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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疯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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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已深了,寿安宫被赵瑶搅得一片混乱,淑华姑姑连忙叫小宫女去请赵珺过来。
赵珺听了此事竟出奇的平静,她换了衣裳挽了发髻,折腾了很久才到了寿安宫。
赵瑶跪在地上扯着太后的袖子哭得满脸泪痕,偌大的寝殿只听得到赵瑶的哭声,赵珺站在门口突然不敢进去,她大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太后瞧见了赵珺,眼神慌张,她站起来紧张地说“夜深了,珺珺快回去吧,瑶瑶只是做噩梦了,没什么大事。”
赵瑶满眼怨恨地盯着赵珺,她将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讥笑,“母后不必替儿臣遮掩,所有的事情珺珺都知道。”
太后脸色惨白,不敢看赵珺的反应,赵珺走进去坐在上首,声音里满是疲惫,“你这是又闹什么?”
赵瑶眼神猖狂挑衅,她声音里淬满了毒,“闹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母后下旨废帝。”
“住嘴!”太后突然凌厉地喝骂,“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给哀家滚出去!”
“母后您为什么总是偏心赵珺,我和她都是您的女儿,为什么她能当皇上而我不能?”赵瑶形容癫狂,膝行上来抓住太后的裙角,急急地说“母后,母后,等我当了皇上您依旧是尊贵的太后,我会好好孝敬您的,赵珺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您为什么不帮我啊,您是太后,是我朝最尊贵的女子,您下旨,下旨废帝,明日,明日扶持我登基。”
赵瑶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太后痛心疾首,指着她骂道“珺珺当你是不懂事的幼妹,从小到大疼你护你,你却生出狼子野心,你可知道谋反的下场。”
赵瑶捂着被打红的脸阴测测地笑了,她挣扎着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喊着“太子哥哥死了,赵珺有登位的资格我也有,凭什么我就是狼子野心,凭什么我就是篡位谋反,你就是偏心,恨不得早早打发我去西疆,我恨你!”
赵瑶眼中深切的恨意让太后心惊不已,她脸色苍白按着胸口,几乎喘不上气,淑华姑姑急忙扶住她给她嘴里喂了颗药,赵瑶冲上去推开淑华,将太后搂在怀里,慌张道“母后,母后您怎么了,您别吓瑶瑶。”
太后用尽全力推开她,气若游丝地说“你别碰我。”
“呵呵。”赵瑶放开她,冷笑,“我真搞不懂你了,我和赵珺不管谁登基你都是太后,你却始终不肯扶持我,呵呵。”
“赵瑶你闹够了没有。”赵珺极度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赵瑶却被激怒了,她大喊大叫“没够,赵珺,我最恨你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只是比我年长几岁,却抢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父皇母后的宠爱,天下至尊的宝座,还有江恒,他宁愿做你的侍妾也不愿意做我的驸马,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属于你,我要称帝,我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我恨极了长公主的名头,我不要听从你的安排就藩,我要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赵瑶双目赤红,突然拔下头上的金簪冲赵珺刺过来,她癫狂之下力气极大,居然撞开了明达和琼枝,赵珺躲闪不及,金簪直接刺进了她的手臂。
“救驾救驾!”明达的喊声十分尖利,赵珺捂着受伤的胳膊,忍着剧痛说“你真是疯了。”
琼枝已经制住了她,赵瑶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她仰头笑得恶毒,“我早就疯了,我只恨从前没有杀了你。”
“珺珺,珺珺。”太后惊慌失措地跑上来捧住赵珺的胳膊,眼泪流个不停,她转身看着地上的赵瑶,眼睛里带着几分恨意。
赵瑶突然有些慌乱,她急急地叫了声“母后”,手脚并用的想爬过去,琼枝扣住她的肩,突然一阵骨骼错位的声音,赵瑶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赵珺由着明达替她包扎胳膊,她脸色青白,终是问“母后,朕以为她能迷途知返,却不想她怨念太深,我们姐妹终是走到了这一步,您说,她该如何处置?”
太后踉跄着后退几步,苦笑着说“是我带她来到这世上,应该由我亲手了结她,珺珺,不要脏了你的手。”
淑华姑姑不知何时端来一个小盘,盘中只有一杯酒,她端到赵瑶跟前,流着泪道“长公主,您上路吧。”
“不,我不喝,母后你要杀了女儿吗,你真狠心,我恨你我恨你!”赵瑶哭喊着打翻了酒杯,太后快要被心中的苦痛淹没,她哭着说“你别怕,母后会陪你一起,上路吧。”太后颤颤巍巍的端起酒杯往赵瑶嘴里送。
“母后!”赵珺惊怒,“您要朕成为孤家寡人吗?”
“珺珺,母后对不住你。”太后跪在地上,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赵珺抓住她手里的酒杯狠狠地掼到地上,一字一句地说“长公主突发恶疾神志不清,即刻送往行宫安置。”
太后满脸泪痕,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嘴唇蠕动,“珺珺你不杀她吗?”
赵珺苍白的唇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朕不杀她,母后,您自己选吧,选她还是选我。”
太后愣了一会儿,终是说“她疯了,我要照顾她。”
“好。”赵珺身形不稳地往外走,空旷寂寥的声音传来,“送太后和长公主出宫。”
“珺珺。”太后在后面唤她,赵珺并没有回头,她心里的痛甚至超过了手臂的痛,她望着璀璨的星空,居然无比的思念陈慕,她也是有人爱有人护的,她不是孤家寡人。
明华宫里,张院判仔细地替赵珺处理伤口,琼枝一瘸一拐的回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皇上受了伤,大师兄震怒,施了五十鞭刑,她自觉无脸见人,硬是咬牙生受了。
琼枝一回来也不说话直挺挺地跪在殿中,赵珺看了她一眼,虚弱地说“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您就让我跪着吧,我心里也好受点。”方才受刑都一声不吭的琼枝此刻满脸都是泪水,她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泪,瓮声瓮气地说“长公主疯了。”
赵珺有些不明白,琼枝又说“太后娘娘让人给她灌了迷心散,她已神志不清,太医说她往后只有三岁小儿的心智了,我回来的时候太后娘娘让我带话给您,叫您放心。”
“好。”赵珺笑了几声,神情无比落寞,“手足相残,骨肉分离,这就是天家。”
张院判的动作一丝不乱,并没有因为听到了皇家秘辛而惶恐不安,殿中伺候的宫人将头垂得更低了,仿佛只是没有生气的物件。
太后和长公主一夜之间挪去了行宫,宫里只说长公主突发恶疾神志不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事必有内情,一时间议论纷纷。
国朝以孝治国,赵珺此举确实欠妥当,就连丞相等知道内情的人都劝说赵珺接太后回宫,如今后宫群龙无首,于朝政无益。
赵珺比从前更冷淡了些,丞相等人见她如此只能无奈叹息。
太后与赵瑶在行宫安置好以后,广发帖子,邀京城高门夫人小姐来行宫踏春游玩,众夫人暗中打量太后的神色,虽然苍老疲惫了些,但太后尊荣尚在,行宫伺候的宫女内侍也众多,并无众人猜测的贬斥幽禁之说,又见到了幼童心智的赵瑶在行宫欢快的玩耍,便都放下心来,信了宫里的说辞。
太后强打起精神应付众人,赵瑶哭着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告状,“母后,我要骑大马,我要骑大马,青女坏坏不让我骑。”
青女深沉了许多,安静又心疼地看着她,太后怜爱地摸着赵瑶头发,哄道“你还小呢,过几年再骑。”
“那母后跟我拉勾,不许骗我。”赵瑶跟太后拉了勾又欢快地跑出去玩耍了。
殿中众贵妇皆露出怜悯的神色,太后看着她的背影,无限落寞地说“瑶瑶及笈的时候皇上送了她一匹宝马,她喜欢的不行,日日嚷着要骑。”
长庆侯夫人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长公主多好的孩子呀,如今却,唉。”
站在她身后的江慧抽抽搭搭地说“长公主连,连我也不认得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太后眼眶含泪,苦笑着说“许是她命薄压不住公主的福气,这样也好,倒比从前自在些。”
其他人又说了些宽慰的话,太后却一直瞅着长庆侯夫人,犹豫再三还是问“江恒那孩子今年该十九了吧,可说亲了?”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太后一向属意江恒尚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放在从前可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却两说了,谁也不想娶个傻子回家,就算她贵为公主。
长庆侯夫人忙站起来回话,她恭恭敬敬地说“多谢太后娘娘挂怀,恒儿的婚事由她祖母做主,来年娶了新妇,让恒儿和新妇给您磕头。”
太后难掩失望落寞,淡淡地“嗯”了一声,揭过此事不提。
赵瑶喜欢人多热闹,太后将宗室贵女和她从前的玩伴接到了行宫陪她,有些没落世家奔走打点要将女儿送进行宫,想让女儿在太后跟前露脸。
因为南平郡王妃去世多年,近日郡王府传出消息要续娶郡王妃,南平郡王赵阙虽然出身不高,但到底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叔,平日也会为皇上办差,富贵闲人当得有几分体面,况且先前的郡王妃只留下一个怀珠县主,若嫁进去生了嫡子,可是正经的龙子凤孙,富贵尊荣享用不尽。
世家贵妇已经看明白了,虽然太后不在宫中,但其地位职权与从前无二,南平郡王已经将选妃的事托付给了太后,众贵妇隔三差五就领着家中女儿妹妹赴行宫给太后请安。
赵瑶在行宫极自在,几个月的功夫胖了好几斤,身段也长开了些,太后也不再终日郁郁,行宫山清水秀,她将养的比从前好了些。
众贵女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讨太后欢心,太后却属意长庆侯府的江惠,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有多年的情分在,因是续弦,太后怕她委屈又请赵珺降了赐婚圣旨,众贵女不免失落艳羡,嫁过去就是郡王妃,又是宗室里的长辈,就连皇上也要喊一声婶娘,谁不羡慕这样的大好姻缘呢。
只长庆侯夫人眉间有些忧愁,太后这么抬举自己的女儿想必还是没放弃让江恒尚主,唉,有得必有失,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