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偏执竹马饲养指南》明日复

16、帝王蟹

　　吃完饭，江烟捧着被毒舌攻击后尚有存余的良心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台子上还摆着好几盒没开的菜。
　　江烟看了看，没忍住转身与时临道：“浪费可耻。”
　　时临：“你不要就丢掉。”
　　“你可以放冰箱留到明天。”
　　“想也别想。”少年摆出一副高度挑剔的样子。

　　江烟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台子上的菜连包装都没拆，与其说是剩下的，更像是特意预留的。
　　她解开袋子翻了翻，有菜有肉有米饭，足够两个成年人吃饱。

　　江烟试探性地问道：“那我带走了？”
　　少年略有不耐地点头，示意她快点来学习。

　　当天晚上，江亦然看着一桌的菜，诧异极了。
　　江烟摆好餐具，解释道：“邻居送的。”
　　正要夹菜的江亦然动作一顿：“给你补习的那个男生？”
　　“嗯。”

　　江亦然欲言又止，反复斟酌着用词：“烟烟，他是不是对你……”
　　“妈，你想什么呢？” 江烟瞬间理解了她的脑回路，失笑道，“他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对朋友的关心。”
　　只是少年的关心隐晦别扭得不像话。

　　江亦然听到后不仅没放心，反倒升起点不满，类似农民对挑剔自家白菜的不识货顾客的不满意。
　　“总之，你现在还是读书的年纪，学习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情等你大一点再考虑。”
　　江烟应得很迅速：“我知道。”

　　江亦然本来还想说，就是要早恋也不该和一个……
　　这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最后说：“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江烟应了下，催促江亦然吃饭，目光扫过桌上的菜，微微抿唇。
　　也许，江亦然的问题该反过来问。

　　第二天，江烟一放学就收到了时临的短信。
　　石头：。
　　江烟：……催人也惜字如金。

　　江烟回他：我要去买菜。
　　对方几乎是秒回：我买了。

　　江烟惊得差点摔了手机，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还会买菜？？？
　　江烟：你买什么了？
　　她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时临的回信。

　　江烟预感不太妙，匆忙往回赶，连家都没回，直接冲到时临家。一进门就看见客厅中央的巨大泡沫箱，空气中弥漫着生鲜特有的海洋气味。
　　而坐在一旁的少年紧拧眉头，脸色很差。

　　泡沫箱里传出细微声响，江烟知道自己预感成真了，硬着头皮打开箱子。
　　是一只帝王蟹。
　　红褐色的甲壳长满倒刺，长长的蟹脚被麻绳捆了起来，但不影响它面目狰狞地吐泡泡，和江烟小眼对大眼。
　　时临可能是和酒店订购的，包装得挺严实，周围还放了冰袋，螃蟹看起来生龙活虎的。

　　比起被帝王蟹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江烟，更难以接受的看起来是时临。
　　他大概没想到酒店会送来一只未经处理的帝王蟹。

　　江烟冷静得很快，甚至觉得有点搞笑，道：“怪新鲜的。我没有处理过海鲜，不过我们可以一起查查。时临，你有电脑吗？”
　　女孩笑得柔和，说的也轻快，半点不嫌麻烦。
　　少年唇角微绷，沉默点头。

　　两人忙碌了快一个小时，才顺利享用上帝王蟹。没有合适的工具，一只帝王蟹让他们有些兵荒马乱。
　　想要找回点面子的少年主动挑起大梁，江烟看着蟹腿上的尖刺发慌：“小心点，别扎到手……”
　　时临无暇分心，就听到耳边不断传来女孩的唠叨。
　　“要不我来帮忙吧。”
　　“你捏住关节，我来扭……”
　　“要扎到了！你松手！”

　　时临心想，她比最开始吵多了。
　　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每天晚上各家各户排风扇呼呼的转，切菜洗菜的沙沙声，锅铲碰撞时的清脆。
　　正是这些嘈杂声构成了他不曾体验过的喧哗热闹，作为旁观者时他是厌恶的。
　　可将他拉入局中的人就坐在身旁，他突然又觉得这一切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甚至……让他无法排斥。

　　忙了好一会儿，总算将帝王蟹肢解。
　　雪白饱满的蟹肉上洒满揉碎的红宝石，沾上姜丝醋，咬一口。
　　蟹肉丝丝缕缕，入口的酸极大地激发了蟹肉淡雅的甜。姜味不明显，却是画龙点睛之笔，既中和了蟹的寒凉，又点明了海的鲜。

　　江烟吃得很欢快，不过她吃饭一向秀气，细嚼慢咽的。
　　时临拧着眉，冷着脸剥螃蟹，仿佛命丧他手的螃蟹欠了他八百万。

　　江烟看他光剥不吃，问：“你不吃吗？”
　　“不吃。”
　　“那你剥它干嘛？”江烟奇道。
　　“碎尸万段。”

　　江烟诡异地对接到他的脑回路。
　　好一个睚眦必报的少年。
　　他们确实一人被扎了几下，不过除了有点疼，并没有破皮流血，连创可贴都用不上。

　　她噗的笑出来，笑得手里的蟹肉腿一颤一颤的：“你、你好幼--”
　　时临脸色发黑，大有她敢说出来他就要发飙的前兆：“我什么？”

　　江烟尝试收回笑意，不过她努力得很不走心，嘴角一直扬着：“你做的对，我来帮你报复它。”
　　少年估计是被她的敷衍气到了，臭着脸移开盘子不让她拿，最后像是被她缠得不耐烦了，把剥好的蟹腿扔到她的碗里。
　　“吃不完就把你丢到海里和它作伴。”

　　一顿饭吃的鸡飞狗跳，临走前，江烟又在厨房里发现了“多余”的海鲜。
　　她理解他的好意，却不该接受。

　　江烟想了想，打算委婉拒绝，然而少年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无声且明晃晃的威胁。

　　如果把江烟的容忍度按等级划分，陌生人是4级，齐苒苒是7级，那时临就是无法划分的满级用户。
　　他的任何举动都不会突破她的忍耐阈值，她可以无限制地纵容他。

　　而这种宽纵正在因为少年的所作所为发生计划之外的变化。

　　宁城正式步入冬日，气温降到了零度左右，干燥的寒风让体感温度直线下降，因此江烟在看到齐苒苒腿上不甚保暖的“光腿神器”时很难不升起敬仰之情。
　　齐苒苒应该也觉得冷，见到她二话没说就招呼了辆出租车往篮球场赶。

　　四班与八班联赛的篮球场在宁东的新校区，刚建起不久的体育馆占地面积大，宽阔又敞亮。她们到的时候，双方球员包括体育老师已经就位，正做着赛前的热身运动，观众兼拉拉队的女生组也陆陆续续地到场。

　　江烟给齐苒苒打气，目送她去找郑航搭话，然后和其他女生闲聊。
　　比赛很快开始，齐苒苒的目光追随着暗恋的小哥哥，为他打call，江烟对篮球一窍不通，目光渐渐涣散。

　　她不喜欢球类运动，最讨厌物体被抛出后不受控制地飞跃，无法预测地偏移。
　　篮球打在身上应该很疼，但大概率不会流血。
　　江烟下意识地得出结论，听着耳边模糊的叫好声，有些晃神。

　　董元飞似乎进了个好球，女生们亢奋地尖叫欢呼，他看了过来，目光准确地落在人群中央的江烟身上。
　　众人灼热的视线像探照灯，班级荣誉在前，回过神的江烟选择随大流，朝场上的球员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董元飞身旁的同学一脸坏笑地推他，他笑骂着推回去，没说什么，但接下来每次进球的时候都朝江烟的方向看。
　　很明显，江烟的举动被曲解了。

　　“她是不是那个转学生？”
　　“老班不是提到过她吗，四班班主任的模范生……”
　　“馨月，你可得抓紧……”
　　……
　　八班的女生找到新的话题，被讨论的当事人有点心累。

　　比赛进入后半场，大部分女生渡过最初的兴奋劲，篮球场上的战况不再吸引她们，江烟也得以借此机会神游天外。
　　今天是周日，时临不在家，他去哪了呢……

　　熬到比赛结束，男生们讨论战绩，女生们则想用吃吃喝喝为今天难得的集体活动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一大群人走在马路上，吵吵闹闹的，街角的红灯亮着，计时器滴滴答答地响。

　　坐在车里的少年微微降下一点车窗，冷风裹挟着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瞬间灌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和同行人有说有笑，她人缘似乎相当好，无论是谁都能和她说上话。

　　预料之中的场景。

　　她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总能在合适的时候送上体贴与关心，打湿干枯的心田。

　　他是幸运的，扎根在这片烟雨朦胧的天地间。
　　可他又是不幸的，一切的不幸源于他的自私。

　　他想要这场对万物平等的雨，只为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