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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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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庄矜持的夫人奶奶此刻正眼含肯定鼓励的看着自家的女儿和妹妹,就在众人踌躇时,一名着淡紫色衣裙,梳凌云髻的年轻女子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琴,款款走至殿中,落落大方地说“大理寺卿徐海之女徐乐文,献曲一首,恭祝吾皇万岁。”
赵珺略抬手,底下的小太监连忙搬了琴案与琴凳上来,徐乐文容貌并不出色,但胜在气质贞静娴雅,此刻端坐抚琴,浑身上下散发着名门贵女的矜持从容。
她抚的并不是诉说情爱相思的曲子,而是一首战场杀伐的战曲,磅礴大气,又悲凉惆怅。赵珺听完久久回不过神来,太后捏着手帕掖了掖眼角,略有些哽咽,“徐姑娘的琴艺当真一绝,若得空了,进宫陪陪哀家。”
太后出身永和侯府,祖上军功起家,无数儿郎血染黄沙,她的二哥也在战场上失了一条腿,她虽身子孱弱,骨子里也流淌着家族的热血,是以听到这首曲子格外伤情。
赵珺也赞道“极好。”
饶是徐乐文再沉稳,此刻也激动的红了眼眶,福身应“是”。
其他贵女见到这一幕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谁不知道太后最是宽和仁爱,徐乐文特意选了这首曲子,果然入了太后的眼。
见徐乐文得了皇上和太后的称赞,其他人也不再扭捏矜持,纷纷上场大显身手,吟诗有之,献舞有之,作画亦有之,当真百花争艳。
太后起初看得兴起,后来越来越落寞,她的眼神不时瞟向赵珺,心里感叹赵珺不是男儿身,不然这么多贵女皆是为后为妃的好人选。
赵珺被看得一脸莫名,却又不便询问,此刻在场上作画的人是长庆侯府的嫡幼女,她长得颇娇媚,画得是一副牡丹图,画工一般,太后却笑眯眯地赞道“慧娘画得真好,淑华,将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哀家的寝宫。”
江慧欢快地福身,唇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谢太后娘娘夸奖,我就说娘娘会喜欢的,只是我母亲偏不信。”
长庆侯夫人连忙起身告罪,太后板起脸不高兴道“慧娘还小呢,别逼她学这学那的,你忘了咱们做闺阁女儿时吃的苦了吗?”
侯夫人一脸无奈,只能低头答应。她与太后是手帕交,因着这层关系,慧娘七岁进宫做了赵瑶的伴读,太后尤其宠爱自己的小女儿,纵得慧娘娇纵非常,她很是头疼。
“慧娘,来,你爱吃的雪花酥。”太后朝江慧招了招手,江慧如小鸟归巢一般扑到太后的身边,与赵瑶挽着胳膊打闹。
众多贵女不免露出怅然艳羡的神情,有太后娘娘的宠爱,有与公主一起长大的情分,便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也有许多高门世家抢着聘为宗妇。
不过她们也没有惆怅多久,殿中就响起了格外清甜的声音,“安国公之女安筠儿献舞一曲,恭祝吾皇万岁。”
安筠儿嗓音清甜,容貌明艳,虽是冬日,却只穿了轻薄的烟萝纱,隐约透出姣好的身段。她一上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她之前献舞的贵女此刻白了脸,安筠儿一向有美人之称,却不想她亦善舞。
怀璃郡主张璃嗤笑一声,她极看不上这些手段,十分不屑道“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当,偏做些下贱舞妓的勾当,真真让人瞧不上。”
她声音不算小,这一片坐的公主郡主等宗室贵女皆看向她,目露不满。
上仪大长公主狠狠瞪了她一眼,张璃撇了撇嘴,骂身边伺候的宫女,“看不见我的酒杯空了吗,眼瞎的奴才。”
宫女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连忙为她斟酒,张璃存着火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品了品,觉得今日这梨花白格外香甜些,便吩咐道“再倒一杯。”
她一连喝了好几杯,身侧的上仪大长公主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不过是果酒罢了,便是饮上一整壶也醉不了人。
张璃嫌宫女动作太慢,直接夺过酒壶倒了倒,居然空了。她心里莫名的烦躁,骂道“没眼力见,再取一壶过来。”
“是,郡主。”宫女逃命似的跑了。
张璃气闷,见安筠儿一舞还没结束,心里极是不耐烦,忍不住抱怨,“跳得跟个鬼一样,白瞎了这张脸。”
“怀璃姐姐既瞧不上安姐姐的舞姿,想必自己更胜一筹吧,姐姐何不下场试试,也叫妹妹开开眼。”身后坐着怀珠县主,她才十一岁,此刻故作天真的询问让张璃怒火中烧,她转过身怒道“你安得什么心,将我和舞妓相提并论。”
“冤枉啊姐姐,我只是好奇罢了,既然姐姐自认技不如人,我不说就是了。”怀珠县主委屈巴巴的回应。
“你说谁技不如人?”张璃额角突突直跳,一拍桌子吼道。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殿中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安筠儿被这一声怒吼吓得舞步一乱,狼狈地跌在地上。
又是张璃,赵珺隐忍着怒火扫了一眼,太后则不满地喝问“何事喧哗?”
上仪大长公主见皇上和太后都沉了脸,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回话,“怀璃与姐妹们拌嘴罢了,太后娘娘恕罪。”她连忙去拉张璃的袖子,低喝道“你疯了,快点向太后娘娘请罪。”
没想到张璃直接甩开她的手,上仪大长公主被甩得一踉跄。张璃双目赤红,一把捞起怀珠县主的胳膊,冷笑道“她安筠儿是什么东西,给本郡主提鞋都不配,你敢说我不如她?”
怀珠县主吓得脸色苍白,哇哇大哭,“姐姐我说错话了,好疼,快放手。”
跌倒在殿中的安筠儿见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一时羞愤交加,脸色通红,安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脸色极差,世子夫人忍住怒火说道“郡主慎言,三妹虽比不上郡主尊贵,却也是家里金尊玉贵养大的,郡主出此恶言,真让寒心。”
张璃觉得五脏六腑有一团火在烧,她甩了甩头,脑子乱糟糟的无法思考。怀珠县主扒拉着她的手,哭喊道“你就是嫉妒安姐姐,嫉妒她是修仪哥哥的表妹,嫉妒她和修仪哥哥议过亲,修仪哥哥不要你,他才看不上你。”
“怀珠!”“县主!”前一声是上仪大长公主的喝骂,后一声是安国公夫人和齐国公夫人惊惶的叫声,安国公夫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议亲不成被人大声嚷嚷出来,她美貌出色的女儿,名声彻底被毁了。
“郡主!”齐国公夫人眼中满是怒意,她瞪着怀璃郡主,冷笑,“郡主与我儿没有夫妻缘分,还要牵扯多少人才满意!”她娘家大嫂被气晕了,侄女儿也被众人看了笑话,一切都是因为怀璃郡主,她头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上仪大长公主浑身冰冷,哆哆嗦嗦地说“郡主醉了,扶她下去歇着。”
张璃突然冷笑起来,怨恨的眼神看向上首的赵珺,“我没醉,不是齐修仪不要我,是皇上要和我争,是皇上不肯成全我。”
殿中喧闹的人声突然安静,众人面色惶恐的站在原地,没人敢去看皇上是何反应。
上仪大长公主突然跌倒在地上,华美的妆容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似鬼。
“够了!”太后怒声喝道“大闹宫宴,口出怨言,你这郡主当得真是威风。”
所有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张璃惶惶然,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珺冷笑,冰冷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中,“怀璃郡主,心生怨怼不满,辱骂重臣女眷,责打幼妹,大闹宫宴,褫夺其郡主封号,降为县主,禁足三月。上仪大长公主教女五方,罚俸半年,收回其宫内腰牌,无诏不得入宫。明日,母女二人一同向安国公府女眷赔礼道歉。”
上仪大长公主直接晕倒在地,赵珺不想看她,冲明达挥了挥手。明达领了一队内监将母女二人直接拖出内殿,又将气晕的安国公夫人请入偏殿,请了御医诊治。
众人依旧跪着,太后温和的嗓音带着疲惫,“请起吧,让诸位看笑话了。”
女眷相互搀扶起身,天子雷霆震怒,没有人不害怕。
“方才小姐们的才艺甚好,哀家实在无法取舍,只是安家小姐受了无妄之灾,这彩头给安家小姐压惊。”太后笑得端方,丫鬟将托盘端到安筠儿面前,安筠儿红着眼眶上前谢恩。
赵珺亦温声安抚,“你舞的极美,明达,将江南道进贡的鲛菱纱赐给安小姐,今年只得了一匹,你这样的容貌才不算埋没了那纱。”
安筠儿受宠若惊,眼泪打湿了娇媚的面颊。安国公世子夫人亦上前谢恩,皇上和太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安国公府依然是顶尖的世家。
赵珺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些琐事,提前退席回了御书房。她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史书,明达进来禀告说“都查清楚了。”
赵珺“嗯”了一声,明达接着说“怀璃县主桌上的那壶梨花白被人掺了迷心散,容易让人神志不清,县主神情激动,眼神涣散,显然是药物所致。”
赵珺皱了皱眉,锐利的眼睛盯着明达,“何人敢在宫中用此禁药?”
明达额角冒出冷汗,不敢看赵珺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是长公主,今日在宴席上伺候怀璃县主的宫女是长公主宫中的小杏儿。”
过了许久,赵珺才淡淡地说“知道了。”她心中早有猜测,只是不明白,瑶瑶何其尊贵,何必用此下作手段对付张璃,实在犯不上。
“怀珠虽然年纪小,往日却不是这般尖酸刻薄的性子,明达,你怎么看?”
“这,奴才实在不知。”明达双膝发软,硬着头皮答道。
“呵,那药虽然厉害,若没有拱火的人,张璃也不至于被激怒至此,这样的手段真算不得高明。”赵珺神情落寞,嘲讽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