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纪》薇娘

23、纳妃

　　大臣们都走了，明达凑上来小心地问“御膳房送了宵夜来，皇上可要用一些？”
　　赵珺的声音满是疲惫，“把灯灭了，都出去。”
　　明达等人愣了一下，也不敢劝，只能挨个灭了殿中的烛火，默默地退了出来。
　　孤寒的夜里，陈慕在御书房外面站了许久，明达掩住眼中的叹息，走上来劝他，“陈大人回去吧，皇上今夜没空召见您。”
　　陈慕望着漆黑一片的御书房，笑得孤清，“无妨，我在这里陪她。”
　　太后下了轿撵一眼就看到了陈慕，她眼中满是怜爱，走到他身边说“好孩子你回去吧，有哀家在，珺珺不会有事的。”
　　陈慕行了礼，说“请太后娘娘替微臣带句话，微臣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
　　太后微微哽咽，点了点头进了御书房。
　　赵珺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她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可是脑海里一直冒出陈慕的名字。
　　“珺珺？”太后在黑暗中摸索了几步，她也不叫人点灯，只是怜爱地唤她。
　　“母后怎么来了？”赵珺的声音满是孤寂。
　　黑暗中太后的声音格外温柔慈和，“你可知道你父皇为何总对世家宽宥纵容吗，因为他怕极了孤家寡人这四个字，二百年前赵家夺江山就是靠世家扶持，大宣立国之初就为后世子孙定下了规矩，与文官共治天下，与世家共享天下。母后知道你有心打压世家，可你太年轻，若是十年二十年之后你可以不受他们辖制，可你登位才半年，你必须依仗他们，不就是选秀纳妃吗，你可以纳，也可以不爱。”
　　赵珺没有回答，太后长叹一声，“母后知道你同阿慕两情相悦，可帝王没有任性的权力，你必须做出选择，阿慕在外面，他说他会永远陪你。”
　　太后说完等了许久，赵珺终是一言不发，太后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走了。
　　赵珺突然抓起龙案上的墨玉笔洗狠狠地掷到地上，玉石碎裂的声音让外面的人心惊胆战，明达贴在门上，急切地问“皇上，里面发生何事了？”
　　赵珺极度冷静的声音传出来，“朕要沐浴更衣。”
　　陈慕往前走了两步，明达突然拦住他，说“皇上今日要祭祖，您先回去吧。”
　　御前的人开始忙碌起来，陈慕看着遥远的天际透出来的微光，有些嘲讽地笑了。
　　祭祖祈福仪式进行了一早上，前朝后宫都乱成一团，六部官员全力配合平北大将军等人整备衣甲马匹器械，后宫则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世家贵妇，无他，赵珺要选妃了。
　　四妃的人选必须在三军出征之前定下来，礼部已经整理了选秀名册，赵珺看都不看，直接命人送到了太后手里。
　　长庆侯夫人进宫了，她也是为此事而来，选秀名册上有他们家的两位公子，三公子江恒和五公子江怀，她想让自己的儿子江恒入宫。
　　太后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命人去把赵瑶叫来，赵瑶与江恒自小不对付，可太后始终想把江恒配给赵瑶。
　　这两日宫里人来人往的，太后精力不济，很多时候需要赵瑶陪坐在寿安宫，她心烦意乱，一早就跑到御花园躲清闲。
　　赵瑶掐了几朵花拿在手上玩，隐约听到两个小宫女在石头后面说笑，赵瑶本不想搭理他们，却突然听到了长庆侯府三公子江恒的名字，她顿住了。
　　“听说那份选秀名单上都是高门世家的嫡子，而且长庆侯府竟还有两位公子，大房的三公子和二房的五公子。”
　　“啊，三公子不是内定的驸马人选吗，他要入宫了，长公主怎么办？”
　　“你傻啊，长公主将来要去西南边境就藩，三公子尚了公主有什么前程，进宫成了皇上的爱宠，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也是哦，这些世家公子平日里个个清高矜贵，这会儿还不是争着抢着要入宫。”
　　接着是两人的笑声。
　　赵瑶眼神阴寒，她慢悠悠地走过去笑问“你们在说什么？”
　　两名宫女吓得面无人色，连忙下跪求饶，“长公主饶命，奴婢胡言乱语，您饶命饶命啊。”
　　“哦。”赵瑶甜甜一笑，温柔地说“抬起头来。”
　　两人涕泗横流，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赵瑶拔下头上的金簪，慢悠悠地在她们脸上划来划去，“这张嘴可真讨人嫌，本公主不喜欢。”
　　石头后面传来让人头皮发麻地哭喊声，赵瑶提着裙摆从石头后面出来，将染满鲜血的金簪重新插回发髻，哼着歌走出了御花园。
　　青女等人正四处寻找她，见了她立马迎上来，连忙说“公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太后娘娘那边正传您呢。”
　　赵瑶突然止了笑，一巴掌扇在青女脸上，青女都懵了，眼神无措惊恐地看着赵瑶，赵瑶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问“痛吗？”
　　青女眼泪掉下来，咬着唇不敢说话，赵瑶突然笑了，“让人害怕让人痛，原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赵瑶并没有去寿安宫而是去翰林院找到了正在当值的庶吉士江恒。
　　翰林院的官员给赵瑶奉了茶，小心地问她有何吩咐，赵瑶直接冷着脸叫众人都滚出去，只留了江恒一个人。
　　赵瑶看了他好久，突然冷笑，“你想入宫？”
　　江恒被她的眼神刺痛，脸色特别不好，“这同长公主并不相干。”
　　赵瑶阴测测地说“宫里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内定的驸马，结果你要入宫，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还有你的母亲长庆侯夫人，从前奉承巴结我，如今又求着母后让你入宫，你们一家人真当我赵瑶是挥之即来召之即去的吗？”
　　江恒眼神冰冷，忍着怒气说“长公主慎言，不过是幼时的玩笑罢了，何来内定驸马一说，而且你身为公主有你的使命，我出身长庆侯府自然有我的担当。”
　　赵瑶讥笑，“你的担当是什么，进宫成为皇上的后妃，成为后宫争风吃醋的可怜人吗？”
　　江恒甩袖怒斥，“这不劳长公主费心。”
　　“好。”赵瑶走到江恒身边，惦着脚尖在他耳边说“江恒，我恨你。”
　　江恒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看到赵瑶斜插入发髻的金簪上好像有几滴干涸的血迹。
　　赵瑶突然狠狠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恒看着她娇俏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
　　江恒到底没有入宫，赵珺把他的名字划去了，换了江怀。
　　大军出征前的最后一天四妃人选已定，安国公府的七公子安梦景，长庆侯府的五公子江怀，广平宋家的嫡长孙宋章絮，吴兴沈家的九公子沈欢，四人都封为正三品侍君，等平了吴王内乱，三军凯旋之时再入宫。
　　册封圣旨已经下发各府了，安国公等人欢欢喜喜地入宫谢恩，赵珺耐心的等他们行完礼谢完恩，才冷冷清清地说“朕要立陈慕为皇夫。”
　　几人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并未反对，既然是利益交换，他们有所得必有所失，虽然皇夫的位置很重要，但给了毫无根基的陈慕好过给不同阵营的世家嫡子。
　　他们几人只是为了利益暂时结盟罢了，赵珺的一视同仁令他们很满意，他们也很识趣，并不反对赵珺立陈慕为皇夫。
　　几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了，赵珺等他们走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带着明达和琼枝往文思馆去了。
　　陈慕伏在案桌上缮写军事，赵珺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陈慕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与赵珺对视，从前溢满笑意的眼眸平静无波澜。
　　赵珺喉头微哽，她走进去关了门，陈慕起身行礼，淡漠疏离。
　　赵珺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怀里，语气微微颤抖，“好几日没见你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慕心中酸涩不已，他揽住赵珺的腰，自嘲一笑，“微臣还以为皇上不会再来了。”
　　赵珺贪念他怀里的温暖，将他抱得更紧了，轻轻的说“抱歉。”
　　陈慕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珺，他心中的难过失落都化成一片柔情，他心疼地说“皇上不必说抱歉。”
　　“朕要纳妃。”赵珺从他怀里抬起头，极其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好。”陈慕依旧笑着，礼部择定了四妃的人选，册封的圣旨都下发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赵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急于补救，她急切又忐忑地说“作为交换，他们也同意朕立你为皇夫。”
　　陈慕将赵珺搂进怀里，宽大温暖的手掌轻抚着她颤抖的背，恶狠狠地说“好，臣不仅要名分地位，还要皇上独一无二的爱。”
　　赵珺温柔地说，“当然，朕在此立誓，此生唯爱你一人。”赵珺以为自己能做到，她怎么会做不到呢，她是天子。
　　“好，皇上，臣有一事相求。”陈慕低头看着赵珺的眼睛，赵珺突然捂住他的嘴，颤声说“朕不许。”
　　陈慕吻了吻她的掌心，极有耐心地安抚她，“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曾经说过想替你守护江山，我想站在你身前。”
　　“不要不要。”赵珺一直摇头，声音带着哭腔。
　　陈慕温柔地吻着她眼角的泪珠，吻着她苍白冰凉的唇。赵珺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笨拙地回应着他的热情。
　　赵珺被他吻的晕头转向站立不稳，陈慕直接打横抱起她把她压到了床上，赵珺按住陈慕伸向她腰间系带的手，睁开雾气蒙蒙的眼睛摇头。
　　陈慕眼角泛红，呼吸炙热，他收回手，与赵珺并排躺在一起。
　　赵珺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咬着唇极小声地说“成婚以后才可以。”
　　陈慕撑着脑袋侧身看她，眼睛亮的吓人，赵珺转过头不看他，陈慕又把她的脑袋扳回来，认真地说“怀珺，我想上战场。”
　　赵珺沉默了许久，突然坐起来解开她腰间的玉佩放到陈慕手中，说“这玉佩我自小不离身的，你收好，一定要平安回来。”
　　陈慕把她拽到怀里，笑道“我答应你，我还想早点回来跟你成婚，然后……”
　　陈慕故意拉长了语调，赵珺脸上飞满红霞，握着拳头锤他的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慕大笑不止，二人闹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