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的阿卡狄亚》枉岁

35、回家

　　艾米莉把头靠在椅背上，手自然的垂在两边，低声说道：“线索都断了。”

　　绪林克斯正在摹写古咒术，一笔断掉，都要重新再写，他没有答话。

　　“那位矮人族的巫师叫彼得，已经回西境了，我用魔法塔的名义给他写了信，但是都两个月了，他怎么还没回复？。”

　　艾米莉难得有絮叨的时候，“西里家族走之前还把柒号的离塔申请给我了，这怎么办呢？”

　　绪林克斯收笔，欣赏起自己的作品，无所谓地说道：“随他，回去也好，西里家族总会有办法把他治好的，他家的矿石交易横跨四境，上半年不是还有消息说，发现了一种新型宝石吗？”

　　“可以更稳定的储存魔力，隔绝性强。”

　　艾米莉点头道：“我都想弄点样品来，看看能不能用在我的眼镜上，它总是碎。”

　　西里家族是保守派，一直对魔法塔有很强的戒备心，认为魔法塔会在与卡佩帝国的合作中搞小动作。

　　似乎确实是有点，但基本都是个人行为，魔法塔对巫师的限制本身就不大，大多都是引导和激励他们不断成长。

　　“塔里也派人去追查了，说不定能弄清事情原委。”

　　绪林克斯一直很在意柒号身上的咒术，像是南境岛国的手笔，柒号身上刻印还被人恶意加了染料，那是专门用于固化封印的，颜色能几十年不掉。

　　“这种矿物颜料西里家族应该很了解，柒号跟他们离开是正确的。”

　　绪林克斯又说道：“我觉得这事跟黄鸢尾无关，我已经破解了那具尸体的咒术，有几笔写得很有特点，像是最南边岛民的习惯。”

　　艾米莉认同他的观点：“对，犯人在现场留下的黄鸢尾图案，很拙劣。”

　　她将一本书摆在绪林克斯面前：

　　“黄鸢尾组织的历史甚至比卡佩家族还要长，创始人虽然未曾留下姓名，但是根据魔法塔的古籍记载，他们家族在人类与魔族上百年的拉锯战中付出了很大代价，在前期都能压卡佩家族一头。”

　　“我知道，许多种族都在这场战争中濒临灭绝，人类借着这场魔族的内斗发展起来，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旧神之战后，魔法塔就是由这些破碎的部族组成的，他们现在大都灭绝了，魔法塔也逐渐向人类靠拢。”

　　“对，魔族势微，这是定局。”

　　艾米莉指着书上的黄鸢尾图案，“这个组织已经唱衰魔族一百多年了，之前还只是发表一些言论，现在都在北境开始跟魔法塔和卡佩帝国宣战了。”

　　“他们就是想摆脱魔力的影响，创造一个人类的乐园。”

　　“这是不可能的，魔力就跟空气一样理所应当。”

　　绪林克斯说道：“魔法塔和卡佩家族已经尽力在帮助人类和魔族建立和平关系了，黄鸢尾过于偏激了。”

　　“谁知道呢，”艾米莉开始整理明天公开课的内容，“公平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衡量。”

　　“精灵族不就是为了这个才离开吗，对他们来说，这个被人类占据的大陆是如此的无趣和乏味。”

　　“那你还不死心？”不光是他，塔里的巫师对她的执着也很无奈，也不知道她那股劲头什么时候能散。

　　“不用管我，你还是多操心一下明天的课吧。”

　　明天的课？

　　也对，他一直在高年级授课，还没接触过新生。

　　那个半羊人对他使用了梦境咒术，这种事情若是用到正处，不知能帮多少人。

　　他每隔几天都梦见自己躺在密林中，潘大咧咧地在一边，有时喝酒，有时看着他，用手指在他脸上乱摸。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直到光影变得模糊破碎。

　　艾米莉一丝不苟地将卷轴收好，“我先走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晚上不是要备课吗？”

　　“今天不行，我约了朋友讨论咒术……”

　　“咒术？还是精灵族？”绪林克斯跟在后面，无奈的叹道：“不管是什么，明早还有课。”

　　“我知道。”

　　艾米莉的尖耳朵微红，脸上还带着严肃的神情，“咒术和精灵族都会讨论的，我已经把课件都放你箱子里了，明天一早直接去就是。都是你讲过无数遍的东西。”

　　说完，她离开了办公室，这位朋友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约到的，耽误不得。

　　落日余晖映在桌上，绪林克斯一半脸隐在阴影之下。

　　做过几次那样的梦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即便他对秘境的历史很好奇，但也不至于连着三四天都梦见那里。

　　不仅如此，那对自来熟的羊角也很奇怪，他测试过很多东西，不管是多么自然的魔力，被他的水元素包裹之后，他都会有明显排斥反应。

　　事情一件连着一件，绪林克斯终于体会到老师所说得游学生活了。

　　先准备好明天的公开课吧，精神类咒术的话，艾米莉手里估计有不少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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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您还不肯离开吗？”

　　“放弃过去，等同于死亡，”刻耳柏洛斯瞪着六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低声呢喃道：“潘神，您一直都明白的，如今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不好意思走错了。”

　　“您没走错。”刻耳柏洛斯突然右边的头伸到潘的面前，冷漠地说道：“死去的灵魂不论多远，都会回来的。”

　　“都说了不要把她拉进来，这个愚蠢的家伙只惦记咱身上的物件。”

　　“潘只不过是在外面玩儿而已，没关系的。”

　　左边的头挤到最前面，“您去玩儿就是了，顺着这个水的方向，逆行而上，就能离开。”

　　眼看着三个头就要吵起来，潘连忙摆手道：“哎呀不要吵了，你们三个把门守好比什么都重要。”

　　“潘，看来这次是被雷暴劈坏了脑子吧。”

　　潘神从不忘记她的酒和欢愉。

　　刻耳柏洛斯看着潘满脸快乐的蠢样子，表情凝重起来。

　　三个脑袋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起来，潘竖着耳朵也没听明白。

　　应该是古语吧，韵律很熟，但她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眼前的黑暗逐渐吞食这地狱犬的轮廓，它交谈声也逐渐变成低语。

　　“看，潘的身体快消散了。”

　　“是罪恶在啃食她。”

　　“潘神，我会想你的……”

　　六只红灯笼终于熄灭了，潘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天空是暗淡的蓝色，学舍笼罩在山的阴影中，呼噜声、磨牙声和城中传来的噪音与往常并无区别。

　　特拉伊的耳朵突然转向背后，潘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床前。

　　潘夜游不止一次了，狼女跟她同住了小半年，倒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把潘打醒。

　　只是……

　　特拉伊默默活动了一下身子，转身看去。

　　夜游没多吓人，但睁着眼夜游就有些过分了。

　　她头一回觉得，在夜里看得太清楚，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人会想尝试潘在无意识状态的一脚，特拉伊不可避免的回忆起课上被潘踢碎的教具。

　　算了，还是让她继续转悠吧。

　　反正她是不可能再从床上躺着了，特拉伊穿上衣服，去院子里练武了。

　　第二天清晨。

　　眼底的干涩、灼热把潘弄醒了，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又站着睡着了。

　　梦中恍惚所见尽数消散，只留下六只闪耀的红灯笼眼睛。

　　她往床上一趴，只觉得自己睡得更累了。

　　舍友铛铛铛的锤着屋外的桩子，像是勤劳的母鸡。

　　一刻钟后，特拉伊晃着湿漉漉的脑袋进屋，问道：

　　“你梦游就算了，为什么还睁着眼？”

　　“喔，羊都是这样的。”

　　“胡说八道，当我没吃过是吧，它们都是趴着睡觉的！”

　　特拉伊看了半个晚上的羊，现在依旧精神抖擞。

　　“变～态～，偷看小羊睡觉。”潘一头扎进被子里，呜呜咽咽的回答着。

　　特拉伊换了身衣服，闻了闻潘身上的气味，咽了咽口水：“好了吗？”

　　“好冰凌凌的水终于把头部的燥热压下去了。

　　她好像梦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厄瑞玻斯只有死去的亡灵才能到达。

　　潘开始对自己进行了思考。

　　她不过是趁着卡佩帝国女王登基，蹭了一把祈福带来的秘境裂口罢了。

　　作为秘境守护者，她兢兢业业干了百来年才熬死上一任国王，出来玩儿一段时间又怎样呢。

　　为什么守在地狱门的刻耳柏洛斯会跟她唠家常？

　　水从潘的羊角滴落，沾了水的羊毛贴着皮肤，显得脑袋很小。

　　“太搞笑了，看来你确实没有脑子哈哈哈哈哈。”特拉伊笔划了一下，开始无情的嘲笑。

　　潘：“……”

　　说到脑子，潘突然想起来被自己丢弃的布袋子。

　　里面还装着她的移动金库——海雾宁芙。

　　特拉伊站在门口不耐烦的磨爪子，“你到底还去不去看红袍者？”

　　“去啊，你之前不是说见过他吗？”潘嘿嘿一笑，把擦脸的布子扔回架子上，“给我讲讲。”

　　“看你这副爱学习的模样，太虚伪了。”

　　自从那次事故，魔法塔的交流活动就停滞不前。

　　这门公开课是来自魔法塔的红袍者——绪林克斯

　　他和白袍使徒还会在课后进行答疑。

　　最关键的是，他们会在今天发布交换生的公告。

　　大家都想去凑凑热闹。

　　潘翻出自己的兜，在里面掏了半天，终于摸到了缩在角落的红石，里面的雾一动不动，时间停滞在这里。

　　她将红石拿出来，把手伸进去，摸到了一把贝拉。

　　“走吧，我们先去教室等着，反正下午没课了，中午一起天使酒馆喝个够。”

　　“好。”特拉伊已经接受了潘的富有人设，她总能在没贝拉的时候，从那个兜里掏出一把。

　　“好期待啊，我其实之前见过红袍者，他去过我家乡祈福，你们那边没有吗？”

　　“有吧，我那个时候已经离开了，我喜欢身上是深色毛发的。”

　　“你身上的浅灰色也好看，多精神的大头。”潘拍拍特拉伊的狼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我喜欢你。”

　　特拉伊第一次听见潘说喜欢她是很感动的，但是后来就麻木了，她见一个就喜欢一个。

　　有时候还会对着空气示爱。

　　明明那头黑山羊就很正常，没她这么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