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风华录》半筒

27、浪漫

　　临近新年，学校里渐渐空寂下来，409的其他三个人都早早回家了，只剩下管轶眉一个还驻守在宿舍。

　　这几日雪尽天明，校园里一扫往日南国的冬日瑟瑟，海棠花枝叶虽落尽，遥遥望去，枝桠萧疏，落落稀稀，颇有几分意趣。

　　奚渐不日要回燕京过年，要求在临走之前见一面。管轶眉略微思索就应下了。

　　只她没想到的是，一探头就见一辆橙色豪车明目张胆地横亘在楼下。这骚包的风格不用说，绝对是奚渐。

　　管轶眉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但想想他那不要脸的行事风格，还是硬着头皮下楼了。

　　这边厢奚渐见到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嘴角熟练地勾出一个弧度，远远张开双臂，等待少女的坠入。

　　对这撩妹手段，管轶眉视若无堵。

　　相处一段时间，她早发现奚渐这人有很强的表演欲，很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即使周围只有几个观众，也影响不了他抓马的行为。

　　管轶眉自有对策，全副武装地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直接拉开副驾驶钻进去，一气呵成。

　　奚渐直接被晾在那里，僵硬地收回手，抹了一把俊脸，左右巡视一番，还好没几个人看到，方没事人一般踏进车内，发动引擎，狠踩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去，带起一阵尾气。

　　炫酷的造型，亮眼的颜色，和宛如动画片中的设计，让远处几个搬着行李的男生看直了眼。都是青春正好的大学生，谁没幻想过香车美女加诸于身？刚才那个妹子虽然穿得多，又黑超口罩遮住了正脸，但是看身形就知道查不到哪里去。再说，要是不漂亮，这男的能这么殷勤地哄着？

　　“真是世风日下啊，咱们学校的漂亮妹子就这样被猪拱了…”

　　几人酸归酸，也不能否认人家多金英俊，任哪个方面都是吊打自己这等穷学生的存在。因此说几句也就过了，省得自取其辱。倒是对车更感兴趣，毕竟有了好车，美女还不蹭蹭蹭地贴上来？

　　“这个车我在网上发布会看过，是今年元旦刚出的新款，尼玛这么快就到手了！”一个男生大为艳羡，他本人家里有点小钱，平日对车如数家珍。

　　“切，这辆车丐版才130w，也就一般般嘛！”另一个人摇头，不屑道，可眼里的光亮分明不是这么回事儿。

　　同伴看不惯他装逼的模样，出言讽刺道：“呵，这辆车高配200w以上，加上税跟保险起码160w，一发布就到手又得加价，保守估计没500w下不来，”说话间上下扫了眼他的穿着，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500块的穷酸样，“而且人家就是买个玩具，可能就跟你喝杯奶茶差不多。”

　　男生被戳破了面皮，涨红着脸大放豪言：“莫欺少年穷，等我毕业了这些都指日可待！”

　　那人撇撇嘴不予置评，普通男大学生的人生究极目标不过“出自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近几年互联网一夜造富常见于新闻端，自己虽然看不上他，但话不说满，事不做绝是他一贯行为准则。摇摇头，撇下同伴，径自离去。

　　“这群富二代不学无术还敢看不上我们，不过是家里有几个臭钱罢了。”见那人走了，男生终于松一口气，点评拉踩了几句富二代同学顺便肯定了一番自己社会精英，国家栋梁的本质，说得口干舌燥意犹未尽都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附和，抬手肘捅捅身边的同伴，见他直愣愣盯着校门口方向，“盛年你发什么呆呢？”

　　同伴被点到名，侧头看过来，眼中是云山雾罩的迷惘：“你觉不觉得那个女生很眼熟？”

　　男生一拍脑袋，颇有头痛：“眼熟你个锤子！别跟我说你看她是校花。”这裹得六亲不认的，哪里看得出来眼熟了？

　　这哥们自从被校花拒绝后就魔怔了，看谁都像校花，每天在宿舍搜校花的相关帖子，都快癫狂了。

　　要他说，这爱情还真是害人不浅！好好一个有为青年，折腾成啥样了？要死要活非得吊在校花身上，校花虽好，但是其他女生也可以考虑考虑啊。又不是没女生对他有意思。

　　话说两头，车内的两人也不愉快。

　　奚渐本只想逗逗小丫头，见她方才不给面子就算了，现在还怏怏不乐：“你这小丫头气性真大，一天到晚生气，说吧，又生什么气？”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停在楼下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啊？”

　　“学校里又没什么人，而且这叫仪式感好不好，”奚渐见她又要恼，赶紧允诺：“行行行，以后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停你们楼下，停得远远的好了吧？”

　　奚少活了快30年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考虑别人感受，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就是在碎碎念的老爷子面前都没有这么老实。

　　奚渐手扶在方向盘上，歪头打量她，摘下了帽子墨镜，整个人清清爽爽的，看上去顺眼多了。心情一好，又开始嘴贱了：“你说说你，包得跟个老太太似的，我太姥姥都没你穿得多。”

　　响起她刚才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奚渐开玩笑道：“你该不是背着我在外头有别的男人吧？”这小脸挺勾人的，倒是有这个资本。

　　管轶眉心里一颤，面上不动分毫：“你想得倒挺多的，你以为谁都能入我的眼？”隐晦地小小恭维了一把，果然奚渐面露得色，管轶眉更加理直气壮倒打一耙：“像我们我们这种老实人，哪比得上奚总您情海浮沉，泡过的妹子没有半百也有一打。”语气不咸不淡。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况且他这招蜂引蝶的样子一看就不老实！

　　奚渐摸摸鼻子，颇有些理亏，别说一打，两打是起码了，还有些没名没份的他压根没记住名字。被小丫头点破自然心虚。他自忖比小丫头大7，8岁，对小女孩的脾气，成熟男性如他理应包容。

　　早就知道这是朵带刺的玫瑰，一不留神就被扎一手，但自己不就喜欢她这活泼性子么。玫瑰再难训，还不是得乖乖生于自家庭院里？

　　想到这里，满满的后备箱，见她嗔视酸语，只觉可爱；底气更足了些。

　　车子停驻在锦水之滨，却不急着开车门锁。对上管轶眉疑惑的眼神，奚渐目光幽深，但笑不语。

　　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条长条丝带：“闭上眼。”说罢探身将丝带覆住她的双眼，系在脑后，还慢悠悠地在脑后系了一个蝴蝶结。管轶眉的发质太好，顺滑好摸，配上粉色缎带赏心悦目，奚渐欣赏把玩了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挪开揩油的爪子。

　　管轶眉被郑重其事地护着搀下车门，一手挽着，一手环在臂弯里，她预料到有什么要发生了。

　　两人相谐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下来。有清润的男声在耳边温柔说道：“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随后轻轻一抽，丝带散落。

　　睁开双眼的一瞬，音乐响起，是《爱的致意》的前奏，管轶眉屏住呼吸，惊喜地看着这一幕。

　　锦水之畔的音乐之声广场，正缓缓演绎着弦乐四重奏！而乐手们，正是声名鹊起的Rose乐队。将古典的室内乐搬到室外演奏，听觉效果差了些许，然而这无损管轶眉内心的快乐。

　　少女时代就喜欢的乐者站着她面前，不足5米的地方为她演出。梦想照进现实，没有人可以真的冷静下来。

　　管轶眉一直以为自己生性低调不喜浮华，没想到其实她并不完全了解自己，起码像这种烧钱的大手笔她无法抗拒。

　　她不是不喜欢声势浩大的表白，而是不喜欢穷酸且毫无诚意的表白。周围路人驻足时投来艳羡恨不能以身替之的视线，让一贯清冷自持的管轶眉都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是闲聊时无意中提过一嘴，当时管轶眉知晓Rose乐队在南江巡回演出，并没有抢到票时还遗憾了一下。奚渐当时云淡风轻毫无波动，没想到他却记在了心里，并顺便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一向只在音乐厅演奏的乐者们，在空旷的广场，单独为她献上一场量身定制版专场演出，这难道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管轶眉捂住嘴，偷偷用力掐了把大腿，眼中霎时闪过泪花，似是感动。不敢置信奚渐真对她动了真情。

　　奚渐被那双水光潋滟的盈盈大眼看得心思微漾，他抬起大掌，猛虎细嗅蔷薇般，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晶莹，刮了刮她红红的鼻头，故作轻松道：“傻丫头，这就感动了？也太好哄了吧。”

　　管轶眉微笑不语，静静聆听，神情沉醉。第二乐章渐渐转入抒情，节奏慢下来，脉脉温情流淌。

　　见管轶眉目不转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乐队成员，一片眼神都不分给他，奚渐有些酸溜溜地：“人家追星的都赶不上你，至于这么着迷吗？有这么好看吗？”他挑剔地打量了下台上的几人，两只眼睛一张嘴，也没见俊到哪里去啊。

　　“你待会是不是还要签名？”奚渐不依不饶地找存在感。

　　管轶眉摇头，喜欢音乐跟喜欢乐者是两码事，跟乐者保持距离是最基本的素养。

　　不过也有例外，如果是曲同光那样的大师就另当别论了。想想也不可能，那样的大艺术家怎么可能会对她单独演奏？普通的乐者难免屈服于资本，然而名利都不缺的艺术家几乎不可能为资本折腰。

　　思绪飘飞间，音乐切入第三乐章，明快活力的圆舞曲让人振奋，管轶眉手上轻打着拍子，脚尖点点，快乐非常。奚渐仿佛兴起，忽然问她要不要来一段合舞？管轶眉一顿，四望围观的人群，坚定地拒绝了。

　　奚渐也不强求，几步走向广场中央，借了其中一个乐者的小提琴，指尖拨动，《蓝色的多瑙河》缓缓流泻而出，恍若置身于晨曦初露的多瑙河畔，微风拂面，诗情画意，虽是冬日却如春晓朝晖般温煦明朗，妙不可言……

　　管轶眉从来不知道奚渐竟然会拉曲，比不上专业的，但能跟上在场大拿的节奏，且肯定干过番苦功。

　　一曲完毕，奚渐将琴还给乐手，潇洒地大步踏来。如凯旋而归的巨星，身披万千星光，肆意飞扬。

　　周遭掌声雷动，奚渐面露得意，幸好当年老爷子跟着学了两招，虽说差强人意吧，比不上他学的萨克斯，但也能唬人了。

　　两人对视间，浓郁的恋爱气息满得要溢出来，四周围观的群众充满善意地看着广场当中的这对璧人。

　　不知何时起，那辆骚包的豪车驶向广场中央，车后备箱缓缓打开，满车厢的粉色玫瑰争相盛开，正当其时。粉白色横幅上书“Y R worth everything”。

　　奚渐怀抱着一束单独包好的粉色玫瑰，缓步走来，目光灼灼：“小丫头，给哥哥个名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