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偶遇 ...
-
江亦然周日不用去上班，一般睡到中午才醒。
周末江烟会晚起半小时，六点半起床，七点左右出门锻炼。
周日清晨是小区里最安静的时候，周六晚上放纵玩闹或者工作至深夜的人们此时还在甜美的睡梦中。
今天风不大，晨间雾气吸入肺腑带来舒适的沁凉。
江烟下楼还没走出小区，远远就看见了前面滚动的轮椅。
她顿时加快脚步，几步就赶上时临。
“早上好呀。” 江烟的语气里还带着点意外遇见的惊喜。
时临滚着轮椅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顿，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继续向前。
预料之中的，雕像少年没给她任何反应。
“好巧啊，昨天下午才见过，今天又遇到了。我们挺有缘份的。”
“你要去哪？去吃早餐吗？小区出门右拐过两个路口，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手抓饼，要一起去吃吗？” 虽然江烟已经吃过了，但为了能和少年多走一段路，她也不是不能再吃一点。
时临目不斜视，好像把身旁的人当作一团空气，但推轮椅的速度变快了。
江烟已经开始抽条，但还没有显著长高，她迫不得已迈开腿快走起来，才能继续和他保持同一水平线。
好在她恢复锻炼有一段时间了，边快走边说话不算仓促。
“你要不要去河边散步？那儿空气清新，风景也好，还有一道圆拱桥——”
“咔。”
轮椅突兀刹住的声音。
少年侧过头看了她两秒，缓缓开口，声音讥讽。
“你就这么喜欢自言自语吗？不如去找块石头当你的听众。”
江烟掐着指尖，沉默了一瞬，说：“我不喜欢自言自语，我只是想和你聊天。”
况且，你和石头也差不太多，撑死算块被上帝精雕细琢过的好看石头，江烟默默地想。
时临的表情有点异样，但态度依然冷硬：“你缺个倾吐废话的对象，就去找垃圾桶。”
“我一没有钱，二也没有耐心配合你上演“关心残障人士”的戏码，不会感恩戴德地满足你的施舍心理。你从我身上什么都得不到。” 他面容冰冷，目光像沾了毒液的锋利铁钩。
江烟愣了下。
难道过去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有所图谋吗？
以至于他面对他人的主动，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这些想法，立刻伸出了尖刺。
她轻轻呼了口气，才压下心里的一点酸涩。
她说：“我想对你好，不是为了钱，也不是演戏，更不是为了图谋你什么。”
江烟抬起微微垂下的眼睫，眸子清亮，唇角微弯。
“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想和你做朋友，不行吗？”
其实他有一点说错了，她已经从他身上得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足以支撑她对抗恐惧的勇气。
时临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波动，只是，扣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们才见了……” 江烟顿了下，诚恳道，“三面。等你愿意和我做朋友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晨曦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少女身上。她穿着运动服，扎着马尾，本该显得朝气蓬勃，大约是太清瘦了，整个人连同落在身上的光都柔和极了。
时临垂下眼，黑色眼睫在眼底投下阴影，他的目光落在江烟有些磨损但干净的浅灰色运动鞋上。
如果他恶意地用轮椅碾过她的鞋，她一定不会再来烦他了。
或许还会不尽余力地向别人哭诉他有多么恶毒阴险，就像那个嘲笑他结果被他两句话吓哭的熊孩子。
但少年到底没那么做，只是冷声道：“……离我远点。”
江烟乖巧地后退了一步，那一步还没有她平时迈的半步大，脚步中的敷衍或者说想要靠近他的决心任谁都看得出来。
时临：“……”
他咬了下后槽牙：“……再远一点。”
江烟以同样的方式又挪了半步。
“再远一点！”
……
结果江烟挪了半天，两人的距离还维持在一米内。
她难道是什么没长大的幼稚园小朋友吗！
时临被江烟气到了，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除了阴凉以外的温度。
他不再看她，转过头，继续前进。
江烟被两人的幼稚互动逗乐了，刚才她压着嘴角没敢笑，直到现在少年背对她，才弯起唇。
……总觉得他没那么排斥她了。
很大概率是她的错觉，但这影响不了江烟的好心情，她追了上去。
时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抿起唇，没回头。
江烟其实还想和他说几句话，不过她也怕真的把少年惹恼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跑到他身边笑着挥挥手：“我先走啦，希望下次见面我能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没再跟在他身侧，绕过轮椅，朝小区的侧门跑。
侧门是一道常年开着的小铁栅栏门，只容一人通过，她灵活地穿过门，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她走之后，小区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偶尔的几声鸟叫。
时临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点好奇。
小区的侧门通往哪里呢？
接着，他看见侧门下的一节台阶，脸色忽而变得难看。
轮椅是没法通过那道侧门的。
少年停在原地片刻，最后阴沉着脸回家了。
+
周末过后，又到了上学的日子。
有了上一次的偶遇，江烟早上在相同时间相同地点逗留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再一次“偶遇”少年。
可惜今天她没见到他，还因为等了太久差点迟到。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开始自习，江烟放轻了脚步，无视掉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齐苒苒见到姗姗来迟的江烟，连忙起身，她小声问：“你怎么才来呀？今天可是英语早自习，我还以为你病了不来了呢。”
教英语的王老师是教导主任，为人严厉，很注重学生的操行。被她抓到错误，就免不了一顿说教。
江烟坐到里面：“我在家自习忘了看时间。”
她一边放下书包利落地往外拿书本，一边暗自庆幸，还好赶在老师进教室前到了。
江烟的英语成绩不太美丽，没法为她提供好学生的优待。
齐苒苒刚想问她怎么不来学校自习，砰的一声，一沓练习本摔在江烟的桌子上，差点撞掉了江烟的笔袋。
班里的大部分学生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烟，英语作业就差你没交了！”
说话的女生语气很冲，被吓了一跳的齐苒苒扭头一看来人，可爱的脸上带着点怒意：“林佳琪，哪有你这样的扔本儿的！”
林佳琪一直和齐苒苒不太对付，觉得齐苒苒为了和男生打成一片故意装作大大咧咧，平时两人就经常发生小口角。况且她更看不惯江烟，明明之前在班里她才是男生们经常讨论的那个人，江烟一来，情况就变了。
在家里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学校也是众人焦点的林佳琪无法接受。
“我刚才手滑了，又不是故意的，用得着发脾气吗？而且因为她，全组的作业都没交上去，一会儿反倒连累我被老师说！”
齐苒苒气急，林佳琪分明是故意的，“你……”
她刚要与林佳琪争论，左手就被人拽了下。
江烟把自己的作业放在最上面，将整齐的作业堆递给林佳琪，说：“如果王老师问为什么我们组的作业晚交了，你可以直接告诉她是因为我晚来了，或者我陪你一起去交作业，和她当面解释。”
她语气平缓，声音温和：“而且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林佳琪同学不用非等到迟到的人来才交作业，以免延误了整个小组的进度。”
江烟态度极好地提供了解决方法，温声细语，显得林佳琪小题大做，甚至有点刻薄。
一旁的同学小声讨论。
“组长，还是你好。上次我忘了写作业，还给我打掩护。”
“嗨，小事一件，谁让你是爸爸的好大儿呢。”
“滚，尊敬爷爷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
林佳琪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憋的火没撒出去，反而更恼怒了。
这时，兢兢业业的英语老师迈着严谨的步伐踩着铃声进了教室，一进来就语气严肃。
“刚才整个楼道上就咱们班最吵，快要月考了，各个心浮气躁。” 王老师一眼就看见班里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佳琪，回去坐好。”
虽然林佳琪是英语课代表，但她也不敢违背王老师的话，歇了想打小报告的心思，捧着作业回去了。
江烟一点没受早上这事的影响，午休去英语老师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心情舒畅地做题。
齐苒苒气不过：“烟烟，林佳琪也太过分了。刚才我去拿卷子，就听见她和外班的女生背地里说你坏话。我和她理论，她说不过我就胡搅蛮缠，好没道理！”
她脸圆圆的，眼睛也又圆又亮，灵动有神，生气时嘟起嘴，可爱得像只兔子。
江烟停笔，笑着说：“你理她干嘛，嘴长在她身上，你还能堵住她的嘴不成？” 她推了推英语卷子，“你上次说看不懂的阅读，我刚才去问王老师了。笔记都标在上面，知识点挺多的，你带回家看吧。”
江烟对其他人好，对第一个主动与她搭话、向她递出橄榄枝的同桌更好。
只要足够细心，就能发现堪称“老好人”的江烟，她的好是有非常明确的等级划分的。
“烟烟，你也太好了！” 齐苒苒高兴地接过卷子，抱着江烟的手臂一顿摇。
她怕极了王老师，每次看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就发怵。偏偏她的英语也是短板，好多不懂的问题只能去问同学，但难免有同学也讲不明白的地方，可她又不敢去问老师。
一想到这么好的同桌还被人诋毁，齐苒苒更怒了：“烟烟，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从来不生气，林佳琪才总挑事。”
江烟说：“这不是有你帮我生气嘛。别气啦，狗咬了你，你还要咬回去吃一嘴毛吗？”
齐苒苒噗的笑了出来。
江烟继续写作业。
她同桌人好长得也可爱，就是笑点怪低的。
江烟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她有时挺小气的。
很多时候她不生气，是因为。
她对毫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呢？
对他们多用一丁点感情都是浪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偶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