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12、第 12 章

　　韩星辰从来没跟人打过架，虽然在他这个年龄段，实打实练上去的跆拳道黑带已经是大神级别的存在。
　　他练拳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man一点，虽然没什么效果。
　　自从发现以及确定自己的不对劲之后，韩星辰经历了一系列惊慌失措、惶恐无助、自我否定。
　　有一阵子，他每天都会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咒骂自己，像是在提前预习。
　　如今他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已经磨炼到了非人的程度，就算有人当面指着鼻子骂他死基佬，他也能很平静地把对方当个屁给放了。
　　他跟刘教说过，自己不惹事不打架，可一旦逼得他这样能忍一切不能忍的人动手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不打死，打残吧。
　　这是他的原话。
　　虽然他长期一脸正经地说瞎话，当时讲这句话也是为了逗个乐，但里面到底透着几分真，他自己心里明白。
　　当他听到那几个渣渣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侮辱自己和陆飞羽的关系时，他决定不忍了。
　　骂他可以，骂陆飞羽……跪着受死吧。

　　韩星辰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推开门走进去的同时迅速点了拍照。
　　咔嚓一声，里面几个人集体愣住。
　　他旁若无人地看了看抓拍的照片，画面里几个傻逼叼着烟有说有笑，状态看着非常放松and惬意。
　　简直完美。
　　韩星辰笑了笑，把手机揣了回去。
　　“操|你妈！拍什么拍！”那个夹着篮球，挺高壮的9班渣头李……韩星辰没记住名字，姑且就叫渣头吧，渣头率先回过神，吼了一句。
　　陆飞羽抱着两人的书包跟了进来，抬腿往后一蹬关了门，又反手把门给锁上了。
　　韩星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笑你妈逼！”渣头一声怒吼，篮球跟着就朝韩星辰扔了过去。
　　力量不够。
　　这是韩星辰接住篮球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哟呵？反应挺快的啊！”渣头抖着肩膀笑，“长得娘们儿兮兮的，没想到身手还……”
　　反派死于话多。
　　第二个想法冒出头的同时，韩星辰右手猛地一推，对着渣头的脸把篮球砸了回去。
　　腰腹扭转带动肩膀，以直拳的发力方式丢过去的篮球，绝对是打击性supermax的重磅凶器。

　　篮球精准地砸中了渣头的鼻子，渣头嘴巴仍保持着“还”的口型，脑壳猛地往后一仰，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场几个渣渣再度集体懵逼，看着渣头瞪眼仰躺，瞳孔都涣散了，鼻孔里缓缓淌出两管红色液体。
　　“嗷——！”十几秒后，渣头终于反应过来哀嚎了一声，双手捂住鼻子扑腾着，最后撅成了一只炸虾。
　　“日你大爷！”最先反应过来的姑且称作渣渣一号，愤怒地挥着拳冲了过来。

　　刘教说过，这种门脸大开冲你求抱抱的，别犹豫，直接一脚踹他肚子上，帮他清清肠胃。
　　韩星辰于是毫不犹豫地提膝抬腿，一记朴实无华的推踢，渣渣一号身体猛地一弓，成对折状倒飞回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号瞪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一偏头干呕了两下，紧接着哗啦啦一通狂吐。
　　一滩不可言说的糊状物迅速积了一大滩，场面恶心得有点儿惨烈。
　　剩下的渣渣二号和三号顿时发怵，看了看地上两个战斗力已经清零的小伙伴，又互相对瞪了能有十秒。
　　“啊啊啊——！”两人豁出去了似的，一左一右从两边朝韩星辰扑了上去。

　　“腋窝下的腋神经，中度打击疼到爽歪歪，30分钟之内胳膊别想再抬起来。另外，膝关节的外半月板比娇花还脆弱，高兴的话就照着猛踹一脚，丫能立马单膝跪地跟你求婚。”刘教在传授他哥哥带你闯江湖之打到你喊爹秘籍时，特别强调了这两点。
　　韩星辰于是抬手挡开渣渣二号砸下来的拳头，对准他的腋窝挥出一记右冲拳，同时左脚一个回扣，脚跟猛地踢中渣渣三号的膝盖外侧。
　　“嗷呜——！”二号三号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听着有点儿像乔巴的求救信号。
　　如刘教所言，二号吊着胳膊半天直不起腰，三号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首秀结束，统共不到三分钟。
　　韩星辰往几人身上扫了一眼，平生第一架，对战的就这几个战斗力还没上两位数的渣渣，他感觉有点儿失望。
　　最先倒下的渣头也最先缓了过来，他挣扎着靠墙站起来，处于一种想爆发又不敢爆发，火气憋得快自焚了，最后却只能抹了把鼻子糊着一嘴血的瞪眼状态。
　　韩星辰从角落捡起篮球，走过去塞进他怀里：“我手机里有你们聚众抽烟的照片，不想被李教头请家长，出了这个门，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渣头抱着篮球没吭声，继续愤怒地瞪着眼。
　　“哦，对了，”韩星辰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回过头，“你们背后议论我们的那些话，我不想再从第……五个人嘴里听到，谢谢配合。”
　　陆飞羽已经拉开了门，把书包递了过来，韩星辰接过来单肩背着，两人很默契地一起走了出去。

　　回教室的一路上，他俩都沉默着没说话，韩星辰情绪有些低落。
　　虽然刚才揍那几个渣渣的时候挺爽的，一瞬间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发泄方式，比起哭着砸树干，比起笑得飙泪像个精分患者，拳脚直接怼到人身上，耳边传来对方的惨叫，果然是最畅快淋漓的。
　　但一想到自己动手的原因，他就觉得特对不起陆飞羽，心里内疚得不行。
　　虽然他也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可就算发现了也没所谓，反正他早已淬炼得铜墙铁壁了，可陆飞羽如果因为自己被人抹黑，想想就觉得难受得要死。
　　今天这几个渣渣应该不是空口白牙，估计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照爆料的那个渣的说法，流言应该是班上的某人散播出去的。就算他今天撂了狠话，这流言也不可能就这么消停，不出意外应该会越传越开，内容也会越来越离谱。
　　这个散播流言的某人到底是谁，韩星辰在脑子里把班上熟的不熟的人脸都过了一遍，没什么头绪。

　　“星儿。”快到教室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陆飞羽终于开口了。
　　“嗯？”韩星辰想着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刚才……”陆飞羽清了清嗓子，“太帅了！比你平时练拳帅了起码二百倍！”
　　“一般吧，”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刚那几个太弱了。”
　　“就是要碾压看着才霸气！”陆飞羽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碾压才是王道！”
　　韩星辰忽然挺感慨的。
　　陆飞羽此刻跟厕所门口眼睛冒火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压根没被刚才那些污言秽语影响心情。
　　而自己这自怨自艾纠葛苦恼一通，简直像个极端悲观主义晚癌患者，还是拒绝治疗的那种。
　　韩星辰看着他：“真有那么帅？”
　　“哦服抠死！”陆飞羽点头。
　　“想嫁么？”韩星辰又问。
　　“嗯？”陆飞羽一愣，非常做作地扭捏了一下，“啊这……你非要问的话，也不是……”
　　“下辈子吧。”韩星辰冷笑一声，揣着兜走了。

　　下午的考试，韩星辰有点儿心不在焉，早早做完了试题却没有提前交卷，就坐在座位上发呆。
　　两门考试中间休息的那二十分钟，他连厕所都没去，维持着这样的状态，时不时往教室门口望一眼。
　　9班那几个人没来找他，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是在学校，还是管理一项严格的四中，老师们盯学生盯得特别紧，学生校内斗殴几乎闻所未闻，还没萌芽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担心的是那几个傻逼气不过打小报告，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他倒不是怕老师，打架受罚天经地义，为此背个处分也无话可说，他怵的是让请家长。
　　老妈不骂人不打人，但她那种令人窒息的眼神，韩星辰光是想想就恨不能立马切腹谢罪。

　　这一下午老郑没来找过他，李教头也没叫他去教导处喝茶，虽然李教头倒是有一两次经过教室门口往里扫了几眼，瞅那架势应该是在巡视考场秩序。
　　幸好。
　　韩星辰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着。
　　他挺有先见之明地拍了几人聚众抽烟的照片，应该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
　　这事看来是真的到此为止了。

　　“韩星辰！”老郑那被车轮碾过的声音辨识度极高，尤其是在韩星辰刚松懈下来的此刻突然传进耳朵里，他攥着书包肩带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指关节攥得发白。
　　“吴迪，赵天建！”老郑站在门口手一指，紧接着又点了两个人，“你们仨来我办公室一趟。”
　　韩星辰埋着头往门口走，边走边在脑子里迅速捋了捋，如果是打架的事，照理说只会叫他一个人，但把吴迪赵天建一块儿叫上，多半是前阵子数学比赛的事。
　　况且真要是打架的事，老郑没这么沉得住气，估计当场就把他给血拆了。
　　去办公室聊？
　　老郑干不出这等含蓄的事。
　　“星儿！”陆飞羽站起来喊了一声，表情看着有些担心。
　　韩星辰冲他很轻地摇了摇头，路过时手背到身后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快步走出了教室。

　　进了老郑办公室一看，上周一起比赛的肖芳三人也在，他彻底松了口气。
　　“都知道找你们来什么事儿吧？”老郑搬了两张凳子过来让他们坐，看看不够，又跑去把其他几个没在办公室的老师的椅子给顺了过来。
　　老郑看着几人围着办公桌坐了一个半圆之后，才又继续开口：“你们应该都听说了，这次比赛全市就三个满分，咱们学校占了一个。”
　　“是韩星辰吗？”赵天建飞快问了一句。
　　“就你嘴快！”老郑瞪他一眼，端起茶杯窸窸窣窣嘬了两口，眼睛在面前几个学生身上扫完一圈之后才放下茶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韩星辰。”
　　肖芳几人哇了一声，纷纷冲韩星辰竖起大拇指。
　　韩星辰倒是挺平静的，余光扫到吴迪的视线，他扭头看过去，吴迪已经先他一步撇开了眼。

　　“我就说嘛！我果然猜得没错！”赵天建啪啪啪连拍三下大腿。
　　“你激动什么！”老郑竖着眉毛指着赵天建，机关枪噼里啪啦一通扫射，“你叫韩星辰吗！你是不是叫韩星辰！我叫你一声韩星辰你答应一个试试！我还没说你呢赵天建，第一道大题一分都没得，步骤答案全错！你怎么回事儿！这类型的题目我讲了有没有二百遍！平时学的都学到牛屁股里去了吧！这你能给我做错还敢提头来见我你很棒棒哦！”
　　“我头在脖子上呢……”赵天建残血反抗。
　　“那你给我别裤腰上去现在立刻马上！”老郑发射了火箭炮。
　　赵天建光速阵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这次比赛题目比较难，不过大家考得还不错。”老郑收起武器，语调平缓了下来，又嘬了口茶，“韩星辰特等奖，吴迪一等奖，肖芳、胡文潇、冯正亮二等奖。”
　　“至于你，”老郑瞪着悄悄抬起头看着他的赵天建，清了清嗓子，“也是二等奖，你就错了那一题，其他全对，下次注意啊！”
　　“哎！”赵天建满血复活。
　　“下周一晨会，校长会当众提出表扬，这是你们的奖状，拿回家先给父母报个喜去。”老郑把奖状挨个儿发给几人，完了以后一挥手，“行了，韩星辰和吴迪留一下，其他人就先回家吧。”

　　几个人排着队走了。
　　韩星辰把奖状塞进书包，然后低头盯着手指发呆，吴迪挺直腰板看着老郑，等他下达指令。
　　老郑看着他俩没说话，办公室一下变得很安静。
　　隔了好一会儿，老郑才挺随意地开口问：“这次期中考考得怎么样？”
　　“正常发挥。”吴迪说。
　　“你呢？”老郑看着韩星辰。
　　“还行……吧。”韩星辰答得有些犹豫，中午跟人干了一架，下午最后两门考试他一直心不在焉，感觉有点儿虚。
　　“吧？”老郑鼻孔张了张。
　　“还行，”韩星辰连忙改了口，又补了一句，“考得不错。”
　　老郑楞他一眼，端起茶杯，轻轻磕了磕杯盖：“虽然你们俩都内定了签约直升高中部，但到时候能不能签上取决于平时每一次考试排名和校内表现，期中考绝对不能松懈，知道吗？”
　　韩星辰和吴迪一起点了点头。
　　“另外再说个事，你们也知道，四中几年没出过状元了，中考高考一个都没有，”老郑说，“前两天罗校长找我谈了谈，他的意思呢，是觉得你俩很有希望，看明年的中考能不能冲一下。”
　　“啊？”韩星辰愣了愣。
　　“怎么，没信心？”老郑皱眉。
　　“有。”吴迪立马表了态。
　　老郑看向韩星辰。
　　“……我尽力。”韩星辰叹气，心里边加了个“吧”，他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且并不想把话说得太满。

　　“当然，中考状元肯定是有奖励的。”老郑双手捧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他俩，“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外加奖学金，金额还不小。”
　　“多少钱？”韩星辰问。
　　“钱是重点吗！”老郑一下火了，茶杯哐一声砸桌面上，“韩星辰你怎么这么俗！你看人吴迪问了么？心里不想着为校争光争取荣誉，说到钱你就来劲儿了你！简直俗不可耐！”
　　“……我就顺嘴一问。”韩星辰挺无奈的。
　　“你想知道我还偏就不说偏就不说！”老郑瞪着他，猛拍了下桌子，“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韩星辰被喷了一脸，无话可说。
　　老郑又交待了一些端正态度的话才把两人打发走了，韩星辰埋着头走出办公室后拿衣袖揩了揩脸。
　　老郑那一通唾沫攻击，要是换成真枪实弹，他估计已经被喷成马蜂窝了，老妈来认尸的时候还得先验个DNA才行。

　　“韩星辰。”身后传来吴迪的声音，韩星辰这才发现他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干嘛？”韩星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家以前住平安巷子那片儿吧。”吴迪跑了两步跟他并排走，“以前中建设计院的那几栋家属楼。”
　　吴迪这个笑容很怪，看不出任何善意，除了那么一丝明显的冷嘲之外，还有更多韩星辰看不怎么明白的意味深长。
　　他停下脚步，看着吴迪没说话。
　　“我前阵子才知道，我小姨他们家以前也住那片儿，”吴迪说，“我小姨父也是中建设计院的，你爸辞职前，他俩是同事，挺巧的是吧。”
　　“你想说什么？”韩星辰问。
　　“没什么，”吴迪耸耸肩，“就听小姨父说了些你爸以前的事，想知道吗？”
　　韩星辰拧了拧眉。
　　“看你样子……”吴迪歪着头笑了笑，看着有些神经质，“一点儿都不好奇啊，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韩星辰猛地一下攥紧了拳头。

　　当年搬家时街坊邻居那些惊讶、怜悯、惋惜，又带着“幸好我家没碰上”的庆幸的复杂眼神，还有那些故意压低声音，却隐约能听到涵盖重点的一两个关键词的、比老北风还凉的风凉话，一瞬间跟十级冰雹似的全都砸进了脑子。
　　头疼。
　　疼得要炸了。
　　世上总有那么多机缘巧合，以为搬了家就能远离那没有秘密的家属院，远离那些背后的目光和流言纷纷，结果老天爷备着一颗重磅炸弹等着他。
　　为什么偏偏是吴迪的小姨父。
　　为什么偏偏是跟他不对付的吴迪。
　　无法摆脱的困局，如影随形。
　　韩星辰松开拳头，什么话都没说，转头顺着道往前走了。

　　“喂！你躲什么！”吴迪跑上来挡在他面前，像是开了闸似的，眼神里透出无法遏制的癫狂，“韩星辰，你不是很嚣张么！你不是很狂很不得了么！怎么，现在认怂了？没错，我都知道了！你爸的那些事儿，还有你爸妈离婚的原因！你现在一定很害怕吧？怕我宣扬出去是不是？好啊，很好啊，你怕了所以躲我了！韩星辰你终于怕我了！”
　　“是，”韩星辰看着他，“我是得躲你，以后都得躲着你。”
　　吴迪忽然愣住了，大概韩星辰服软服得太快，他一时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
　　“但你听好了，”韩星辰说，“地上有一坨屎，我躲开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脏。”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