懂了，有点儿想笑，“我还小啊哥，刚满十五岁呢，毛都还没长齐哟。”
　　“哟你妹啊！你别贫！”陆飞羽瞪他一眼，完了又叹了口气，“我的错，没想到她能给我整这出，早知道就不约你了，你要觉得不舒服，我立马带她俩走。”
　　“别，不用，我没所谓。”他拍了拍陆飞羽的胳膊，余光瞥到薛薇带着表妹往这边过来了，连忙压低声音，“我又不是恐女症，你这样搞得挺尴尬的……没事儿，真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