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元年八月十五日》仙仔小鱼干

14、“流氓”

　　颜圻从京城中带来的兵并不多，也就六七千人，但兵不在多，忠心就行。
　　而且这几千人在几万人的队伍里……看起来安心又不显眼，这正合颜圻的意。
　　原本在朝堂上商讨派兵事宜时是引起了一些争议的，反而是身为将军的颜圻对于结果表现得无所谓，一副任由安排的样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回想起朝堂上的争论，颜圻觉得有些好笑，贺丞相身为当朝丞相，竟然当场拉下了脸，着实不够体面。
　　甘宁城虽地处边关，但没有想象中荒凉，街市没有京城的热闹，但饭馆、摊位也不少，大多都是些实用品。
　　颜圻随便挑了家街尾茶馆靠窗的位置坐下，能透过窗户看到整个街道，但窗户支开的角度又完美地将他隐藏在了阴影之中。颜圻吩咐店小二上了壶普洱和一碟坚果，茶叶不是什么好品种，但坚果味道不错。
　　刻意隐藏的人一般都会择夜色出行，颜圻没抱太大期望，只是出来碰个运气，还有就是看着詹鸣臣他脑袋疼。
　　一连几日，颜圻都坐在同一个位置，店小二都已经记住了，称呼已经从“客官”变成了“大人”，小二也不知道颜圻是什么官职，但往高了称呼总归是没错。
　　“大人，还是老规矩吗？”
　　“嗯，今天多要一个茶杯，我……有客人。”
　　“好嘞，您稍等。”
　　说着，店小二便下去准备了。
　　颜圻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一家餐。馆，现在刚过晌午，店里的人并不多，原本根本不会被注意到的两人落在颜圻眼中格外明显。
　　和他在的茶楼差不多的布局，那两人就坐在他的斜对面，同样隐匿于阴影中，仿佛有种无言的默契，对方身上那件披风仿佛是随着那人的身量长大了一般，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对方有没有发觉他的存在对颜圻来说似乎并不重要，这种光明正大的窥视被发现也无所谓，反正对方是跑不掉了……
　　对面的茶盏一直没有人来用，店小二也不敢问什么，只当是这位大人今天兴致好，有自敬自饮的嗜好。

　　深夜，明祥酒馆后的一处简陋院落。
　　与其说是院落，不如说是两间屋子构成的一处空地，屋子是最简单的搭建方式。一位皮肤白皙，长相秀气的少年安静地躺在里屋的床上，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只有呼吸起伏。
　　没过多久，一位身穿黑色衣袍的身影行色匆匆地赶来，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进入这种房子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他一个翻身就越过了那不足三尺的围栏，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屋内的少年连呼吸都没有改变。
　　他侧身推开房门走近那仍睡得安稳的少年，夜色中他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蹲下身子靠近窗边，手指缓缓伸向安静熟睡的脸，指尖与脸颊触碰的一瞬间，指尖微微竟开始颤抖，刚刚还波澜不惊的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和惊喜，好像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宝物。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抚摸上那宝物，脸颊，耳朵……熟悉又陌生。他觉得自己若是被发现，多半是会被当做一个变态流氓给抓起来。
　　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少年的睫毛微微颤动，床里侧的右手突然紧紧钳住“流氓”的手腕，看起来细瘦的手指却十分有力，紧接着一个自然的翻身整个人与“流氓”拉开了距离，眼神中没有丝毫困意，而是充满了戒心与防备，黑暗中隐隐透着一丝狠戾。
　　“你是何人？”
　　那人不回答，只低着头不出声，像是手腕被攥疼了。
　　这“流氓”色心不小，身手却不太行。
　　见他不回答，少年便抬手去扯那人的蒙面巾，但还没触碰到布料，只见那人抬起没有被控制住的那只手，抓住了少年右手，睁开了钳制，同时侧身躲避，紧接着一个起身将少年拉下床的同时将少年紧紧箍在怀里。
　　一套动作就在几秒钟之间，少年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动弹不得。
　　“放开我！！”
　　那人仍旧不出声，只是紧紧抱着他。
　　少年被那人从后面抱住，看不了面容也听不见声音，让他十分紧张，那人比他高处半头，却低着头离他很近，呼吸就在他的脖颈处，又痒又麻的触感让他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安。
　　这“流氓”的身手也太好了，只不过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有钱人家，那便不是劫财，不会真的是来劫色的吧？！
　　少年一阵寒颤，刚要再次反抗挣扎，那人却说话了，“秦遥，望之……”
　　听到这一声，少年愣住了，声音有些熟悉，却有点遥远，仿佛只应该存在于记忆里，而不是在耳畔。
　　少年道，“颜圻，文瑾……”像是在唤他人也像是喃喃自语。
　　“嗯。”
　　但他得到了回应。
　　秦遥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剩清冷的月光，乱了的心跳，还有突然掉落的一滴滚烫的泪，正落在颜圻的手背上，烫的人心头发颤，但他的手一动没动，仍揽着秦遥的肩膀不松手，好像不抓紧一点，人就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