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元风华录》秦若生

32、双收

　　“臣女是来找大姐姐和六妹妹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晏妁低眉，将眼中的嫉妒之色尽数掩去，待情绪稳定，这才又将眉眼舒展。
　　她这样的小动作在慕容崎的眼里几乎是一览无余，比起晏云姝的云淡风轻来说，晏妁还差的太远。但作为上位者，慕容崎心里就更加属意晏妁这样性格，所求和所想都写在脸上，又很好掌握，而晏云姝……
　　慕容崎的心里闪过很多个念头，看着晏妁的眼神反而深邃起来，他退后两步，两个人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随后笑着：“本殿只是路过此地，二小姐请。”
　　晏妁被他看得脸红心跳，娇羞地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慕容崎站在原地，看着晏妁离开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沉思。

　　另一厢，晏妁也怀着自己的小心思，诚然自己的身份是不如晏云姝的，可架不住三皇子喜欢她，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温婉动人，即便不能做正妃，也可以混个侧妃的位置。到时候就算是以晏云姝的身份，也不可能拦得住三皇子纳侧妃。
　　这样想着，晏妁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到了院外，她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扬起个明媚的笑，声音也放的极甜：“大姐姐。”
　　院里的人影回过头，看见她的神情先是一怔，随即才换了笑颜：“二妹妹。”
　　她这样的反应落在晏妁眼里，处处都充满了刻意，对于晏云姝想嫁给三皇子的猜测就又坐实了几分。
　　晏云姝正在思考如何将慕容崎和晏妁两个人绑在一起，就听到了两个人在院外交谈的事情，而晏妁显然已经上钩了，对于她要嫁慕容崎深信不疑，所以只要她不在视线里就会产生怀疑。
　　就在两个人打招呼的功夫，晏瑶也出来了，三个人刚好站在这所院落的三处，不偏不倚，三角姿态。
　　氛围突然就冷了，半晌也没人说话。
　　“时间不早了，就回去吧。”
　　没有听到脚步声离开，唐徽推开了书桌前的窗，正好将三个人都看在眼里，她是偏向晏云姝多一些，可也无意掺和别人的家事。以她的阅历，要看出晏妁的暗刺并不难，但晏云姝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自己看惯了苍翠，娇艳的争锋实在是无意。
　　“学生告辞。”

　　慕容崎从学塾出来，这才想起今日来是因为有事，不过他也只是个助学罢了，没有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思索了片刻，低声对着暗处：“山墨。”
　　那道灰色的身影闪了出来，声音刻板：“属下在。”
　　“跟柳夫子说本殿身体不适，今日就不去了。”
　　灰衣身影领命而去。
　　慕容崎一回到皇子府，就直接进了书房，将院里的人都屏退，只留下四个暗卫守在门外。他轻车熟路地转过书架角落里的玉佛，一道暗门出现，他再次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人，这才进去，他刚一进去，门就合上了。
　　暗门里的空间很大，隐隐还有一股药香，每隔三步就有一支蜡烛，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空间，最里面是一排柜子，还放着一张檀木的书桌。
　　书桌上一摞一摞的，都是写满了字的纸张，字迹娟秀，却没什么气力，可以看得出墨迹越新，下笔就越虚浮。字迹的主人正坐在桌前，似乎要提笔写什么，可犹豫着，一个字也没有。
　　“紫苏。”
　　慕容崎也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他”，站了半晌才开口。
　　被唤紫苏的人放下笔，这才抬了头，眼底掠过一丝挣扎，语气生硬：“请殿下叫我先生，我们只是孔明之于玄德。”
　　慕容崎只当没听见“他”说什么，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在看到对面的人明显是拒绝的神情后才停下，嘴角泛起苦涩：“罢了，我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紫苏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口。慕容崎这才将晏云姝和晏妁之间的关系以及晏妁的态度缓缓道来，其中不乏他自己对两人的判断，他说得差不多了，才看见桌上墨迹未干的“晏妁”二字和她的家世背景。
　　“你已经想到了？”
　　紫苏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又蹙眉：“晏妁是薛月容所生，薛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而已，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母女两人又恰好能代表武国公的想法。”
　　慕容崎懂这个意思，虽说武国公府已经没落不少，可到底是老牌的公侯世家，在朝中的声望也不是普通世家能企及的，更何况与武国公府姻亲相连的，还有个手握重兵的孟家。
　　“武国公，可有可无，以崔家清流世家的身份，也不缺这点声望。”紫苏抽出了那一摞纸其中的一张，眼神不断逡巡在桌面和手中，“近一段时间，晏云姝都是与晏妁同行，而且是武国公府的马车。”
　　这在京中并不算是什么秘辛，就算在晏岚来看，也只是觉得这个女儿转了性子，甚至还去了四时苑一趟。
　　“晏云姝，似乎有些变化。”紫苏一边斟酌着字句，一边抬眼观察慕容崎的神情，“我们也许可以从晏妁下手。”
　　虽然心中早有这样的打算，可眼前的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的时候，慕容崎的心还是狠狠抽动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晏云姝身后有孟家，即便是花些代价，也要让她为你所用，实在不行……”紫苏转过身去，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就算是毁了，也不能让她倒向其他人。”
　　紫苏说完这句话，神情有短暂的恍惚，“他”好像感觉手上有黏滑的鲜红液体，低头去看，那双手分明纤细白净。从到了慕容崎身边，就已经知道了要做什么，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可每次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还是会觉得陌生。
　　慕容崎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看着紫苏的背影，心头有一团乱麻。
　　“若是可以，就从晏妁下手，了解晏云姝变化的原因；若是不成，能拉拢武国公府也很好。”紫苏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状态，仿佛现在所说的事也跟“他”毫无关系，“晏氏两姐妹，必要的时候可以双收。”

　　晏云姝坐在马车里，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她又想起晏知意的话，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晏妁，后者一手支着下颌，眼里颇有些缱绻的意味。
　　看来慕容崎果然向她表示了什么。
　　晏云姝正在心里想着什么，马车却突然猛地刹住了，车内也狠狠地震了一下，所幸大家反应都很快，所以没有人受伤。只有晏妁头上的一支簪子掉了下去，玉制的哪里禁得起这么摔？当场就摔了个四分五裂。
　　“周大，你怎么驾的车！”
　　眼见着那支簪子碎在眼前，这样品相的首饰她也多，只是连日来的憋闷都没个出口，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在晏云姝面前发一通脾气。
　　“小姐，有位公子拦在了咱这马车前，奴才也是为了不伤人。”
　　周大是个木讷人，心眼又实，听见她发火也不敢大声回话。
　　“不知是哪位公子拦了国公府的马车，否则马蹄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
　　晏云姝使了个眼色，花朝便掀了车帘下去，趁着这个功夫，她往外一看，居然是郑衡。她的心思转了转，又想到传闻中郑衡曾经为了一睹昭平公主芳容差点被当作刺客抓起来，也就有了数。
　　“郑家郑衡，来找晏大小姐。”
　　郑衡远远地行了一礼，看起来颇有规矩。
　　“不知郑公子找我家小姐何事？”
　　花朝自然是听过他的名字，皱了皱眉。
　　“郑某有一问题前来问晏大小姐。”
　　“郑公子请问。”
　　“郑某与晏大小姐，可曾在学塾见过？”
　　晏云姝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两道投向自己的眼神，其中的意味很复杂，她轻笑一声，果然为此而来。
　　“不曾。”
　　她不知道慕容崎是什么说辞，但要拿前生对他的了解来赌，赌他不会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