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无尽时》姜思贤

2、天寒远山净（二）

　　再次回到清远，是无可奈何的。2020年新冠疫情在春节爆发，形势严峻。大年初一那天我就接到了立即返岗的通知。从家里开车前往清远的路上，我已经做好了在乡镇待段时间的准备了。
　　有些紧张，又有一些期待。
　　清远镇人员分工已经讨论出来了，虽然我不在，但书记打了电话问我的意见，如惯例我分管党政和民政，兼任团委书记。党政办没有主任，只有一个负责后勤和收发文的大哥，一个去年冬天从财政所过来的白可玉。只听说她曾在暮都市委办工作过，两年前考到清远来的。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也没捅什么篓子，应该是不错的。
　　党委会上，能看出陈镇长似乎很喜欢她，说事情总会问她，对不对，是不是。她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有时大家开一两句玩笑，她就跟着傻笑。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后来，我不止一次对她感叹，她不笑的时候如高岭之花，笑起来却十分可爱，让人想亲近。
　　安排完疫情防控和物资采购的工作后，书记和镇长留了我谈了谈在组织部工作的情况，镇长笑问我这次回来又打算待几天，我心里一紧，摆摆手道，不走了，组织部的工作已经交接好了，以后就扎根清远了，还需要两位领导多多关照。
　　从党委会议室出来，有些烦意。对面门牌写着党政办，我看了一眼办公室只有白可玉，她在敲着键盘。我走过去时，她并未发现。
　　“你已经开始编辑公众号了吗”我轻声问道。
　　她这才知道有人来，转过头有些懵，随后点了点头：“我想把今天大家的工作和关闭公共场所的信息汇总发出去。”然后又说了句：“我看别的乡镇都还没有发，我写完是发给你审核还是柴姐审核。”我不在的日子纪委书记柴姐暂时分管我的工作。
　　“写完发给我吧。”我笑了笑“没想到你还会做公众号。”
　　“看来领导没有关注我们清远的公众号，一月开始的公众号都是我写的。”她得意地说，她大学时曾在公司实习过，工作就是负责撰写公众号。
　　疫情防控开始，所有干部几乎都无法回家了，除了部分家就住在清远的干部，每个人都住在政府宿舍。
　　因为党政办就两个人，负责收发文的邓建平时在大厅，实际上办公室只有白可玉一个人，所以一开始她只排了白天两个小时的执勤，其余时间都在负责收发文，记会议记录，写公众号，协助我写汇报材料。后来有一天临时开会，白可玉在卡点执勤没来得及回来，陈镇长发火道：“党政办的同志派出去执勤，政府一个人都不留，谁来写会议记录。”
　　我立刻打电话让白可玉回来，从此她再也没有被派出去执勤了，但打电话核查数据的工作同时也安排给了她。
　　“白主任，需不需要给你再安排一个人。”开春的时候，疫情稍微控制，白可玉的工作做的不错，党委会上陈镇长建议给她任党政办副主任。
　　她有些不好意思别人叫她白主任。“我都可以的，只是核查数据有时候会很影响其他工作进度，其他的工作我都没问题。”
　　白可玉因为电话核查被骂了很多次，有一次忍不住在办公室就哭了，书记的办公室就在旁边，这样的确影响领导办公。我思索一会儿告诉她会和领导谈一下这个事。
　　没过几天，核查数据的工作就移交给了政府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到政府工作小半年，除了春节期间执勤，就没有做了工作。对比白可玉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班子成员都对这个安排一致同意。
　　“谢谢领导”午饭后收到了白可玉的微信。
　　我有些赫然，也有一些紧张。就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希望白可玉过得开心，希望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我回复她打电话核查也会影响书记工作，党委建议党政办不负责这个工作，所以不用谢谢我。
　　过了一会儿，她回复一句好的。
　　午休的时候，我没有睡着，点开白可玉的朋友圈才发现，她的朋友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三天可见变成了全部可见。我看完了她从大学开始的生活，发现她私下是爱旅行，爱听粤语歌的女生。可是没有一条朋友圈是关于爱情的。
　　“下午上班一起下村检查村务公开。”我给她发微信。
　　“收到。”白可玉秒回道。
　　我有些紧张，发了消息问她怎么没有午休，是在加班吗。
　　她回复我说在排版科级干部19年的审批表和考核表，准备下午就整理好交给我。
　　我没有把自己的资料交给她，我让她收好别人的，汇总给我。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过去。
　　下午上班时，她已经开了自己的车在楼下等我。
　　“怎么不开公车。”我问道。
　　她抿嘴笑道摇摇头“不太喜欢。”
　　我了然笑道“是因为别克不如宝马好开哇。”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公车大家都在开，我不太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然后有些小声道“还那么多人。”
　　我笑了笑，因为她说的话，心情有些沉重，想抽烟又怕她介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从最远的藕香村开始检查吧。”她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我点点头，本来就没有打算真要检查工作的，一来是想熟悉环境，二来也是想多和白可玉接触。
　　沉默片刻，我还是打破了宁静，问她介不介意我在她车上抽烟，她摇了摇头说领导请便。
　　客气且疏离。
　　白可玉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交谈时是礼貌的言语和乖巧的笑容，工作时认真严肃，静默时情绪内敛眼神淡漠。上班下班都是一个人，中午吃饭也只是和几个女同志坐在一起，似乎成了惯性，没见她加入别人的对话，有人和她说话，她就笑盈盈地回答，吃了饭就离开。我有些好奇，她在生活中是怎样的。
　　“白主任这么优秀，有没有谈男朋友。”我有些好奇。
　　她摇摇头。
　　“从未交往过吗？”我有些窃喜道。
　　“有过。”她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些，我只能忍住好奇，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