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曲》咸豆花

8、笔记

　　——【究竟是谁当了替身。】

　　——

　　“上次见你就觉得你一点都没变。”

　　“嗯。”

　　祁宓放下包，坐在陆佩的对面，视线落在陆佩的身上。

　　她瘦了，脸色看起来苍白，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很楚楚可怜。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想要谈什么？”

　　祁宓脸色平静。

　　陆佩手上有一杯咖啡，冒着热气，香气醇厚。

　　“我是想来问问，爸爸怎么样了？”

　　“那你难道不应该直接打电话过去吗？”

　　祁宓面色微凉，出声戳穿她的借口：“你说吧，你究竟叫我来干什么？”

　　陆佩也不笑了，她低下了头，乌黑的发丝遮掩着她的神情，让面前的人看不清她的眼底到底是楚楚可怜还是恶毒狠辣。

　　“妹妹……”

　　她的声音还是楚楚可怜地带着几分嗲，茶里茶气，让她生厌。

　　“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陆佩低着头，很久没说话，久到祁宓有些厌烦现在的安静。

　　祁宓拿起包刚想站起来。

　　陆佩忽然笑了，咖啡上空蒸腾起的热气混杂着她低低的，带着几分不甘的话。

　　“祁宓，你还是这么讨厌。”

　　祁宓看她，眼睛里带着几分了然。

　　从小到大，她们身为亲姐妹，却互相看不惯，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却变成如今这样糟糕尴尬的样子。

　　祁宓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你是什么时候顶替我的。”

　　陆佩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泛着可怖的红。

　　“意外，你信吗？”

　　“我不信。”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说多了，那个人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地方。

　　祁宓不信陆佩。

　　她不信她。

　　很显然，陆佩也知道祁宓不信她，她眼眶红红，声线有些哑：“我怀孕了。”

　　祁宓了然点头，她已经知道了，这就显得她格外的冷静，这份冷静落进陆佩的眼睛里就显得她格外冷血：“你怀了谢奎的孩子。”

　　“是。”

　　陆佩坦然笑了，她没有否认，甚至辩驳什么，可她的话锋一转：“你知道吗？谢奎喜欢你。”

　　祁宓闻言一下子就愣住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前几年偶然听说谢奎和苏曼婷结婚时候，也只是聊表心意的让人带去了一份礼金，对于谢奎，在她日渐模糊的高中记忆里，除却深刻心底的裴域，也只能在一个已经渐渐淡忘的角落，闪现出一个同样优秀的男孩子。

　　那个人很温柔，他担任班级里的班长，她曾经在高三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和他是前后桌的关系。

　　她有时候会因为赶时间忘记早饭，而他有时会发现这一点，递给她一个三明治和酸奶。

　　在高三高考完之后聚会的时候，她因为裴域要和陆佩告白的消息，删光了列表里所有的高中同学。

　　里面包括了谢奎。

　　一别经年，他已经结婚生子，可现在陆佩告诉她，谢奎喜欢她。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祁宓的心有些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份甚至可以是堪称凌乱的关系。

　　陆佩看着她，眼底带着点得意：“你知道吗？那本笔记本是谢奎的，他知道你喜欢裴域，还特意模仿了裴域的笔迹给你做了数学笔记。”

　　又是一个炸弹。

　　祁宓现在连表面上的冷静都有些难以维持。

　　她喜欢上裴域，原本是因为表象，后来又有数学笔记的缘故。

　　她是在一个接近夏天的早晨收到的笔记本，胶套的样式，翻开封皮，一页又一页凌厉好看的字迹浮现在眼底。

　　她认得这个字迹。

　　她的手轻轻抚了上去，带着种虔诚。

　　那时候她听见胸腔里心跳的声音，怦怦地响。

　　她以为是裴域的，便先入为主地认定了，甚至因为羞涩而没有去进行求证。

　　她因为这么一本笔记本坚持爱他那么多年。

　　可到头来，却告诉她，全都是假的。

　　一直认定的东西全部崩塌。

　　祁宓的脸色一下子全部白了，她有些慌乱，她想要逃离，可陆佩不给她这个机会。

　　“你说，裴域真的喜欢你吗？”

　　这时候的陆佩笑得像个胜利者。

　　祁宓手发着抖，她抬手啪地一声甩了她一个巴掌。

　　声音清脆，动作利落。

　　陆佩不怒反笑，她一手捂着脸，抬头看她，轻声而残忍地说：“他根本就不爱你啊。”

　　“够了！我已经不爱他了！”

　　祁宓眼圈发红，内心里的那几分的挣扎瞬间断裂，粉碎。

　　她几乎是在蛊惑自己：“我已经不爱他了，我不爱他了，我不爱他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却又可悲地发现自己其实还在爱着他。

　　她爱裴域。

　　这份爱终于又彻彻底底地展露在阳光下，暴露在空气中。

　　裴域得到消息赶到蓝山咖啡厅的时候，祁宓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推门走进，祁宓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冷冷地移开眼。

　　即便自己再怎么回想曾经，她却还是可悲地发现自己想起来的都是他的好。

　　她陷进了名为裴域的泥沼，她想挣脱，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咖啡厅在这个时候人不是很多。

　　裴域一眼看见了祁宓和陆佩相对坐在一起，心里就莫名地有些慌张。

　　他今天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配上黑色的西裤，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陆佩看到他，唇角带笑：“你看，他来了。”

　　祁宓收回了落在裴域身上的视线，面容已经收拾好，带着几分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佩抿了一口咖啡，明明是黑咖啡，舌根尝出来的味道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发苦。

　　她的内心尽管不想承认，可她无比地清楚，裴域是喜欢祁宓的，但她还是说了谎，她笑的温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祁宓冷笑一声：“你到底在故弄玄虚什么！”

　　她几乎是在质问她了。

　　裴域走近她们，就察觉到了祁宓的情绪。

　　他坐在祁宓的旁边，对面就是披头散发的陆佩。

　　他的眸光很冷，自从上次一别，他们就没有再见面，后来又因为骤然的分手，他忙着后悔补救，以至于他都有些记不起她了。

　　今日一见，他忽然感觉到几分物是人非。

　　从前终究是不再了。

　　不过过去也许就是错的，错误的开始，就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还不如趁早纠正，回到本该的轨道。

　　“裴域，你来了啊……”

　　陆佩笑得像从前一样温柔，说起话也是平常的语气。

　　祁宓撇开脸，被这种诡异的氛围逼得差点暴走。

　　裴域点了点头，没再将多余的精力分去追究什么陈年旧事，他看向祁宓，声音放得很柔：“顾柏他们最近开了家川菜店，你不是喜欢吃辣吗，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祁宓拿起手包站了起来，看了看裴域，冷声道：“不必了。”

　　她说完就要走，陆佩看着裴域那副挽留的模样，笑了一声，带着点悲凉的味道。

　　裴域拉住祁宓的手腕，有些无措，他现在处于被动的状态，他根本就不知道之前他们说了什么话，祁宓现在又是为什么生气。

　　他想挽留，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他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宓宓。”

　　祁宓扯了扯嘴唇，有些心累也有种无措的溃败：“我想自己一个人先冷静一下。”

　　裴域瞳仁微缩，如她所愿放开，等到祁宓的身影离开，就抬眸看向对面的陆佩。

　　时光荏苒，对面的人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裴域自从知道真相和自己的心之后，就想和她谈一谈，却又因为没有机会。

　　他的眸中褪去了温柔，变得冷静淡漠：“陆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