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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明月 ...


  •   屋子里很暖,简直是温暖如春。这里的环境莫名给我一种亲切感。

      我赤.着脚下地,踩在波斯地毯上,柔.软的毯子就像重重叠叠的云,而环视整间屋,就发现布置简单——一桌,一对椅子,一张床,和一面靠墙的柜子。柜子很高,直达穹顶。柜门紧闭,我乍一瞧那柜子就觉得心里发慌。

      转开眼瞧另一面墙,与柜子相对的墙上是一幅画,那张画上风泛荷香。是夜色浓郁,沿堤柳条细细绵绵,千丝万缕也不知牵挂着谁。

      一条河静静的卧在画的尽头,一轮皎皎明月在河上高悬,河里也有一轮月,这一天一水,将画中意境淋漓尽致展现。

      然而如此美的景色中,我的目光却全被画面一角的一个人吸引。

      那个人只是个背影,他一身白衣凭栏,像是在眺望那条河,又像在看水中月天上月。他的发丝该是被那夜的风吹拂起,衣袂飘飘,好像这个人随时都会踏月而去。

      他只占画面一角,明明不打眼,偏偏我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我只觉情绪汹涌,是浪涛一波高过一波。

      忙默念静心诀,在念到第二回时被背影黏住的目光才得以抽.回。我已经汗湿重衫,心底有奇异的滋味蔓延。

      面颊上冰冰凉凉,抬手摸,竟眼角一滴泪。

      心大惊,我不记得我见过这幅画,更不记得我见过画上的人。可是我就觉得熟,那种熟悉,似乎我已经爱了他千百年,还要继续爱千百年。

      忙深吸口气再次念动静心诀。我不过一介小妖,到如今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羽翼,我怎么会爱过一个人千百年!

      “你醒了。”一道音自我身后响起,我回首就见脆生生音调主人——她穿一件薄如蝉翼春衫,赤.着脚,脚雪白,脚踝小小,而脚腕纤细盈盈一握。她的腰很细,她的脸恰似明月。我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人,不由有些呆了。

      “我以为你会睡得更久一些。”她朝我笑,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我叫明月。”
      “明月姑娘,你就是凤来居的主人?”我问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三千红尘不过一须弥。上神睡得可好?可有梦?”
      “我可不是什么上神,不过一个没什么修行的小妖精。”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我有种自惭形秽之感,手紧张地蹭腿,我补充,“阴阳使不算上神的哈。”

      明月便抿唇笑,“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指指自己的头,“狐媚子说我生下来就缺魂少魄所以这里不太好,世人都叫我痴儿。很多事我都不记得的,比如我爹娘的样子和我小时候的事。”

      “她倒是只尽职尽责的小狐狸。”明月点头,又道,“这不稀奇,你毕竟一魄离体,自然什么都不记得。”

      “这么说你知道我的事?”
      “如果我不知道,就没有人比我更知道。”
      “明月姑娘,我知晓这须弥幻境大有玄机,也知晓你神通广大。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爹娘是怎么死的?我为何缺了一魄?”

      我急切地看明月,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她是否能帮我解决谜题。
      她不回答我,只是转身从桌子上拿起酒杯,我这才发现那桌子上一直放着一只小小的水晶杯。她手腕轻轻晃动,那水晶杯中就泛起红光。

      血红色的酒水,就像鲜艳的血。她将那杯酒递给我,语调温柔,“我请你喝杯酒。”
      我看着那只水晶杯,想起了瓶子里的小白龙真身,不由叹气,“我没胃口,也没心情。”
      “世事难料,但兜兜转转总会回到最初。”明月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世事难料,我也想不到我会遇到一只傻凤凰,更想不到我只是贪嘴吃,却要这样稀里糊涂。”

      我叹气,想起裴玉清,“明月姑娘,我的朋友还好吧?”
      “你说他?他不太好。”明月看着杯中酒,轻轻叹气,“你有没有特别遗憾的事?假如你马上就要死了。”
      “特别遗憾的事?”我垂眸光看着自己的脚,我的脚实在不美,那也只是因为我成日介在大荒疯跑的缘故。

      那些日子,真美啊。

      心底有暖意升腾,我看着明月的脸,“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事,我之前那许多年每日介满世界疯跑,也没忧愁也没牵挂。如果硬要说遗憾,不知道吃不到阿升算不算。”

      “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一直想吃掉阿升?”明月语音毫无波澜,可是这个问题却问住了我,我从来没仔细琢磨过,只是觉得他很香。于是就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阿升香,他好香,每次我见到他都觉得亲切觉得香,于是就想吃掉他。你也知道了我是个妖怪么,妖怪吃人不奇怪吧。”

      “你吃过人么?”
      “还没有,但我觉得总有一日我会吃人吧。”我摸摸自己肩头,想起那对脱离控制的羽毛翅膀。
      明月笑了笑,将那杯酒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转动杯子,看着那些血红色挂满杯身,“我还有个遗憾。”

      “哦?”
      “裴玉清啊,就是我那个朋友。我与他结了血契,如果我会死,我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血契的缘故而拖累他。其实,我很想与他解除血契,还他自由身。”
      “为何?”明月挑眉,“也许他并不想恢复自由身呢。”
      “你也这么说?他也这么说过。但是我好累,从前我自由自在不知多好,现在我行动坐卧都要想着关系到另一个人,这样我好不开心。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与他解除血契。”我将酒杯放回桌上,叹气。

      “如果你真的想,也不是多难。”明月看着我的脸,语调就像梦呓,“你也知道我本事通天,你若需要我帮忙我自然会帮你。但是,你真的想与他没有任何关联么?”她不等我回答,立刻又道,“别马上回答我,我给你三日。”

      言罢转身便走,我一时急了,“明月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丢失一魄。还有我在须弥幻境中曾经看到的景象,是怎回事?”

      她已经打开门,我看到门外长长的走廊,走廊上鲛鱼油灯依次亮起。

      她转身看我,朝我微微笑,“兜兜转转从未离开,那一魄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
      “明月——”我只来得及喊一句,她的人已经踏出屋子,一眨眼便消失不见。我追出去,只见一条长长的走廊直通两侧,看不到头尾。走廊上铺陈紫檀木地板,而每隔十数步便是相对的两盏鲛鱼油灯。

      鲛鱼手托灯盏,一滴滴鲛油从眼中流出,落到灯盏内,火苗便腾高些。叹口气我转身回屋,想起明月的话怎么都不懂。看向桌上那杯酒,那杯酒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最新鲜的血水,也许是血泪?

      我想起关于血刹的传说,想起五鬼,还想起那个莫名其妙梦境。那真的是梦么?为何五鬼肯听命于我?为何明月要叫我上神?为何明月说狐媚子是只尽职尽责的小狐狸?

      好像所有的人都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偏偏不告诉我。为何明月说我并没有缺魂少魄?从我有神识以来所有人都说我是个缺魂少魄的痴儿。

      为何当初接近龙母时,土地公公对我那般敬重?

      我心头有无数疑问萦绕,那些问题后来就变成了一万只蚊子,在我眼前耳边嗡嗡的飞,搅扰得我头疼。

      一把拿过水晶杯,仰脖子将那杯酒水一饮而尽,我只觉像是吞下了一条燃烧着的火线。

      火烈烈,从我嗓子眼一路滑到肚腹,将五脏六腑燃烧。
      在我身旁的那一魄是什么意思?我环视四周,觉得屋子里的所有物件都漂浮起来,而我好像也漂浮着,使劲晃头,再定睛瞧,家具摆设并没有动,原来动的只是我的意念。

      好厉害的酒!

      我深吸口气,再瞧,就看到那只靠墙的大柜子里伸出一双手。那双手雪白,朝我一勾一勾。
      “谁?谁在那儿?”我边问边朝那柜子走去。是谁躲在里面装神弄鬼?不知道本姑娘胆子大么?何况如今酒壮英雄胆,若是有鬼,本姑娘便要抓出来当夜宵吃了。

      这般想着我已走到柜子前,偏那双手不见了。我揉揉眼仔细瞧,又伸手去摸,柜子平整,哪里有手。

      真是见鬼。我嘟囔一句,一把拉开了柜门。
      是一条石径小路,我嗅得到花香,此时是春天吧?我看到一株小草在我脚下钻出,伸着懒腰一路朝上长。

      天上有一汪水,不知谁将一条河弄到了天上,就这般挂着,会一会一个不小心掉下来,落了雨?

      我的脚下是重重叠叠的云,而云上长着花,游着鱼,还有一只小鸟低低地掠过我身边。

      一定是我喝多了。我揉揉眼睛又揉揉两旁额角,抬步踏上那石径小路,云就铺陈在小路上,我从那些游来游去的鱼群中走过,小鸟落在我肩头,而再往前便是无数星星。

      那些星星一闪一闪,像裴玉清的眼睛那么亮。我一路朝里走,好像进入了一个天地颠倒的世界。

      放眼瞧,那小路尽头立着个人,一身白衣胜雪。虽只是个背影但我也知,他就是画上那个凭栏而立的人。

      这背影,这个人,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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