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偏执竹马饲养指南》明日复

15、外卖

　　在家学习的时候，时临一般呆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今天有些不一样，他早早来了客厅，坐在正对着房门的位置上，读着最近进展不佳的金融工具书。

　　下午四点半，他颇为吃力地从卧室里拖出崭新的电热暖气片。
　　从小生活优渥的少年从没用过这种外接的电热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说明。
　　连上电源，暖意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

　　咚咚。
　　门被敲响，时临看了眼手表，才五点半。
　　他动作有些慌乱，将电热暖气片移回卧室。坐着轮椅很不方便，用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时临，你在吗？”
　　女孩温和的声音透过房门，少年关上卧室门，飞快地推着轮椅到房门前。
　　偏偏开门前，刻意地调整表情，装作不紧不慢地打开门。

　　江烟站在门外，不知为什么没穿外套，穿着一套简简单单的家居服。
　　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乌黑的发松松地束成马尾，垂在一侧。
　　“我来找你啦，你要……” 还没说完，被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

　　时临的动作又瞬间加快，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进屋，关上了门。

　　江烟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炽灯发黄的灯光下，少年苍白的手指如玉，能看到隐约的青筋，却意外的有力。

　　时临松开手，抬眼看她，语气不大好：“你想故意生病逃课？”

　　江烟：……
　　她在他心里的学渣形象什么时候能转变过来？

　　“你冤枉我，我才不会逃课。” 少年别扭至极的关心让江烟忍不住翘起嘴角，“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时临转着轮椅到饭桌前。
　　他作息全看心情，既然她提前来了，那便推迟吃饭时间。

　　第二次来时临家的江烟颇为自来熟地坐下，歪头看他：“那你要试试我做的炸酱面吗？我刚才面条买多了，鲜切面放隔夜就不好吃了。”
　　说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里没有犹豫，似乎笃定了他会答应。

　　时临觉得江烟有点得寸进尺。
　　她在一步步入侵他的日常生活，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拒绝的。
　　她不该和他有太多纠缠。

　　可私心又一次占了上风。

　　江烟见他点头，眉眼弯弯：“那我去拿食材，你等一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
　　时临沉默不语，守在门口，突然扯出一个极浅的笑。
　　算了，何必拒绝她……反正，他本就是个恶劣的人。

　　五分钟后，江烟一手拿着小锅，一手抱着个小盒子回来。
　　“借用一下你的厨房。”
　　“嗯。”

　　江烟简单收拾了下厨房，拆开灶台的薄膜，从锅里拿出一袋面条和两个盘。
　　架锅烧水煮面条，炸酱是刚炸好的，也不用热。

　　听到轮椅的滚动声，她回头，见时临似乎想进来帮她，江烟有些惊讶：“马上就好了，不用进来。”
　　惊讶程度不亚于发现猫猫竟然学会自己铲屎。

　　她简单将面条分成两盘，摆上筷子端出来。

　　朴素至极的不锈钢盘里偏粗的白面条冒着热气，小盒子一打开，浓郁的酱香扑面而来。

　　在江烟期待的目光下，时临舀出一勺炸酱淋在面条上，用筷子轻轻一挑，油光发亮的褐色酱汁挂在雪白的面条上。

　　入口的咸香里带着隐约的甜，仔细咀嚼能尝到粮食的面香。
　　五花肉丁很少，被炸的干香干香的，口感稍脆，夹杂在软糯的面条里像个意外之喜。

　　“好吃吗？” 江烟其实不大自信，她厨艺还可以，但肯定比不过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也是非常家常的炸酱面，甚至因为今天黄瓜比较贵，连个配菜都没买，“要是吃不惯，你别勉强。现在叫外卖也来得及……”

　　陌生的话语，陌生的味道。
　　时临缓缓吃了一口面，明明舌尖上是咸甜的，心里却又闷又涩。
　　他被翻涌的情绪冲撞得快要尝不出味道，垂着眸，淡淡道：“很好吃。”

　　江烟听见他直白的认同，筷子一顿，带着点欢喜吃了一口。
　　还以为他就算不嘲讽，也就说句“还行”之类的话。
　　唔，她也没有超常发挥啊……

　　“时临，你家好暖和呀，难道我们小区开始供暖了吗？”
　　江烟最喜欢吃饭时和亲近的人聊天，外界的一切都被隔在饭桌外，桌上的人同在一个热闹的世界里。
　　时临本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不过考虑到幼稚的江烟连喝牛奶都要人陪，他觉得自己应该包容一些：“你的错觉。”
　　“是吗？” 江烟临出门前喝了姜糖水，也就没多想。

　　吃完饭学到七点钟，江烟上楼回家。
　　没多久，江亦然就回来了，一进屋就拉着她看。
　　江烟在她的指挥下，转了个圈：“我好着呢，您就放心吧。”
　　江亦然瞪了她一眼：“你呀。”
　　“我给您拌面去。”江烟笑着把母亲按到沙发上。

　　江亦然同意她去少年家的原因，江烟大概能猜到。
　　她母亲最担心的是她的安全，若非少年不良于行，江亦然不可能放她去他家补习。

　　他的腿……
　　江烟压下心里的酸涩，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治腿的事情可以开始考虑了。

　　就算不能治好，只要她能给少年带来一丁点帮助，她就没有辜负她的英雄。

　　+

　　转天放学，江烟又去菜市场逛了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预算内的食材，进行二次投喂。
　　很不幸，她贫瘠的预算不能将高贵的蔬菜带回家。

　　少了个去找时临的借口，江烟有点失落，打算随便下点挂面填饱肚子就去写作业，就听见“叮”的一声。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她拿起来扫了眼信息。

　　石头：过来。

　　标准的命令式口气。
　　江烟怀疑昨天那句“很好吃”不过是昙花一现。
　　如果她对少年没有滤镜，她一定不会去招惹这么难搞的人。
　　可世上没有如果。

　　江烟刚要锁屏，又收到一条短信。
　　石头：吃饭。

　　江烟看了一眼刚烧开的水和没有任何配料陪衬的挂面，回道：我没做饭。
　　总不能让他吃清水煮挂面吧。

　　石头：请你吃饭。
　　石头：朋友的特权。

　　凭“朋友的特权”这五个字，哪怕时临端出来的是剧毒黑暗料理，她也要蹭。
　　江烟当即放下手机，快步跑出房间。

　　302的门没锁，她轻轻推开门，时临正坐在饭桌前看手机，抬头看见她也不说话。
　　饭桌上满满当当堆满了菜，海鲜时蔬羹，红酒鹅肝，港式西多士，白灼菜心，法式焗蜗牛，南瓜粥……
　　低配版·中西结合式满汉全席。

　　江烟目瞪口呆，她和江亦然这两年穷得很，在家吃的是最简单最便宜的家常便饭，逢年过节也只是包顿饺子。在她印象里，上一次去餐厅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这、这也太多了……”

　　时临面色淡淡：“坐。”
　　江烟僵硬地坐下，一时间不敢动筷子。
　　住在宁东老城区里的人，要么是恋旧的老人，要么是家境不好的贫苦人民，时临肯定不属于前者。

　　多少碗炸酱面才抵得上这么一桌菜啊……
　　江烟的良心备受谴责：“朋友的友谊不需要用金钱衡量。你不用--”
　　少年用“自作多情”的眼神看她，打断她：“我的日常晚餐。”
　　江烟：“……” 撑不死你的。

　　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发现很多菜时临一口都没碰过，无声地叹气。
　　你就嘴硬吧，臭石头。

　　本着关爱少年钱包和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江烟决定曲线救国：“时临，总吃外卖不好。”
　　时临掀起眼皮，“哦”了一声。
　　江烟又道：“外卖重油重盐，还有很多速冻的半成品。”
　　时临看着这一桌从五星酒店打包回来的菜品，说：“所以呢？”
　　“为了身体着想，咱们不要总吃外卖。”

　　时临缓缓夹了口菜，只觉得这样的日常对话让他格外生疏。
　　自他有记忆以来，似乎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人不关心他的起居生活，开口闭口都是努力学习、多去社交、要争过时家其余的人、要让她脸上有光。
　　“不吃外卖……” 少年的语气冷淡里透着一点漫不经心，乌黑的眼珠情绪莫测，“你做饭？”

　　正在研究海鲜羹成分的江烟随口道：“行啊。”
　　平时她要做两人份的饭，多个人也不过是多下点米的事。
　　时临眉梢微挑。

　　“不过我做不出这样的……日常晚餐。” 江烟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我只会简单的家常菜，每天顶配两菜一汤。”
　　她没有向时临隐瞒贫苦的现状，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少年屈尊降贵道：“勉勉强强。” 却没拒绝。
　　江烟：“以后我负责你的伙食，我认为你应该对我态度好一点。”

　　高傲的猫咪并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