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交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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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判所一如既往的安静，地狱的火光又无端带来阴森与荒诞，给人以极端的压迫之感。
然而这种压迫此时并不仅仅是环境带来的，还有但丁濒临爆发的怒意。
“说！越琮到底去了哪里？！”
离开里界陷入环中，外边万年，或许这里只是一瞬，这只是夸张的说法，虽然但丁不至于时刻监视着越琮，但也并不是没有一时兴起召见她的可能。说的正是此时的境况。
米诺斯依旧是那可怖凶狠的模样，替苏虞不安而抖动的尾巴却彰显着他的善良，他将地狱中的所有使者都当做自己的同伴，更何况苏虞也曾作为克里特岛行动的一员帮助过自己。
不管越琮去了何处，苏虞只要照实说就可以，米诺斯对此倒是公正得很，不偏袒任何一方，可她却只是缄默不言，眼看但丁的权杖就要落下，米诺斯正要开口劝解两句，一阵脚步声在候判所响起，由远及近。
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稍微有些沉重，伴随响声而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血气。
候判所的三人几乎同时朝来人的方向看去，是一穿着白色制服的女子，那制服上苏格拉底讲学时的标记清晰可见，那人分明是净界山的神使。
船夫卡戎气喘吁吁地跑在后面，断断续续地解释着为什么让净界山的人越过冥河。可显然众人并不需要这多余的解释。
来人已经走近了，九仞的脸也被瞧见了。苏虞看着那张熟悉又恍若隔世的脸，觉出了几分恍惚。越琮是极好看的，修眉星目，瞳孔深邃，神祗一般俊美的鼻梁与脸部轮廓，却却总有种殉道者的牺牲之美。九仞就像是她的另一面，也是极美之人，五官立体明媚，既有良好身世浇筑的柔和神情，也有久居上位的清冷威严。就好像她们生来就完美地契合对方，一位殉道者，和她为之殉道的神。
正如此刻的情景。
她都看到了什么啊，九仞双手抱着越琮，后者已经无知无觉，因为她的心口处有一个窟窿，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血，也是此刻充斥了候判所的血气的来源。
九仞竟是又挖出了越琮的心脏，还抱着人到地狱来了，这是在示威么？
但丁面色一变，未及上前就被九仞将他这神色尽收眼底。九仞往后退了一点，扬声道，“别过来。”
但丁止住了脚步，也拽住了失了魂一样还在往前的苏虞。后者被他扯得一个趔趄，疑惑地望着他。可但丁没有心情解释，只是又瞪着九仞，“你要她死？”
九仞不置可否。
“你是想毁了这里，杀了她，我身边这个废物就不是你的对手。你是这么想的么？”但丁斜了眼苏虞，忽地又阴沉地笑了，“里界之理的确是限制了苏格拉底和我使用幻力，但我还有米诺斯……”
“我无意毁了这里，如果你愿意与大导师合作，建立一个和平的新秩序。”
“那是痴人说梦，苏格拉底是地狱的叛徒，我……”
九仞又一次打断他，她低头看了看越琮，感觉她的伤口就快愈合了，她得抓紧时间，否则……
“那就让我带越琮回净界山。”
“你说什么？”但丁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但又立即意识到无法解释，只是冷笑，“你带不走她，你想让她到净界山去？呵，她不可能活着离开候判所，寒火会制裁她。”
“因为这是换得我在净界山的条件，对吗？我猜还包括规定了我无法得知真相的里界之理。”
“你？”
“我想起来，我自己想起来的。”九仞的重音落在自己两个字上，“没有违背“理”，我也承受了相应的代价，所以你们的交易基础不存在了。”
但丁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是他反驳得迅速，“但那也只是一半，你在净界山，她就必须在地狱里，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但我不认同。”九仞说着又看了越琮一眼，她就要醒来了，自己剥离她心脏后，并没有掏出来，只是留在胸腔内，因此并不需要置换一颗新的。“放她走，否则，我不会让她醒过来，哪怕要一次次地挖开她的心脏。不能活着离开候判所？”九仞复述了一遍但丁的话，轻笑，“我也可以让她不能醒着待在候判所。”
“你、你疯了！”这么大喊的是苏虞，她满脸惊诧，“你怎么忍心……”
九仞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在越琮睁开眼睛前，她又一次将手伸进伤口，轻轻一拨，这回直接把整颗心脏摘了出来，扔在候判所地面上。
其间只听到越琮闷哼一声，随后她就如此前在底比斯的宫殿里那样，声音和思想都停止了。
苏虞怔怔地瞧着九仞，觉得她此刻的笑，大概比她那在地心中的父亲还要邪恶。她刚刚说什么？她知道了一切，她知道了越琮为她所做的一切，可她依旧……她对上了九仞的眼睛，平静似水，她的声音也一样冷静，“来，给她换颗新的。”
苏虞没动，她哆嗦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九仞继续对但丁道，“考虑得怎样？这样的她可不能为你所用，寒火当然也制裁不了她，你不放她走，我可以等，反正大导师身边还有我的另个同伴，净界山的运作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地狱的时间与表界不一样，也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可苏虞知道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从地上喷溅的血迹和那被反复摘除又塞回去的心脏可知，太久了，久得足够一个亡魂在炼狱的一个圈层经受完惩罚后去到下一个圈层。可怕，很可怕，九仞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从始至终神情都未变过，同样未变的还有她利落的动作。
“炼狱……”但丁浑浑噩噩地开口了，似乎平日植根在他脑中的深刻的思想都被抽空，似乎他只是一具躯壳。
九仞终于心中一松，面上的无动于衷都几乎绷不住，可下一秒她又使劲维持着这个面具，没有催促但丁。
“穿过地心是炼狱，就是苏格拉底自称的净界山，你想要带她去那里，就得走过每一层地狱，而且会在地心遇到恶魔。”但丁双目充血，怨恨似乎要挣脱浑噩的枷锁。
“是我父亲，我知道。”九仞顿了顿，“如果他挡住了去往净界山的路，我一样会消除他。”
“等她能安然无恙通过十八圈层的地狱再说吧。”终于那种仇恨与浑噩仿佛被这句诅咒统一了意志，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九仞点头，“不劳你费心，我陪她一起。”
没有冰冷刺骨的冰格和炙热焚心的烈火，这一次醒来是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在表界或是里界，未来如何坎坷，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越琮睁开眼，看着九仞精致的脸庞许久，她温柔的眉眼注视着自己。
“疼吗？”九仞问。当然疼，而且在但丁松口之前，这种疼痛堪比无间地狱，九仞好几次都觉得，自己会先于越琮支持不住。她知道的，可她还是禁不住问。
越琮摇摇头，略有深意地回望，声音因身体的剧痛而沙哑，“怎会，是我心之所向。”
九仞顿了顿，旋即想起了表界沙漠里，在有游族族长面前做戏，对她实施鞭刑的事，当时她也是这么回答自己的，这正是我所求。
九仞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收敛了情绪道，“但丁同意你到净界山去，但是得将十八圈层的地狱都走过一遍。”
“那岂不是……”
“会在地心就遇上父亲。”九仞点头，“或许不用等到净界山，如果我们能直接抹杀他……”
“九。”越琮轻轻叫她，“你会怨恨吗？或许要亲手弑父的宿命。”
“我不会。里界之理已经阐述了因果，这一切都是九家为曾经做过的事而应受的。”
“探索科学的边界不是错，过程总是曲折……”
“我知道。可这些都不重要了。”九仞看着越琮，仿佛眼里只有她，“我曾经是困在一方天地里的囚徒，此时只想顺应自己的心。越琮，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就好了。”
“嗯……”
身后传来了逐渐逼近的脚步，从交叠步子的间隙听来人似乎很犹豫。九仞眼角余光看到了来人，“是小虞。”
越琮皱了皱眉，“她来干什么？”
看着她有些疑惑的样子，九仞不禁心情大好，她笑着轻声道，“她喜欢你。”
“？”这的确超出越琮认知了，“我以为她喜欢的是你。”
“她对我从来都不是喜欢，即使在表界，那也只是依赖，是她自己一直没有看清。”
虽然不理解，但越琮没有追问，她并不关心九仞以外的旁人是否喜欢她。苏虞走近了，越琮在九仞的搀扶下站起来，两人并肩而立，面容同样的坚定淡然，看得苏虞好不是滋味。
“僭主让我给你们引路。”她干巴巴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交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