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泛只舟

4、求仙者（四）已替换

　　门开了条缝，这声音钻进来贴着耳畔响起，越来越大，从低低抽泣到呜呜闷哭一阵转为尖锐的叫闹，它先是绕着守在门口的季成林哭了一圈，季成林风雨不动，任由那声音在耳旁撒泼打滚使出浑身解数来吓人皆未有所反应，那东西执着半柱香后便换了目标。

　　季成林睁开眼，他与陈怀远坐在门边左右把守，陈怀远抱着臂，似在睡梦中受到吵嚷睡的并不安稳。那东西围着他啼哭好一会儿，哭得他眼睫微颤眼看要醒来，那东西又换了个方向。
　　陈怀远的眼皮动了动，于是归于平静。
　　季成林将其纳入眼底，他未来到此处之前，不知陈怀远是如何带着这些孩子度过此种夜晚。

　　那东西往床上贴去，眼看要触碰到孩子，季成林正欲拔剑，陈怀远先动了动。
　　风透过门缝直冲他吹，陈怀远原先抱臂，应是冷了，改为双手钻进宽袖里揣着，脖子往回缩了几分，整个人蜷着，他于睡梦中皱眉，不知梦到了什么，瞌眼抿唇，唇色苍白，大抵是那一阵啼哭声吵扰了他，陈怀远脸色愈发难看，额间还发了汗。

　　那东西被他的动静吸引，又凑过来绕着他转，低低道：“有意思。”这玩意儿发出声音时伴着萧瑟的风，随着它的动向轻飘每处。
　　正在此时，季成林把剑出鞘，还未出手，便见那东西忽然转向他，虚空中凝聚一团漆黑的东西，看不清面容，那团东西道：“原来是这样，还找了帮手。”

　　还未等那东西笑出声，房梁处落下一道残影，俯冲向它，“砰”一声，季成林收了剑，那东西被金麟雀自身夜色下越发显眼的金光冲散，金麟雀搅乱了这东西护体黑雾，散开之后，只见一个极似狐狸的活物。那活物耳尖上染血，虽是狐脸，眉心却多一只眼，皮毛墨色，上有不等一的纹路，双眼绿瞳。

　　季成林早年见过此物，名为狐貅，似狐狸似貔貅，以吸食人精气为生，已有记载修为高者，亦会蚕食血肉。
　　它被金麟雀撞趴，眼下起了身，它呜咽道：“我又没伤人，为何抓我？”

　　季成林则道：“半夜三更如此地，意欲何为？”
　　“这本来就是我的家，我回家不行吗？”这狐貅语调哀怨极了，它道：“你们这些人，鸠占鹊巢，霸占我的家还抓我对我动手，我就吓吓你们怎么了？”
　　季成林道：“你家？”
　　狐貅道：“是啊，我家世代居住此地，你们占了我的地，还倒打一耙。”

　　季成林道：“他们也是无家可归之徒。”
　　“我知道，我平日便藏匿于暗处，一直相安无事，要不是……”它说着，顿了顿看向一旁闭目的人，道：“这个人，一出现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凡他出现在此地，我便无法回来，只能用这个办法吓走他们。”

　　话音一落，一旁闭目的人转了个身，一只手抬起揉着鼻尖，季成林听他已经不算均匀的气息，道：“既然醒来，就不必装睡。”
　　说完，陈怀远伸了个懒腰道：“诶呀，这一觉睡的真舒服！嗯？没有天亮吗？这是怎么了？”
　　狐貅一见他便龇牙，被季成林的剑鞘抵着脖子警告这才安分不少，季成林道：“这些孩子身上的魔气，与你有何关系吗？”

　　“青天大老爷，我就是想回个家，他们身上的魔气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是妖修，虽在你们道修口中风评不算好，但我跟魔修八杆子打不到不边去。”它说着，趁吸引眼前人的注意力慢慢离开季成林的剑道：“我见你应当不是那种不论何为见了妖修魔修便盲目定罪动手之人，你自己可以看看我身上的气息和那些孩子的会一样吗？”

　　这点很好辨认，季成林自它靠近便察觉，他并未收手，道：“那你可知这些孩子的魔气从何而来？”
　　“真不知，我平日就吓唬人，我还觉得这跟你身边的人有关系，不然我怎么会回不了家。这位修者，你看，我的修为你应当能察觉到，不管是你或者是你身边的人，修为应当都在我之上，我更不可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要不就放我一命吧，我也没伤人。”狐貅道。

　　陈怀远忽然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令你畏惧？”
　　说着他低头嗅了嗅自己道：“别说修为，我来此地之前孤家寡人一个，不记得自己拜入过什么门派，你从我身上闻到了什么？”

　　有季成林在，狐貅不敢撒谎，它道：“你身上的气息很别致，我靠近不了。”
　　说着，陈怀远弯下腰，同它的绿眸近在迟尺对视片刻，相安无事，陈怀远拍了拍手，正欲开口，却听狐貅脸上一阵痛苦尖叫，刚开始进屋听到的那一阵动静又响起，陈怀远一阵愣神，察觉季成林的视线，他苦着脸道：“实不相瞒，在下来到此地，凡是人见了我便说晦气，我若正经同镇上店主说话，那个店不是半途出了意外便是惹上麻烦，我原以为是他们夸大了，现在这般看，或许有一定道理。”

　　难怪一开始见面被追成这样，季成林对此不做评判，狐貅哀嚎一阵道：“现在信我了吧？可以放我吗？”
　　季成林道：“不。”
　　狐貅：“？”

　　好在下山之前带了不少容器，他便将狐貅收入其中。
　　收完后，季成林道：“此事还未解决，待查清缘由后，若你无罪，我便放你离开。”
　　说着，他拍了拍锁妖囊道：“锁妖囊只锁妖，你尽管放心。”
　　锁妖囊中传出几声啼叫，季成林收回视线，便觉陈怀远一直在看他，陈怀远道：“恩公啊，我若是与此事有点关联，你岂不是也……”

　　他语气有点怵，季成林道：“不会，人和妖不同。”
　　闻言哭嚎更响了。
　　季成林道：“你在我身侧，你若真有关联，我自会看着你。”
　　陈怀远：“……”

　　沉默片刻，陈怀远叹道：“我于这群孩子同眠数日，真是第一次见到此中场景，真是第一次。”
　　说着便打算上前查看，金麟雀先一步绕着这几个孩子飞了一圈，孩子睡的熟并未有醒来的迹象，金麟雀刚下了定论，就见一个孩子翻身坐起。

　　那孩子名唤阿河，阿河睁开眼，季成林和陈怀远气息一滞，这孩子的眼睛眼仁竟是漆黑。阿河伸出手，虚空一握，正好抓住飞至跟前查看的金麟雀，金麟雀顿时哀嚎着道：“疼疼疼！本仙的脖子要被你掐断了！”

　　阿河的手收不住力，季成林正欲上前，便见阿河的手骤然一松，金麟雀连喘几口气，扑了两下翅膀差点没飞稳，刚才的感觉不似错，它还未回头，季成林便道：“是是个鬼婴。”

　　闻言陈怀远抱住人的动作未顿，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阿河，阿河神色呆滞，像是丢了魂。事实上也差不多了，这孩子临睡前闹着要他抱，现在他虚虚抱着人，季成林抬起手，青光在他手中汇聚，对准阿河的脸，小心翼翼将灵力汇入。
　　阿河这种情况，应当是中了摄魂之术，若要解，只能将其魂找回，眼下季成林将其稳定。

　　阿河年纪尚小，常年营养不良，季成林灵力汹涌，一股脑注入阿河恐怕吃不消，只能慢慢来，整个过程耗费了三炷香，最后阿河眼仁的黑色褪去，他忽然抓着季成林的衣摆嘴里喃喃道：“我要和你们一起玩。”
　　说完便睡了过去，季成林与陈怀远相视，皆是将目光落在锁妖囊中。

　　“跟我没关系！”锁妖囊疯狂抖动，“我真的只打算吓唬你们，还没成功呢！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放过我吧我就是个灵力低微的妖修，我什么都没干……”

　　一夜风云突变，两个人几乎睁眼到了天亮，陈怀远抱着阿河于日出浅眠一会儿，他再醒来后，季成林已经买了包子回来。
　　陈怀远伸了个懒腰，挨个把孩子叫醒，他自己神色还有些松愣，眼睛眯成一条缝，轮到叫阿河时，阿河睡的有些深，陈怀远轻拍他的脸叫了好几声都不见醒。

　　季成林道：“是摄魂影响。”
　　现在的阿河外表看似依旧完好，内里缺少的东西却能让他轻则痴傻，重则丢了性命，好在昨日季成林用灵力稳住，至少短时间内与他们身上的魔气一样能够抑制。

　　分包子的时候，陈怀远递给季成林一个，季成林道：“不必。”话音一落，眼前闪过一道影子，眨眼的功夫，陈怀远空着指尖，他搓了搓手，金麟雀叼着包子站在墙头俯视他们道：“反正你也不吃。”
　　这话也就季成林能听见。

　　昨日见过一次，陈怀远依旧惊叹，安分半晌的锁妖囊突然晃动，二人都被其吸引了注意力，弱弱的声音从锁妖囊中传出，“我也饿了，能分我一个吗？”

　　“……”

　　狐貅道：“我虽为妖，灵力低微但平日安分守己，从没做过偷鸡摸狗之事，都是自行填饱肚子，上次吃肉包已经忘了多久之前，这实在是太香了，求求你们了，能给我一个饱饱口福不？”

　　“……”点谁呢。

　　已经飞回来的金麟雀闻言道：“滚……敢跟本仙抢吃的，不想活了？”
　　狐貅不吭声了。

　　季成林等他们填饱了肚子后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们另寻一处居所。”

作者有话说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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