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无尽时》姜思贤

3、山中一夜雨（一）

　　白可玉车里的暖气很足，抽了烟后想开窗透透气，却被一股寒风吹得哆嗦。
　　“没关系的。”白可玉把车窗合上。她并不像旁的女生那样对烟味不适，恬淡的脸上看不出厌恶，我甚至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看来白主任是要抽烟的吗？”我故意问道。
　　“党委会上除了柴姐和我，其余人都在抽烟，早就习惯了。”她有些无奈地说，但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说话之间，藕香村就到了，白可玉向村组干部介绍了我，又帮我拍了工作照，忙前忙后。看得出，大家与她都十分熟悉，也对她很喜欢。
　　“小白领导虽然年纪小但是人漂亮文章写得也好，比起现在很多年轻人，还是很不错的了。”临走时，藕香村的刘书记还说了白可玉一堆好话。
　　检查完工作回去的路上，我问她隔壁就是暮都市为什么不找点人托关系调回去。
　　她无奈说道“我家里是做生意，没有认识的政府领导，当初考清远就是因为觉得离家近，反正每天回去也不过半小时，调不调的都没关系。”
　　“你倒是想的乐观，省城的待遇是岳山能比的吗？”我顿了顿“不过，我看不管是政府的领导同事还是村上的干部都对你挺不错的，这样也挺好的。”
　　白可玉愣了很久，好似没听到般，过了会儿才说“对呀，以后也请吴委员多多关照。”
　　我说肯定没问题，都是为了工作。
　　正想和她聊点别的话题，突然其来的大雨，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琊瑜市的气候总是阴晴不定，全面两百天以上的日子都在下雨，但冬天下这么大的雨确实罕见。
　　白可玉似乎被大雨惊吓住。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颤抖，白皙的脸颊不见一丝血色。
　　“吴委员，我想停到路边等一会儿。可以吗？”白可玉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弱。我赶紧同意了她。
　　停车后，她的状态好了不少。我问道“是不舒服吗？”
　　她侧过头看着我笑得有些勉强，似乎在斟酌。好一会儿才听到她说“对不起，我有些怕下大雨开车。”
　　我那时只觉得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没想到她竟如此特别。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她的二姨妈在高速出了车祸，那个时候是夏天，在她的记忆里有大雨有狂风，即使夏天却寒的刺骨。从此，她就害怕这样的天气开车了。
　　雨势转小，她准备开车了，临出发前笑道“吴委员，你的口罩没遮住鼻子，你这就是假戴口罩。”
　　“哎呀，它自己掉下来的。”我理了理口罩，“可玉主任疫情防控督查的仔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怕口罩掉在鼻子那里，让你呼吸不舒服。”
　　虽然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但我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你今晚值班吗？”
　　她有些惊讶道“不值呀，我没有在你那个组，我是陈镇长那个组的。”
　　“你和陈镇长关于挺好的嘛。”我有些不高兴，试探问道。
　　“或许是因为乡镇合并后，陈镇长找问我财务上的事，我汇报完工作，告诉他，不想做会计了，他就不太高兴，把我骂哭了，我哭了一整天，第二天上班想到这个事又哭。陈镇长应该是怕我哭，所以平时才不好对我说重话的。”白可玉笑着解释。
　　我点了支烟继续问“所以也怕别人欺负你，把你放到他那个值班组？”
　　她皱了皱眉“这个应该不是，是邓哥排的班，书记镇长都审核过的。”
　　后来白可玉告诉我，每次他们那个组值班，只有她一个人守在政府，其余人要么出去打牌，要么就是去卡点守着。明明是每个人轮一次的，可她每次都要拿值班手机，守值班室。
　　“要不换到我这个组？值班的时候一起加班比较方便。”我说。
　　白可玉眼眸闪了闪，又有些无可奈何“我都行，但我觉得不太好换的。再过一个月就到五一了，回来就是汛期值班，要到十月才结束。如果汛期合组，或许我们能在一个组，或许汛期结束再换比较好。”
　　“你想换吗？”我看得出，她并不想在陈镇长那个组。
　　“我还好吧。”相处久了，我知道她说那些违心的话时，语言就很官方，不给出肯定回答。
　　“你们那组有哪些人？”
　　“柴姐，红姐，李明哥。”她按着职位顺序给我念。
　　我点了点头，柴姐家就在清远，即使值班也是回家的，红姐是要陪陈镇长打牌的，李明家就住在卡点那里，正好守卡点执勤。留一个又听话又对工作负责的白可玉守政府。陈镇长果然是会安排。
　　我是不可能到陈镇长这个组的，即使汛期值班也不会合过去，我和书记李强的关系不错，在这个政府里，他也认我当自己人，汛期值班肯定是要让我陪他喝酒的，我还没有想照顾白可玉到得罪李强的地步。但偶尔和柴姐换一下班也是可以的。
　　“可玉主任辛苦了。”我了然地笑了笑。
　　“我以前刚到清远是真的讨厌值班，很不习惯，可现在还是慢慢习惯了。”白可玉似乎听不懂我说的意思，又或许是听懂了。在她那里我听不到一个人的坏，明明看起来很羞涩工作中也不狡猾的人，却让我猜不透。
　　或许是因为带着感情色彩吧。我自认对所有人都没有对她好，她加班的时候，我会买些水果酸奶送到党政办，和民政办的人去城里办事也会记得给她买杯奶茶。我对其他人都是严肃认真，虽然乡镇工作要带着许多人情色彩，但我尽量是公事公办。
　　白可玉却不同，她不怎么与人交流，除必要的工作联系。她总是笑盈盈主动与人打招呼，却也不多说什么。她属于其中，却不融入其中。虽不与人交恶却没有关系很好的同事，书记镇长办公室的卫生，她每天早上提前去打扫，却看得出她并不想在工作上有什么追求。
　　“我打算给党政办多加一个人，这样一些杂事你可以交代她做，你也能轻松一点。”前段时间一直让民政办主任帮忙物色一名公益性岗位，我面试她后觉得还不错，性格温顺和白可玉应该处的好，可以放到党政办。
　　“好，我服从安排。谢谢领导。”看得出这个事情白可玉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其余办公室即使工作不忙也有三四个人，党政办最重要也最忙却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大厅，一个在办公室，开党委会的时候白可玉既要记笔记又要烧水倒茶，我一旁看着就觉得很心疼。
　　回政府后我把这个事依次汇报给书记镇长。陈玮听完眯着眼睛笑道“景之委员还是很照顾白可玉同志的嘛。你负责组织人事你说了算，我没有意见。”
　　似乎话有深意，我没好细想，老老实实说“虽然组织人事工作我在协调，但还是要听两位主要领导的指示。”
　　谈笑两句，我就离开了。李强那里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说了句“我看白可玉确实辛苦，中午也没有休息。安排一个人打下手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