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纪》薇娘

4、流言

　　桃枝道不是，终是斟酌着语言道“奴婢本辞了怀瑈郡主回宫，可是在街上听到了一些流言，说是怀璃郡主与户部尚书齐大人两情相悦，大长公主进宫求赐婚圣旨，却遭了皇上训斥，市井百姓都道皇上看中了齐大人，想将他纳入后宫，奴婢派人四处探听，这会子，“二女争夫”的流言沸沸扬扬，实在是，有损皇上圣誉。”
　　殿中的空气凝滞了，赵珺沉思了一会儿，冷笑道“姑母真是好手段，若朕不如了她的意，便要担上觊觎妹婿的污名了。”她忍不住扶额叹息“美色害人，无关男女啊，齐国公府可有动作？”
　　桃枝摇头，面露疑惑“按说流言如此凶猛，齐大人定有所耳闻，可齐国公府府门大关，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奴婢实在不解，若齐大人出面澄清，何至于此。”
　　“齐大人无辜卷入其中已是委屈，何必要求他做些什么，去寿安宫。”
　　赵珺将此事说给太后听，太后气得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这个赵贞，近几年真是越来越不知进退，仗着公主身份闹出了多少幺蛾子，如今还算计上了你，真是”太后捂着嘴咳嗽不止，赵珺连忙递了杯茶过去“母后息怒，她如此不安分朕早晚收拾她，可是现下这件事倒有些棘手，齐大人无辜牵扯，处理不好只怕他颜面尽失。”
　　“唉，齐大人新贵，是你朝堂上倚重之人，若真将怀璃那样张狂无礼之人塞给他，真是可惜了，可若纳入后宫，以他状元之才，岂非明珠蒙尘。”太后长吁短叹，一脸苦闷。
　　一旁的赵瑶也愁眉苦脸的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喜滋滋的说“珺珺不想让他充后宫，不如给我好了，对外只说是我看中了他，张璃那丫头就算封了郡主又如何，她配和我争吗，我可是长公主。”
　　听了赵瑶的一通乱扯，太后居然认真思考其可行性，只有赵珺黑着脸，轻斥“尚了公主还有什么前程可言，齐大人寒窗苦读十年，以状元之才闻名天下，假以时日必是一代名相，你就别祸害他了。”
　　赵瑶怒了，站起来大声嚷嚷，“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干脆让他出家当和尚好了，张璃总不会连和尚都不放过吧。”
　　“住嘴！”太后被她吵得脑仁疼，扶着额轻叹“照我说，这件事不管如何处理都有欲盖弥彰之嫌，倒不如不处理，珺珺你是天子，外头的“二女争夫”传言真是可笑，你看上的男人还用争吗，天下万物都是你的。”
　　赵珺面色尴尬“外头百姓误会也就罢了，朕只怕齐大人也听信了这些流言，往后见面岂不尴尬？”
　　“既如此，我明日召国公夫人进宫说话，将此事内情私底下透露给她”太后话没说完就被赵珺打断了“不妥，这个节骨眼上召国公夫人进宫，朕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登基那日齐大人进宫，朕会寻个机会与他解释清楚。”
　　太后闻言默了默，看赵珺这样子，与感情上还没有开窍，若她只是公主，十七岁的年纪早就下降开府了，如今却肩挑社稷，来日必要统御后宫，与感情上一窍不通可怎么办呢？
　　太后忧心忡忡，试探性地问“珺珺，你身边可缺伺候的人？”
　　赵珺一脸茫然“母后何出此言，御前并不缺人。”
　　太后神色不自然，凑近赵珺耳边小声说“你这傻孩子，母后问的是伺候床帷的人。”
　　“啊？”赵珺饶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伺候床帷的是什么人，一时间又是头疼又是无语“母后！父皇龙御宾天才多久，朝中诸事繁杂，朕哪有这个心思。”
　　“你父皇是天子，你也是天子，天子最重要的是子嗣，就算母后不催你，礼部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选秀迟早会提上议程的，你早做准备。”太后语气幽幽，赵瑶乐得抚掌大笑“那我不是要有很多姐夫了，呀呀呀让我猜猜那些世家贵公子进宫了该自称什么，称臣？称妾？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瑶嗓门实在大，内殿近身伺候的宫女嬷嬷皆掩嘴低笑。
　　“瑶瑶！”太后忍不住怒斥，赵瑶尤自大笑不止，竟还抽空拍了拍赵珺的肩膀“珺珺，我一想到那个场面就想笑，你别介意。”
　　赵珺拂开她的手，嘴角挤出一抹僵硬又恼怒的笑“呵呵。”
　　歇了半个时辰的午觉，赵珺又在御书房批折子，明达奉了杯温热的茶进来，小声禀告“张玉泽大人在外面求见皇上，说是来谢恩。”
　　“圣旨送到张府了?”赵珺头也不抬问道。
　　“是，小苓子亲自去的，张府上下都甚为激动。”小苓子是明达的同乡，也是明达的徒弟，是御前得脸的人，他亲自去颁旨，算是给了张玉泽莫大的脸面。
　　“朕原本想着让你走一趟，又怕太过打眼，小苓子倒是合适，你有心了。”
　　“奴才不敢。”明达虽然推辞，脸上却一副受用的表情。
　　赵珺放下御笔，浅浅一笑，“宣他进来。”
　　张玉泽低着头，进来就行了个大礼，口中直呼万岁，谢主隆恩之类的话，赵珺等他说的差不多了，才让明达将他扶起来。
　　入朝为官十年，这还是头一回进御书房，也是头一回侍奉新主，他难免有些紧张。
　　赵珺见他额上出了汗，连忙说了两句场面话活跃气氛，张玉泽悄悄扫了一眼龙颜，见她眉目宽和，眼神清明，心下倒是松了口气，一时侃侃而谈，倒是爽朗大方，进退得宜。
　　赵珺暗暗点头，语气越发温和，“北周使团不日便会来京，诸事杂多，爱卿尽快去礼部报道，接手此事。”
　　“是，北周十二皇子身份尊贵，来日立为太子也并非没有可能，若按旧例接待，不知是否妥当?”接待别国使团早有旧例可循，往日出使的皇子也不少，只是他们大多是闲散王爷，并无官职在身，所以接待礼仪并不隆重。
　　如今前来的，既有希望成为太子又不是真正的太子，身份上倒是不好处置。
　　赵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方下定了决心，“按旧例即可，若来日入主东宫的人不是他，倒显得咱们上赶着奉承，贻笑大方。”
　　张玉泽神情一凛，连声称是。
　　送走了张玉泽，又迎来了谢文迁，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老脸，赵珺的场面话实在说不出来，只能单刀直入，“爱卿有何事?”
　　“微臣昨夜仔细想了想，发现有关登基事宜的那份折子有些错漏之处，今早又翻阅了文献典籍，确实有些不妥，特来纠正。”
　　“折子朕已经看过了，具体的流程也牢记于心，不知何处错漏，爱卿请讲。”赵珺睁眼说瞎话，那份折子足有十来页，她连翻都没翻，正好趁此机会让谢文迁讲一讲，免得到时候出错，有损她的英名。
　　谢文迁果然尽职尽责的讲了一遍，赵珺听得云里雾里，扫了一眼旁边的琼枝，发现她又在打瞌睡，怎么办，她也好想打瞌睡。
　　强撑着精神听他说完，赵珺立马开口，“爱卿辛苦了，只是朕有些地方不太明白，爱卿可否重新拟个折子呈上来，朕抽空研究研究。”
　　谢文迁不愧是在官场摸爬打滚几十年的老臣，闻言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折递给明达，“微臣已经拟好了，请皇上过目。”
　　赵珺放在手里掂了掂，发现比之前的还厚，有些笑不出来。
　　谢文迁倒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闲话家常一般笑道“玉泽是微臣看着长大的，既有学识又知进退，由他接手礼部，微臣也能安心告老还乡了。”
　　“他还需几年的历练时间，爱卿可别想着偷懒，定要好好教导他。至于告老还乡的折子，三五年内就不必再上了，朕不会允的。”赵珺客客气气的拒绝了他撂挑子的念头。
　　谢文迁噎了一下，遂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微臣这把老骨头当真是劳碌命，便提着命再奔波几年吧。”
　　赵珺被他逗乐了，脸上展现出几分松快的笑容。
　　明达上前禀报丞相张牧延和太傅程杭在外求见，赵珺敛了笑容，扫了一眼谢文迁，见他依旧杵在殿中，没有要告退的意思，一时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几位老臣要做什么？
　　“宣”赵珺温声道。
　　丞相和太傅进来先恭恭敬敬的请了安，然后与谢文迁一起立在殿中，赵珺看了看面色严肃端正的三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太傅突然捋着胡子慢悠悠的开口“皇上恕罪，臣等今日是为怀瑶长公主而来。”
　　赵珺的心突然沉了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压抑着莫名的紧张问“长公主后宫女眷，诸位前朝重臣，不知？”
　　谢文迁拱手“回皇上，我大宣朝自开国以来，便有分封皇族子弟为王，命他们镇守疆土的传统。先帝子嗣不丰，如今只有皇上与长公主两人，长公主虽为女子，也应替皇上安抚边境，抚恤万民，皇上以为如何?”
　　赵珺眉头紧皱“长公主只是女子，令她分封就藩，怕是不妥。”
　　丞相温和道“皇上乃女帝，自然知道长公主的身份与我朝历代公主有何不同，她是除了皇上以外唯一的皇室血脉。长公主明年便及笈了，若按照规矩下降京中世家，若驸马起了异心，撺掇长公主争权夺位，江山势必动荡。史书上不乏公主乱政的事实，且怀瑶长公主身份实在特殊，皇上定要以史为鉴。”
　　丞相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赵珺面色冰冷，忍不住冷笑道“诸位多虑了，长公主决没有篡位的心思，她是朕幼妹，朕自为她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