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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请医 ...


  •   京都,东坊,靖远侯府。
      前头带路的小厮神情焦急,磕磕巴巴地道:
      “桓太医您这边请!我们侯爷实在是又发高热又头疼得紧,昨儿一夜没睡,还不让龙管家去请您。天亮了才睡下,趁着这会子龙管家才赶紧差我们来请您了!”
      “侯爷病症复杂,下官医术不精,不能为侯爷根除治愈,实在惭愧。”桓彧听得直皱眉头,心中愧疚又不忍,也加快了步伐,“还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侯爷医治!”
      “可多亏桓太医您了!”小厮边走边道,“有您来了咱们便已安心多了!”
      说话间已到了内间,只见姚恪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额间沁汗,十分痛苦的模样。
      这位朝上傲立群臣、深得今上器重的清流直臣,靖远侯兼礼部左侍郎姚远岑大人,向来冷清持重,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莫说寻常伤痛,便是滚水浇在手上也是面不改色,极善忍耐。因此眼下这样一幅外露的痛苦神色,实是叫桓彧吃了一惊。
      二话没说上前伸手搭脉,桓彧的脸色更加凝重。
      “侯爷这脉象......滞涩凶险,五脏亏虚,又拖了一夜,更加棘手。”桓彧忍不住回头对龙管家道,“你们实在不该由着侯爷,早一刻医治便也好一分情况。”
      “桓太医您不知道,侯爷这性情啊,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龙管家头发都已半白的人,苦着脸,又焦急又无奈,“先老爷和先夫人去得早......现今除了二公子在家时还能劝上一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实在是不敢多言......”
      “唉,还是先为侯爷稳住病情要紧。”桓彧摆摆手,道,“麦冬,快拿银针来!”

      桓彧为姚恪针灸放血,又写了方子,先叫下人去煎一剂药来,看能否让侯爷饮下后将之唤醒,随后又写了医治并调理共两个方子。
      好在方子灵验,龙管家小心喂下后,姚恪便渐渐苏醒了。
      “多谢桓太医救命之恩。”姚恪半睁着眼扫视了一圈,只缓缓地对桓彧道了一句。
      “侯爷言重了。”桓彧连忙行礼,“不过是尽职尽责,得蒙侯爷青眼罢了。今日若唤其他任何一位太医来,想必都要比下官的医术更加高明。”
      不知是否是桓彧语气过于认真,姚恪竟轻轻地笑了一下,只是这一笑又牵着肺脏,便不住地咳了起来。
      龙管家立刻端了温茶来,给姚恪抚背顺气。
      “侯爷还请多多休息。”桓彧道,“若有病情复发,定要第一时间找大夫来瞧才是。”
      “不巧。”姚恪摇摇头,“上回便与桓太医说了,我府上府医年至古稀告老还乡,如今一时半会竟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本侯见桓太医便觉十分亲切,也蒙您两次医治,可否提这个不情之请,请桓太医来靖远侯府小住?”
      桓彧睁大了一双眼:“这......”
      姚恪并未给他拒绝的机会,很快又说道:
      “不会麻烦桓太医太久,待本侯痊愈便重金酬您归家。”
      “太医署那边,我即刻差人传报。”

      是夜,姚恪端坐案前。
      桓彧拒绝不了是姚恪预料之中的事。
      桓彧其人有多良善心软,多见不得旁人受苦难,他最清楚不过。
      虽面色苍白也掩不了清俊神采,姚恪不愧其名,当年未及弱冠便高中状元,文采风骨惹得一干朝中重臣榜下捉婿,这些年来更是有无数官宦小姐芳心暗许之。
      他唇色发黑,但背脊挺得极直,笔若游龙,字正如人,回的正是当下正在鹰锄山下操练兵马蓄势待发的宣威将军姚恒的家书。
      姚恪姚恒兄弟二人的父亲,先靖远侯姚放,实乃大陈武将传奇人物。
      进可上朝堂,退可戍边疆。姚放是乾安年间就已驰骋沙场的老将,先帝亦赞其曰“难得将才”,曾将契丹逐回敕勒川以北,是战功赫赫的兵马大元帅,还曾任枢密使,登上了大陈武将官阶之顶,与如今的封祎老元帅共同守卫大陈江山,胡虏闻之而胆裂。
      可惜天妒英才,沙场凶险,先靖远侯在盛和二十六年时便因旧伤顽疾不治而逝。再三年,先靖远侯夫人房氏也忧思过度,追亡夫而去。
      姚放布衣出身,亲缘甚少,姚氏子息零落,竟然只剩这一对兄弟相依为命。
      姚恒自小就是直来直往得过头,除了练武习兵什么也不通晓,自六殿下抵边那一日便去了信询问兄长,姚恒前几日病着,一直耽误了没来得及回。
      习文入仕的姚恪自是比弟弟更了解朝堂得多,但他倒是没有姚恒那样的忧惑。

      六殿下陈响,向来恃圣宠而骄,说到乖张肆意、任性妄为,满京都的纨绔都得向他看齐。可是若说到心性,怎么看都是个绣花枕头。
      虽然姚恪直觉陈响其人不会如表面这么简单,但是对于弟弟的推论却是不大同意。
      还是由心性来看,且不说陈响向来骄纵,不屑争权夺利;再者,就算他将权欲之心掩藏得好,可他一直以来最是受宠,如若他要争,也大可不必做这明晃晃吃力不讨好的事,从京都一路追去边境。更何况,靖远侯府虽说声名在外,可自他们先父去后其实是大不如前,大陈又向来重文轻武,如今既无实权亦无兵马更无家底,单他兄弟二人赤手空拳地拼,想来怎么也是不值当堂堂六皇子如此大费周章劳顿心机的。
      姚恪把这其中利害说明了,又写清了他们与六殿下母家确有远亲关系,问候了弟弟身体几句,便封起来交给小厮送去驿站了。
      眼下天寒,姚恪的书房望出去那一片小池塘渐渐结了薄冰,寒气渗人。他摸了一下自己执笔而冻僵的指尖,道:
      “老龙,西厢房里加一盆炭。”
      “是,侯爷。”

      鹰锄山下,监军帐中。
      拭月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轻轻放在陈响案上,道:
      “殿下,峰石又送东西来了。”
      “没胃口,放那吧。”陈响手执一卷书,看了一眼那羹便收回了目光。
      “殿下不如喝几口,军中滋补食材难得。”擦星劝道,“说不定是姚将军觉得那日话说得太重,才叫峰石日日送东西来示好赔罪呢?”
      “是啊殿下,虽说就这玩意,搁宫里赏小内侍喝都不要,但毕竟咱们在边塞,细粮难得,您吃得越来越少,又瘦了。”拭月也道,神色都有些焦急。
      “他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为何不亲自来同我说话?打发个人送东西算什么?”陈响愤愤然坐起来,手里书也丢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委屈!要不是是他,我......”
      “殿下您别气啊,是那莽夫不识好歹!”拭月忙上去顺背,帮腔骂道,“这姚恒也忒不是东西了,咱们殿下这么对他好他还不领情,实在可恶!”
      “少说两句吧,殿下动不得气。”擦星无奈。
      殿下这闷气生了好几天了,从那日回来就懒懒的不爱搭理人,这一开腔就着急上火的,可怎么得了。
      “不如这样殿下,没什么事咱们就回京都去吧。上次桓太医不是也回信也说了吗,虽拟了方子先吃着,可病理复杂,还是见着您号了脉才更好下药。”拭月灵机一动,道,“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肯定也挂念您,当初娘娘可是很不想让殿下来这破地方受苦的。”
      陈响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可是我不想走......”
      “殿下......”擦星刚要开口,就听得门外梁逍通报:
      “殿下!姚恒将军求见”

      “什么?”
      陈响瞪大了眼,神色有些慌张,立刻从软塌上跳下来整了整衣衫,又端坐了回去,才道:
      “请吧。”

      梁逍便躬身掀帘,侧让过一位戎装齐整的汉子进来,红缨枪银盔甲,正是姚恒。
      他行了军礼,道:“殿下安。”
      “姚将军安。”陈响举着书卷,抬头看了姚恒一眼,语气淡漠地道,“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今日傍晚末将将领一小队人马前往戈基人草原部落,游说他们与我大陈联手驱逐西羌军,特来向监军禀报。”
      “今日傍晚......便去?”陈响愣了一下。
      “是。”姚恒回道,“须得昏黑天色遮掩,方不易引起西羌注意。”
      “殿下身体不好,还望留在乌赫镇内静养。”姚恒又抱拳道,“塞外寒苦,委屈殿下,末将定当全力战敌,早日送殿下回京。”
      “不劳将军挂心。”陈响一听就冷下了脸,“本殿是身体不好,也不至于就病死在这地方了。”
      他虽是气,眼里却分明有委屈神色,不自觉鼓起了脸,瓷白的脸因气恼添了淡淡的红,莫名看得姚恒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末将今日也是......来给殿下赔不是的。”
      姚恒说出这句话时有点尴尬,眼观鼻鼻观心未曾抬头,没看到陈响又惊又喜又气又有点得意的神色,只是埋头说道:
      “前几日末将心胸狭窄,对殿下肆意揣测出言冒犯。末将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陈响嘴角终于弯了,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将军有心认错,那......”
      陈响话还未说完,帐外峰石却出声催促:“将军!陈副将遣人来报,该出发了!”
      “军情紧急,那末将先行告退,殿下保重。”
      姚恒听了,抱拳行礼,提枪便走。
      “哎!”
      陈响站起来,只见得姚恒离开的背影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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