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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心向暖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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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者的书房,灯亮了一宿。
艾米莉是凌晨回来的,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刚想入睡,就被绪林克斯叫起来搞工作。
“绪林克斯,你知道我改到几点吗?!”
艾米莉拿着公文箱走在后面,补充道:“虽然内容很有新意,但下次不要这么改了!”
绪林克斯嗯了一声,没再搭腔。
他准备在课上试探一下潘,如果是她做得,那必定会露出马脚。
精神类的咒术有很严重的缺陷:祛魅。
只要掀开那张罩在脑海中的迷纱,就能使咒术的效果锐减。
想要掌握好那层迷纱能露出的东西,很难。因此,钻研精神类咒术的人屈指可数。
艾米莉看着绪林克斯也顶着跟她同款的黑眼圈,再看看他那副模样,不再多言。
毕竟,他们来黎卡城就是为了交流学习。
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说服的绪林克斯,让他能够离开高塔,外出求学。
绪林克斯将自己隐在红袍之中,深紫色的眼睛流露出思索的神情,他回忆起昨夜的梦境。
那是一场噩梦,黑色的天空一片接着一片,他顺着没有尽头的河流走了很久,直到被黑暗中的东西撕碎。
被惊醒后,绪林克斯就决定把公开课的内容改了,不管怎样,这些不受控制的梦境一定与那个半羊人有关。
艾米莉艾米莉走在后面,心想到:新生还从未接触过精神类的课,这可比别的有意思多了,或许她也能参加到课堂中。
精灵族出生时,带着上帝赐予的祝福,而她不是。
诅咒的特性是追溯,她目光所触,皆是过往。
有句老话是:人要往前看。
艾米莉的目光越过绪林克斯,一直看到远处的山脉,很长一段时间,她即便用眼镜遮住它,大脑中,依旧会自动追溯过往。
即便是现在,她还是没能走出来。
或许找到精灵族,就能让她摆脱诅咒带来的影响吧。
魔法塔公开课极为火爆,距离开课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会堂的门口就已经聚集起众多学生,还有几名老师坐在外面聊天。
远远地看见红袍者过来,他们便热情地凑过来,喊道:“大人,您来得早,跟我们去后台吧,我们学校安装了新教具,我是专门来调试设备的。”
黎卡初级学院花了大价钱,从矮人族那里购入的,功能完备,质量顶好!
教具的操控器是笔,里面装着矮人族的最新发明:光星投影。
能将光照转换为魔力。不仅能投影世间万物,更能作为阵法的启动核心,画笔所到之处,皆能成像。
绪林克斯停了下来,调整好状态,摘下兜帽:“辛苦各位了,我们临时修改了课题,我们打算用问答式教课。”
“那正好,您是第一次教新生吧,”西里乌斯咧嘴一笑,“我是巫师的教导员,您有啥想法直接跟我说就行,这位是塔塔斯,负责教导武士。”
“日安,先生。”
塔塔斯摇晃着身后的大尾巴,用好奇而锐利的眼神观察着他们。
她本来是高年级的教导员,为了度过生育的虚弱期,学院为她安排了相对轻松的工作。
塔塔斯来自北境的高山,辗转数年,终于在学院停下了脚步,她一向不参加任何群聚活动,因此很遗憾的错过了魔法塔的联谊活动。
她对贞水者的略有耳闻,来自南境岛国的贵族,出现了返祖现象,由于无法控制在元素与身体之间的变化,被送去魔法塔进修,二十年后,由于研究出了元素阵法,一举成名,被封为红袍者。
这些成就在他的相貌中都显得暗淡无光,塔塔斯没有想到,绪林克斯的美居然超出了人类与魔族的界限。
她对自己的毛发非常爱惜,并引以为傲。
塔塔斯看着绪林克斯柔软如水的发丝,头一回觉得,人类的头发其实也挺好看。
“我是塔塔斯,无元素武士,希望有机会能与您合作。”
“日安,女士。”绪林克斯躬身回礼。
塔塔斯看了看艾米莉的尖耳朵以及圆形眼瞳。
在北境,混血种会带来厄运。
他们的身体和心智都不稳定,有的混血种还会招致厄运。
塔塔斯礼貌一笑,向后一退,领着他们向后台走去:“今年的新生有几位很突出的,适应性很强,这是头一年,”
她眼中带着笑意,用爪子比了个三:“海陆空齐全。”
西里乌斯适时地插了一嘴:“我看了您新给的教学计划,精神类咒术?我是真没想到,您会把课程换成这个。”
虽然他更希望绪林克斯能够讲一些元素阵法的内容,但是精神类咒术也是很有看头的。
自从魔法塔出了个叛徒之后,大家对精神类咒术都保持着一种敬畏的态度。
黎卡城主每次喊他出去吃饭,都要嘱咐他多从绪林克斯嘴里敲出点有用的东西,什么阵法原理、元素分析和古咒术之类。
这位红袍者办完那位白袍使徒的事儿之后,除了教学,就没怎么见他出门。
塔塔斯心知他有要事在身,放慢脚步,好让老头子能走在前面。
西里乌斯也算她半个搭档,她其实比西里乌斯还要大三十多岁。
只能说猫头鹰比较显老吧,他都飞不太动了。
老巫师推开了会堂的后门,“我之前托人送了一批黎卡城的旧卷轴,您看得如何了。”
“我跟艾米莉正在复刻阵法,初步来看,阵法层层嵌套,应该是早期防御类的。”
老巫师摇摇头,他已经把大部分研究都已经交接给了学生了,“可惜,还有一部分阵法流落在外。”
塔塔斯安慰道:“塞勒涅很优秀,放心吧。”
艾米莉有印象,那位跟太阳一样耀眼的少女,在阵法上颇有天赋。
塞勒涅时常跑到她桌前,看她复刻阵法。
长廊走到头了,一扇大门半开着,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嘿,快看,这东西能投影,跟真的一样。”
“像是幻术,”尼格斯用藤蔓将影像形成的食物对穿,“没有气味,也没有触感。”
“干什么呢?”塔塔斯把门打开,好奇的往里看。
潘拿着昂贵的教具,正在画一头牛。
她的目光瞬间就捕捉到了绪林克斯那张脸。
“嗨!”潘耳朵一抖,伸手打招呼,一声还未落地,就被尼格斯的藤蔓卷走了。
潘的女高音响彻整个会堂。
一切都安静了,正在梳理羽毛的武士也抬起头,不解的看向潘,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头半疯的母羊,似乎随时都处于兴奋的状态。
绪林克斯一行人走到露台,往下看去。
尼格斯的咒术绑着四五个人,他负责托举他们到上面去参观学习(玩)教具,特拉伊在窗户前负责望风。
其他人听见动静都跑了,唯独潘还坐在地上,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
“潘,又是你在胡闹!”塔塔斯直接从露台跳下去,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潘。
这个孩子就像是街头的流浪儿似得,每天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不是她实战能力强,早就被她打到退学了。
“我错了,塔塔老师。”潘举低下头,麻花辫顺着脖子落下,浅黄色的眼睛懵懵懂懂。
塔塔斯比她高出两头,能清楚的看到她纤细的脖颈,有力的双腿,以及腰后别着的笛子。
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塔塔斯顺着潘的眼睛,看到了露台上的绪林克斯。
哦,怪不得,这孩子虽然不聪明,但是勇气可嘉。
据她所知,潘几乎给班里所有漂亮孩子告白了。
跨越了男女和种族……
塔塔斯拿她没什么办法,每次看到她,她就会想起家中那几只小崽子。
塔塔斯瞪了她一眼,提醒道:“少招惹魔法塔的红袍,贞水者是元素体,你们不合适。”
潘乖巧的点点头,挨着特拉伊坐下,决定先老实一会,塔塔斯打人很痛,连特拉伊的铁头都有点承受不住。
是他!在阿卡狄亚祈福的巫师。
她已经离开阿卡狄亚半年了,新鲜的气味和色彩让她灵感爆发。
光是长诗,她就写了十多首,新谱的曲子都被她送给了天使酒馆,老板乐得合不住嘴,送了她两箱好酒。
潘抢到了最靠前的位置,悠哉的看着台上闭目养神的绪林克斯。
露台很高,四周光滑,绪林克斯身后的背景板是铜铸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绪林克斯的四周浮起一圈水元素,随着他的呼吸而律动。
晨报的钟声响起,绪林克斯张开双手水圈向四周荡开。
潘主动将手过去,水元素没有一丝留恋的从她身边划过。
昨夜的疲惫一扫而清,潘的脑子仿佛又长了出来,对昨天的课甚至都有了新的感悟。
她抓住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想学习。
特拉伊也抱着自己的狼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相较于潘的想要学习,她获得了更为深刻的东西,甚至想开始吃素。
钟声渐远,绪林克斯踩着水梯走下来,他指着自己的脑子,用沉稳而温和的声音说道:“今天的课,我们讲大脑。”
他走到学生中间,开始了这场问答课。
“众所周知,人的表体会受到元素和物理攻击,而内部,攻击则分为两种,”
绪林克斯将一只手化作流动的河流,另一只手伸到河流中央,水流变得缓慢了,“最常见的就是利用魔力简单粗暴的阻拦意识的流动,受害人会出现判断力下降,记忆混乱以及嗜睡的症状。”
他补充道:“但是反过来,也可以利用精神干预有意识的来修炼心境,使自己的身心进入一种自然宁静的状态。我也建议大家可以在课后自己尝试一下,看看能否自己捕捉到意识的流动,从而提高自己的精神屏障。”
潘对他所谈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她贪婪地看着绪林克斯的脸和身体,幻想着同他躺在溪水中嬉戏玩闹的场面。
“而另一种就比较高深了,他是通过重塑受害人的精神和记忆,或者利用媒介,”
长发巫师打断了他:“我认为大脑只是机械运转,我们家族世代研究大脑机制,您所说道的意识流动,不过是大脑收到刺激后的反应,就像是魔力受到刺激一样,它会从一头,涌动到另一头。”
长发巫师掀开自己的头盖骨,拿出了那件完美的大脑作品。
魔力的丝线连接着她的大脑与身体,在阳关下闪耀着蛛丝般的色泽。“就现在看来,我们制作的东西很完善,也不会受到精神干预。”
还没等绪林克斯回话,潘就好奇的挤了过来,那团大脑甚至还在扭动,她用精神力刺探了一下,发现它是一座生气架起的机器。
里面是由微型虫构成的,它们负责传递魔力信号,并通过丝线传播出去。
“你这个有点意思。”
没有意识到虫子感受不到恐惧,也就不会受到她的影响,那么问题来了、虫子不会做梦,那被它组成的意识体会做梦吗?
潘本来是过来混的,现在却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一问题。
这个巫师从表面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但是生存及合理,只要合理,就会受到制约。
“是的。”绪林克斯将水元素附着在大脑上,感受着虫类带来的酥麻触感。
“长发家族研究的类人大脑,我早有耳闻,它帮助了很多失去理智的魔族,据我所知,你们家族更擅长医治脑类疾病吧。”
他们家族的原型,就是这种不知名微型虫的意识体。
“人类与魔族,是为了生命而生,而你们制作的大脑,只能取代部分的脑组织,治疗结束后,魔族和人类都出现了逻辑闭环的问题。”
长发巫师生硬的将眼球转向绪林克斯,“因为那些逻辑本身就闭环,根本无法计算得出。“
“放弃本身也是一种解法不是吗?”绪林克斯的回答让长发巫师一时语塞。
“另一种精神类咒术,就是通过重塑受害人的逻辑思维,或者利用媒介,从思维上改变受害人的行为方式。”他迎着潘热烈的眼光,缓缓说道:“尤其是梦。”
“梦境是里死亡最近的地方,它能很好的反映出人的特点,大家可以分享一下。”绪林克斯朝着离他最近的巫师问道:“同学,你的梦是什么。”
尼格斯突然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在思春。”
塔塔斯被他的回答震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属于太实在,还是太大胆。
她看向西里乌斯,老巫师扶着头,深吸了一口,反复要就地去世。
“天虽尚寒,心已向暖。”尼格斯看着窗外,温柔说道:“我梦见自己长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真不想醒来。”
西里乌斯一口气没喘匀,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