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泛只舟

3、求仙者（三）已替换

　　见状金麟雀不乐意了！它俯冲眼看尖嘴要落在季成林的手上，却被季成林屈指一弹。季成林蹙眉道：“你已经吃过了。”

　　“这鸟还会吃肉包子，也倒是新奇。”陈怀远头遭见，他道。
　　淙桑山位置高调偏远，从山门起便有一层云雾环绕，山中子弟吃食以素食为主，山中门规不得杀生，因此，门中很少有肉食。金麟雀到访后，说是陪他修炼，每日到点就跑，季成林起先准备过吃食，金麟雀几乎不吃，他便分了些心思，后来查证，这鸟到点去山下捡人家不要的吃食，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把自己养圆了不少。

　　“倒是奇事，这鸟巴掌大，看上去同凤凰镇中小雀儿一般，没成想这般通人性。”陈怀远道。
　　被弹开又被揭了老底，金麟雀已经不满瞅着季成林空手间隙打算啄几口寻面子，又听得陈怀远如此感叹，当即昂首挺胸立于季成林肩头。

　　此番令人看来，倒更具人形，陈怀远连声叹了叹，趁着点时间，季成林将包子挨个分下去。
　　他买的不多，分下来有些人数不太够，只得掰开分着吃，陈怀远正叹着，余光递过来半个包子。
　　陈怀远弯眼推了回去，又见季成林正看他。

　　趁着孩子专心啃包子，季成林挨个观察，这群孩子不光瘦小，有些脸上还有些疤痕，有的半张脸溃烂，更严重的蔓延到了眼睛。
　　季成林多看了两眼只睁开一只眼睛的孩子，许是察觉他的目光，小孩往后缩了缩。

　　季成林道：“他们这是为何？”
　　陈怀远叹了口气道：“疫病。我来此地亦不久，这些孩子缩在此处，稍微大一点的，便沿街边一路乞讨。”

　　季成林道：“可有大夫诊治过？”
　　陈怀远道：“没钱。”

　　也是，就连平日里吃口饭都被人当街追着打骂，季成林默了默，挨个把过他们的脉搏。

　　他于行医不如桑岭峰主桑栖，只能摸点皮毛，但他一把过脉，神色便沉了不少。
　　兴许是靠得近了些，握到小孩的手腕便察觉到一股淡淡的魔气，挨个看过去便确定了，这些孩子身上均有不等的魔气。

　　陈怀远安静等待，道：“如何？”
　　季成林示意他伸手，陈怀远一愣，手腕伸出，季成林指尖碰上去时，手腕一抖，十分微弱，季成林则道：“疼？”
　　陈怀远道：“并未。”

　　脉象具体他辨不出什么，倒是这魔气他没认错，而陈怀远身上并无魔气。
　　“究竟如何，恩公为何脸色如此难看？”陈怀远担忧道。

　　季成林才道：“这群孩子身上，怕是不同寻常的疫病，可能是魔气。”

　　寻常人得了仙气，或是强健体魄，魔气则相反，会侵蚀五脏六腑，攻击性极强，寻常大夫看不出什么，这些孩子面部已经显露出征兆，怕是有段时间了。

　　说完，陈怀远的脸色也难看不少。
　　季成林又问魔气从何而来，陈怀远则道自己来此地不过半月，只见这些孩子无家可归又无人照看，这才和其混在一起。

　　三言两语概括，季成林欲言又止。
　　方才把脉便看过，此人手指修长，指腹有剥茧，从此看来，也应是执剑之人，却落得如此模样。
　　许是看懂他的疑惑，陈怀远道：“不瞒恩公说，在下也是失了记忆，前段时日浑浑噩噩来到此地。”

　　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陈怀远又道：“恩公打算如何？”

　　季成林道：“待我回去……”
　　话音一顿，季成林便想到今日掌门长老让他下山的指令，沉默过后，还是起身施了道传音符，眼下师傅闭关，掌门长老不知会不会接他传音，只能先传给安岩峰苍决霜月。

　　做完这些他回头，对上一群略有清澈的目光，陈怀远顶着一头散乱青丝混迹在孩童中，竟也不违和。
　　陈怀远嘴角慢腾腾咧开道：“恩公这是，打算管到底了？”

　　“他们身上的魔气，我现下并没办法立刻根除，我已经传音回去，或许以前师门有办法。”季成林道。
　　陈怀远点头。

　　季成林还欲开口，金麟雀在他耳边道：“这是赖上你了。”
　　季成林莫名对它道：“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金麟雀不说话了，尖嘴埋进身体，季成林瞥了眼立在他肩头的球，对这些孩子道：“虽不能根除，外力借助也不是不行。”

　　孩子脸上的疮烂大多是身体承受不住爆发导致，要想治本，大抵是需要师门中人救治，桑岭峰则是专休息度化魔气的术法，他这边，暂时能治治标。
　　季成林垂眼，凝神施术，只见一抹青光自他指尖散出，这群孩子脸上的溃烂肉眼可见消失许多，不过并未完全消失，他道：“我暂且做到压制。”

　　言毕他脚底踉跄几步，原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魔气竟比他想的更难应对，是他太久未下山，还是天道这一劈，将他修为劈散。

　　“恩公！”正想着陈怀远惊慌失措上前扶着他的肩膀，金麟雀方才脚底也跟着踉跄，眼下扑着翅膀飞在半空道：“你旧伤未愈，省着点用自己的灵力。”

　　还未愈，这身伤本就不该来！罢了，也是自己实力不够，季成林心底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瞥见陈怀远紧蹙着眉头，他垂下眼，陈怀远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松开手，季成林便见自己的袖口多了一个黑印。

　　季成林当下拧了眉，顺了气后又捏了个诀，将眼前人身上的尘土油渍去了个干净，在陈怀远再次呆愣的目光下，季成林才满意。

　　一次性消耗太大，季成林许久未虚弱成这样，先是心底自嘲一番，后叮嘱陈怀远暂且不要打扰让他调息一阵，陈怀远应下连声道谢，季成林有些受不住他一口一个“恩公”，留下一句“我叫季成林，你随意唤我便可”后便闭了眼。

　　寻常季成林凝神则是为了修行提升修为，入定后便进入另一番天地，季成林认真看过，那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多的是云雾缭绕，飞鸟高鸣，他会踏云观望，或是骑鸟遨游。可自从那一道雷声劈下来，应是把他的境界劈低了几层。

　　此番入定，见到的不再是景物，境内多了不少人。
　　又因是与先前的魔气碰撞，季成林变成了被魔气侵害的小孩。

　　“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啊！！！”心底只有这一道念头。
　　季成林眼前渐渐叠了好几道影子，张着嘴半晌发不出声音，只能仰着头轻声哀求一点吃食，但并无人理会。
　　他便去扯了扯包子铺的老板，却被迎面踹了胸口一脚。

　　那一踹他觉五脏六腑移了位，疼的他失了声，冷汗直冒。
　　痛得睁开了眼，季成林捂着胸口低头，耳边传来声音，听不太真切，他想，原来饿肚子是这般滋味。

　　与那声音一道的还有伸到眼前的手，那只手是要往他的腹部去，察觉季成林的视线后，又收了回去。
　　季成林抬手间与其错过，他道：“无事。”
　　这才发觉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夜，他入定原本在大院中，那群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他挪到了屋内。
　　这里大抵是荒废的学堂，这些孩子身下躺的床由桌子拼接在一起，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被褥，看上去有些旧了，季成林看过去，那些孩子一个个眼睛睁的圆圆的，丝毫没有睡意的模样。

　　陈怀远道：“要下雨了，还是得避避。”
　　季成林进来之前便看过，这一间大概是唯一一间能挡雨的地方。
　　季成林道：“你们一直住在此地？”
　　“之前不知道，我来了后带他们睡在这里，这群小孩都挺乖的，让睡哪儿睡哪儿，晚上也不闹腾。”陈怀远思索道。

　　季成林点头表示知晓，他闭了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道：“此地不宜久居，明日我重新找个住所。”
　　金麟雀倒挂在房梁处，见状它飞下来道：“各个看着弱不经风，搬起你来倒是轻松。你状况如何？按理来说这么大动静毫无觉察。”
　　那一道雷劈下来，季成林隐约觉得周身有什么东西变了，只是细数下来难以挨个察觉，如今倒是知晓。

　　他并未说话，金麟雀歇在他肩头并未远离。
　　正打算再次入定，屋外滚落一道闷雷，季成林霎时睁开眼睛。
　　陈怀远立刻道：“怎么了？”
　　“无事。”季成林道：“你们睡，我守夜。”
　　他语气坚定，陈怀远便不再推辞，只道有事喊醒他。

　　季成林心想，这道雷他大抵有了心里阴影，入定是入不了了，只得盘坐闭眼浅歇，哪成想一闭眼方才入定所感浮现眼前，真真切切，季成林又睁开眼。
　　他皱眉透过破窗望向屋外，雷声滚滚，雨落倾盆，屋内屋外很快浮起一层雾气。
　　金麟雀也睁着眼，它道：“看来要变天了。”

　　它跟随季成林栖于淙桑山，受仙气薰养许久，下山亦是挑着走的，那时季成林修为算得上淙桑山弟子之首，而它修为不低，足以避开不适出行之日，如今季成林成了这般模样，它也少了不少灵力。
　　金麟雀道：“你这幅样子，灵力还是省着点用，万一晚上来了什么不该来的东西，别说保别人，别连自己都救不了。”

　　季成林眉头拧的更深了，他虽是失了修为，并未到弱不禁风的地步，不过他未反驳，注意力放在别处。
　　眼前乍一亮，又一声闷雷滚落，他听到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从白日进门观察来看，季成林推测应当是那块摇摇欲坠的牌匾。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啼哭。
　　最初并非未察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东西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