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投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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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天，家里的米没了，母女二人便没在家吃。江亦然早早出门，江烟提前20分钟守在上次见面的地方。
说实在的，这方法又笨，效率又低，完全就是撞大运，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一次蹲到过人。
可江烟喜欢这么做。
江烟坐在长椅上，把英语书摊在腿上背短语，刚背没一会儿，她听到了隐约的轱辘声。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撞大运了？！
她扭头一看，树叶随着晨风摇曳，轮椅上的少年穿着干净简单的白衬衫，额前的碎发被轻轻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视线交汇，他似乎没有预料到她的出现，轮椅停了下来，他愣在原地，连生人勿进的压抑气息都短暂地消散了。
江烟连忙笑着挥手：“早上好！”
这句话像奇妙的开关，面色苍白的少年又变回了冷冰冰的精美雕塑，一言不发。
江烟早有预料，她提前准备了不少话题，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她一边合上书，一边打腹稿，等着他靠近。
要不要问问他这是要去哪……？
然而令江烟没想到的是，少年竟然推着轮椅后退了两步，一拐弯走了！
他原路返回，似乎不打算出去了。
江烟一脸懵逼。
是因为遇到了她吗？
难道她是什么不可接触的超级病菌吗？？
江烟好不容易蹲到一回，不可能轻易放跑了少年，她急忙起身，想要追上他，却不想意外碰倒了身边的盒装牛奶。
牛奶她才喝了小一半，盒子倾斜，牛奶顺着吸管流出来滴到校裤上。
时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惊呼，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他微微侧过脸，似乎想要回头看看，然而他立刻制止了动作，薄唇绷成一个冷漠的弧度。
二中的校裤是深蓝色的，浅色污渍留在上面会很显眼。
江烟不得不先抢救自己的校裤，眼睁睁地看着她苦苦等来的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以为，就算他不会说出他的名字，至少也会稍稍给她一点回应。
前两次好歹还说了几句话，结果今天他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跑了。
江烟有点失落，擦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前两次的刷脸行动没能拉近他们的距离，少年似乎对她更冷漠了。
不过这点小失落没两秒钟就被江烟赶跑了。
如果少年不是一个极好的人，那时候他就不会下车来管她的事。
江烟不了解少年原来是什么样子，不知晓他的过去。可能是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后，她的直觉变敏锐了，她隐约觉得自己能理解他。
他就像一座被悬崖峭壁包围的孤岛，设置了许多的障碍，阻碍企图登岛的外来者。
竭尽全力地竖起尖锐的刺，蜷缩在硬壳后，但其实希望有人能穿过荆棘，来拉自己一把。
就像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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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临回到家，穿过空旷的客厅，来到同样空荡荡的卧室。
卧室里除了书架、书桌和床，几乎没有别的家具，生活气息少得可怜。
他推着轮椅到书桌前，翻开一本书却迟迟看不进去。
时临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要转身离开，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明明只是又一次虚假的问候而已。
他该视若无睹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或者极尽恶毒地嘲讽她，好让她别再来烦他。
大约是她演得太好了，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轻柔的好似清茶飘出的一缕烟雾，竟让他做不出那些恶劣的事。
时临想起了从前。
那时他刚刚知道自己要一辈子困在这个钢铁囚笼里，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这把轮椅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他的双腿，剪断了他的未来。
同时，也剪碎了美好生活的表象，露出底下残忍的真相。
他回到了学校，曾经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家伙对他的腿指指点点，他们嘲笑着，将音量维持在不大不小刚好够他听见的程度。
“瞧，这不是时、大、少、爷嘛。”
“嘘，你别瞎说。时家怎么可能找个残疾当继承人？”
“之前仗着时家的名声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哈哈，上次被人推倒了，只能像狗一样爬！”
……
那些曾向他送过情书的女孩更是把他当成了学校生活中的污点。
“你不是喜欢时临吗？还不快去扶他起来？趁现在刷好感，他说不定会爱上你呢。”
“谁说我喜欢他了！他脾气差的要死，又是残废，谁会喜欢他！”
……
这些话不是至时临于死地的刀子，却是不可忽视的催化剂。
自傲的少年意识到，原来从来没有人真心喜爱他。
他不肯承认这个耻辱又令人恐惧的事实，以至于后来被一点拙劣虚假的温暖蒙蔽了目光，险些失去了最后一样东西。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点可怜的尊严。
他总得抓住点什么。
书桌前的窗户正对着小区门口，时临向窗外看去。
少女背影清瘦，手里还拿着那盒廉价的牛奶，她走得很快，似乎在赶时间。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冷意与自嘲，少年低下头不再关注远去的少女。
现在的人没有耐心，她一次次接近他，无论是为了羞辱他也好，还是为了释放无聊的怜悯也好，只要他不予回应，不上当，她很快就会放弃的。
他早已不指望有谁会来救他。
然而事情没有按时临的想法发展。
他又遇到了那个莫名其妙且坚持不懈的少女。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长椅上的少女笑盈盈地朝他招手，说出了第7句问好。
“早上好！”
时临忍不住看了看天边的月亮，十月份的早上六点，是能看见一小牙月亮的。
女孩穿着深蓝色调的面口袋，他隐约记得是某个重点中学的校服。
现在的普通高中生这么卷了吗？
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整装待发？
或许……她是特意早起在等他？
时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苍白的面容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江烟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上演变脸绝技，暗自感叹。
她日日早起蹲点不是没有成效的，至少，石雕少年的面部表情丰富了一些。
虽然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一句简单的“早上好”而心绪波动。
难道他是隐藏的阅读理解大师？
少年沉默地停在原地，与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江烟已经对这样阴测测的眼神免疫了，继数次问好后，昨天和今天他终于没再看见她就转身跑路了。
虽然还是不理她，但这是值得小小庆祝一下的进展。
她把一份手抓饼放在长椅上，“我买了份手抓饼，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就没让摊主加辣椒酱和腐乳。”
这个小区里能比江烟起的更早的只剩下勤勤勉勉的早餐摊主了。
“虽然我们还不是朋友，但我想让你尝尝我喜欢的早餐，真的很好吃哦。” 江烟提起手里的袋子，柳叶眼弯弯的，“我们一人一份。”
天还未亮，少年眉眼深邃，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江烟也没再说什么。
一口吃不成胖子，事情得脚踏实地地做，朋友也得慢慢的交。
江烟背上书包，拿着早餐，和少年道别：“我去学校啦，手抓饼记得趁热吃。明天见。”
其实她不是每天都能蹲到少年的，但她还是想和他说明天见。
她期待与他相见。
少女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时临才将视线落在长椅上的手抓饼上。
清早气温低，手抓饼应该刚出锅不久，薄薄的塑料袋里全是蒸腾的热气。
他从未吃过路边卖的早餐，他的母亲一向看不起这种食物。
她认为那是低贱的穷人才吃的东西。
可笑的是，她也曾被贫穷扼住喉咙。
时临控制着轮椅前行，路过长椅时，咸香的气味钻入鼻腔，油煎的香气光是闻着都让人觉得热乎乎的。
小区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时临握着轮椅的手顿住了。
沉默许久后，他缓缓转动轮椅回到长椅边，盯着那份快要凉了的手抓饼。
袋子里的热气散了一部分，凝成小水珠附在塑料袋内侧，油酥的饼皮要是沾上水珠会变软的。
要趁热吃。
想到这儿，他把手抓饼拿在了手里，解开了塑料袋的结。
咸香与热气扑面而来，模糊了那双微微垂着的双眸。
从金黄饼皮的开口处可以看见里面裹着生菜、海带丝和土豆丝，橘红的小粒咸菜点缀其中，竟有种色彩缤纷的热闹气氛。
时临稍稍松开手，让饼皮开的口子更大，以便更加清晰地看见材料。
确认里面没有任何让人头皮发麻倒胃口的东西后，他的眼睫颤了颤，似乎还是有点犹豫。
少年感受着指尖快要消退的热度，最后还是咬了一口。
饼皮还带着点酥脆，麦香明显。
时临试探性的一小口，只咬到了饼皮。
于是他又咬了一口。
夹在中间的生菜已经不脆了，但三种蔬菜依旧丰富了手抓饼的口感，甜面酱味道浓郁，浸润了内侧的饼心，湿润润的。咸菜颗颗分明，那一丁点辣味激活了口腔里所有的味道，咀嚼起来更是极有满足感。
是他没尝过的好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投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