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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毒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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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近来越发嗜睡,赵珺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医院众人更是三个月没出宫了,日日守在万福宫,就怕有个万一。
这四年来试了很多方子都无济于事,赵珺越发暴戾,宫中人人自危。
转眼到了清平七年的年底,宫中日夜筹备除夕夜宴,朝中也闲暇下来,赵珺每日同陈慕父子腻在一起,一些政事直接交给丞相处置。
这天晚上,赵深早早被乳母哄去睡了,陈慕缠绵地亲吻着赵珺的脖颈,哑着嗓子说“怀珺,咱们再要个公主吧。”
自生下皇长子以后赵珺一直在服用避子汤,她原不想这么早要第二个孩子,可是她心疼陈慕在宫中孤寂,想再生个女儿陪他。再者阿深已被立为太子,就算生下二皇子,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赵珺想到此,依偎在他怀里羞怯地点了点头。
陈慕话中满是压抑的欲念,“那我先去沐浴。”
赵珺只穿了单薄的中衣在床上等他,直等到昏昏欲睡陈慕还没回来。
赵珺打着哈欠来到浴室门前,她敲了敲门,拉长声音问“二哥,你还没好呀?”
里面没人回答,赵珺想捉弄他,轻轻地推开门绕过屏风,却看到陈慕倒在地上,他嘴边有一大片鲜血。
“二哥!”赵珺扑过去抱起他,“二哥,二哥你怎么了?”赵珺双手颤抖个不停,她用袖子擦了擦陈慕嘴边的血迹,哭道“二哥你别吓我。”她慌乱不知所措,过了很久才知道叫人,“来人快来人。”
琼枝第一个冲了进来,她看到此情景暗道一声“糟糕”,她帮着赵珺把陈慕扶到了床上,明达进来看了一眼也被吓到了,他被地毯绊了一跤,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去请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都聚在万福宫,他们个个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陈侧君居然提前毒发了,可是解药依旧没有找到。
赵珺看着愁眉不展的众人,怒道“一群废物朕要你们何用,来人。”
“皇上,皇上且慢。”一个年轻的御医冲出来支支吾吾地说“微臣看过皇上的脉案,发现皇上幼时得过一场大病,高烧数日不退,当时西南蜀国国主曾进献过赤莲,皇上用了此药之后热毒立马就解了,且皇上自此以后连风寒也没得过,微臣,微臣……”
“住嘴!”张院判突然厉声打断他,他年迈的身子慢慢跪了下去,“臣等无能,请皇上处置。”
赵珺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她指着那名年轻的御医,嘴唇颤抖,“你说。”
御医紧张不已,跪伏在地上,“微臣死罪,皇上的血或许有解毒的功效,以血入药,陈侧君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赵珺愣了一瞬,她眼神狂热,高声喊道“快,快拿刀来。”
明达急道“皇上万万不可啊,怎么能取您的血呢,您身系社稷,千万三思啊。”
赵珺不耐烦地推开他,“二哥命悬一线,朕怎么能不救他,快拿刀拿碗。”
殿中众人惶恐不已,跪在地上直喊“皇上三思啊。”
赵珺气血上涌,她抽出琼枝手里的长剑指向众人,寒声道“你们敢抗旨?”
张院判见劝不动她,只能冒险一试,赵珺划破手腕取了一小半碗血,以血为药引煎了药喂陈慕喝下,不过一个时辰他脸上的潮红退了些,呼吸也顺畅了,十几名御医死里逃生默默地擦汗。
赵珺腕间缠了许多纱布还是有血渗出来,她脸色苍白,坐在床边拿着湿帕子擦陈慕额头的冷汗。
张院判小心翼翼地说“微臣给皇上开了补血的方子,皇上千万保重身子,虽然您的血有一定的解毒功效,可陈侧君中毒已深,要想全然清除毒素,只有找到解药一条路。”
赵珺淡淡地“嗯”了一声,“朕知道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微臣惶恐。”张院判领着众人退了出去,赵珺瞧见一旁乖乖站着的赵深,她冲赵深招手,“阿深过来。”
今夜这么大的动静,赵深早就被吵醒了,乳母抱着他不让他哭,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可是小小的人儿真的听话没有哭。
赵深迈着小腿走到赵珺身边,赵珺把他揽到怀里,声音里有隐约的哭腔,“阿深别怕,你爹爹不会有事的,你爹爹不会丢下我们母子的。”
赵深胖胖的小手擦着她眼角的泪珠,终是小声哭了起来。
太后也被惊醒,她没顾得上梳妆就赶到了万福宫,看了看陈慕的情况,捏着帕子擦泪道“阿慕受苦了,珺珺你也保重身子。”她并没有责怪赵珺自伤取血的事,她只是心疼她。
赵珺脸色极苍白,“让母后忧心了,是儿臣不孝,这里乱的很,您把阿深带到寿安宫吧。”
“也好。”太后抱起赵深,“深儿就交给我吧,你安心照顾阿慕。”
“嗯,您回去吧。”太后叹息了一声,让伺候赵深的乳母宫女收拾好东西跟她回了寿安宫。
赵珺守了陈慕一夜,他始终没有醒来,而张院判告诉她,这种情况很正常,陈慕感官尽失身不能动,就跟活死人无异。
赵珺一夜没合眼,头疼得要裂开,她勉强用了几口粥饭,明达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张玉泽大人的飞鸽传书到了。”
赵珺猛地站起来险些晕倒,琼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赵珺急切地说“快,快呈上来。”
明达把一卷小小的纸条呈上去,赵珺双手颤抖打开扫了一眼,随即发疯般把纸撕了个稀碎,“好个蜀国国主,朕要让他付出代价,宣丞相、户部尚书、永和侯、怀化将军入宫。”
赵珺匆匆梳洗了一下就赶到了御书房,关于陈慕毒发的事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丞相在宫门口碰到了永和侯文珏,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这个时候召户部尚书和武将入宫,怕不是要兴兵灭蜀了。
丞相和永和侯一起走在宫道里,寒风夹杂着细雪,丞相掩着袖子小声咳,问“侯爷可有何良策。”
永和侯叹气,“老夫唯皇上马首是瞻,灭蜀并不难,但难的是眼下的时机。”
“唉,皇上一意孤行只怕寒了朝臣的心。”
御书房近了,二人不再说话,明达在门口焦急地张望,见二人来了连忙迎上去,“奴才给丞相大人和侯爷请安,齐大人和章将军已经到了,您二位请。”
四人到齐了,赵珺也不说废话,她直接说自己要灭蜀。
丞相叹气,“皇上不可冲动,西南烟瘴之地,我军将士难以适应,加之疾疫肆虐,这一战代价太大。且西南蜀国与我朝一向交好,皇上贸然出兵,其余小国必定惶恐难安,边境不平,则百姓受苦啊。”
赵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说“朕意已决,诸位不必相劝,要多长时间才能筹备好军队器械粮草?”
齐修仪回“国库空虚,要筹措这些至少需要一年。”
赵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问“舅舅和章将军觉得这一战需耗时多久?”
永和侯文珏和怀化将军章韦韬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开口,“回皇上,五个月足以。”
赵珺下定决心,“好,朕给户部一年的时间筹措钱粮物资,一年后朕要踏平蜀国。”
四人皆低头应“是”,赵珺精神不太好挥手让他们退下,齐修仪却不走,他甚至僭越地紧盯着赵珺的眼睛,问“皇上这么做值得吗?”
赵珺笑得有几分孤寂,“朕不是圣人,朕想任性这一次。”
“好。”齐修仪勾了勾嘴角,“臣永远站在皇上身后。”
赵珺微微动容,哽咽着说“谢谢你,修仪哥哥。”这一声修仪哥哥自从赵珺被立为皇太女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齐修仪浑身一颤,他贪念这一刻的温情,却只能俯首称臣。
陈慕毒发昏迷不醒,宫里准备已久的除夕夜宴也取消了,赵珺又一次登上九重楼,身边却没有陈慕相伴,她手里牵着赵深,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觉得分外凄凉。
清平八年的第一次早朝赵珺宣布了一年以后出兵攻打蜀国,意料之中的反对声险些把赵珺淹没,御史不断弹劾赵珺为情乱智,弃黎民苍生于不顾,赵珺不能反驳,因为她为情乱智是事实。
哪怕有丞相等人的鼎力支持,灭蜀一事也艰难万分,赵珺凝视着陈慕安静的睡颜,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向世家低头,她要给世家一个皇子。
赵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皇夫之位,太子之位,还有未来的新帝之位。
虽然太子已立,但他们并未死心,如果自己生下流淌着皇室和世家血脉的皇子,他们也许会松口,灭了蜀国就有了解药,有了解药就能救陈慕。
赵珺自上位以来就一直被世家拿捏挟制,她恨自己能力不够,恨世家贪念太深,她已有了心魔,他们要扶持皇子登位,好啊,她给他们这个机会,十年或者二十年,她可以借结党一事机彻底摧毁世家,她要让所有人臣服于皇权。
就算二皇子的出生注定是皇权的牺牲品,赵珺也别无选择,她只能这么做。
没人能抵抗住至高权力地位的诱惑,越是身处高位者越不能克制欲望,当欲望演变成了心魔,也就有了不择手段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