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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志 ...


  •   酒妈妈到底经历的风雨多,眨眼工夫就恢复正常,着人换了双筷子,转向六娘,漫不经心地问:“是看上哪位书生才子了?你好歹喊我一声妈妈,我帮你掌掌眼不过分吧?”

      “妈妈,没有。”六娘两颊微红,她的相公会识文断字,但也算不上什么书生才子,不若说武夫更合适,可又没那么强壮,就是一股子力气大,会些拳脚,而且……而且名字又土又俗,这要是说出来,妈妈恐怕更不会让她走了。

      再者,她惦记的相公,如今还不认识她,说实话,反而不可信。

      酒妈妈却从她的神态中瞧出了那么几分意思,心中怒火一层层往上涨,面上却保持着平静,搁下筷子,装作有些不满,“怎么?如今我都成外人了,女儿要赎身,我连她赎身后要投奔谁都不能知道?”

      “并非如此。”六娘摇头,见酒妈妈摆明了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横下心,把能说的事说了,“妈妈,我昨儿做了个梦。刺史寿宴并不太平,我和妈妈都受到了牵连。我不想连累妈妈,就离开了这里,被送到京城,结果……死于非命。”

      “梦总归不是真的,你且怕什么?”

      “我总觉着刺史寿宴排场太大,有心人难免会借此鱼目混珠。”刺史府为给刺史贺寿,摆三日流水席,举城共贺,前来拜寿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其中还有秦王,贵人们出个好歹,就是他们这些人顶罪,六娘心中不无担忧。

      酒妈妈一听,“原是怕有人闹事?刺史府的人不是吃白饭的,你且把心收回肚里,陪我吃完饭,出去散散心。你那梦怕是近日劳累出来的,我瞧差不多了,也该放松放松,崩得太紧会出事的。”

      “妈妈。”六娘认真地唤了声。

      “嗯?”酒妈妈眼神懒散,像是不把她的梦当回事。

      “我真的想要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当年你爹把你卖给我,我给了他二百两白银,从此以后你与他再无关系。期间我花钱教导你,少说也有几百两黄金,你要走,我也不多要,三百两黄金,我放你走。”酒妈妈斜眼睨她,“拿得出你就走,拿不出,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哪儿也不准去。哪天你回心转意,把那男人的名字说给我听,我再考虑放你走。”

      什么好梦坏梦,酒妈妈打一开始就不信,掰扯那么多无非是不想把那胆小怕事的男人供出来,怕她为难人家。不肯让她过眼,那就暂且留下。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女儿心有所属,可以,但那男人必须过她的眼!

      “我这就去凑银钱。”六娘有些泄气,妈妈在她要赎身这件事上总是那么固执,当时她能留下银钱离开,是有那刺史儿子帮助,如今没人帮助,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听见下楼梯的声音消失,酒妈妈随手摔了筷子,冷声喝道:“去把姑娘的贴身丫头柳儿给我叫来!”

      下人离开不久,回来报说:“柳儿被姑娘支使出门,已经派人跟上去了。”

      又不久,下人回禀道:“柳儿进了城里的当铺,派去的人提前打了招呼,当铺没给当,她又去了下一家。”

      “她在丰和当铺当了一百两黄金,正在回来的路上。”

      “哦?”酒妈妈斜躺在美人榻上,半张开眼,“中途没去见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一路上没跟任何人搭话,进当铺也话少,只说了要当东西的事,多余的一句也没有。”下人肯定道。

      “倒是谨慎。”酒妈妈冷哼一声,吩咐道,“她回来了,立刻带来我这。”

      那头六娘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想是出了意外,叫人去打听才晓得柳儿进门就被酒妈妈的人带走了,心里七上八下地找去止云阁。

      酒妈妈严厉的声音传入耳朵,六娘心下微松,好歹赶上了。

      “念在你伺候姑娘尽心,妈妈我不为难你,只要你把姑娘近日与谁来往较多说出来,就放你走。”

      “姑娘近日用心准备刺史寿宴,未曾与人交往。”这句话,柳儿从踏入止云阁起,说了不下十次,可酒妈妈不信她,还让人去叫教养嬷嬷。教养嬷嬷手段层出不穷,她就算抵不住,可她拿什么说啊?

      柳儿心里埋怨姑娘行事从不顾及她,每次姑娘安然无恙,都是她遭殃,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妈妈……”

      柳儿垂头不语,想着她总算来了,再不来她就没命回去了。

      酒妈妈坐在太师椅上,面容严肃,一双眼睛盯着柳儿,似乎要把她看透看穿,听闻六娘的声音,便冷哼道,“你主子来救你了。”

      “我有话说,妈妈让这些人先退下吧。”六娘扶起柳儿,擦了擦她的汗,嘱咐道:“你回去等我。”

      “是,姑娘。”

      “你想明白了?”酒妈妈挥手让人都出去,单留她一个,带上三楼。

      三楼与二楼之间隔得远,说话也不容易让人听见。

      六娘提起裙摆直愣愣跪下,叩了个响头,“在此,先为女儿的不敬向妈妈道声歉。”

      “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酒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她扣完头才想起来制止她。就算她有天大的罪过,在自己面前也不至于此。

      “我要赎身不因倾心于谁,而是厌倦了看人脸色过日子的生活。”

      身价再高那也是别人兴致来了捧上去的,兴致没了,摔下去也就罢了,性命也有可能跟着没了。

      前世,她遇到相公后,每日做活计赚钱,和相公一起下厨洗衣,因为没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但她很轻松,不用揣摩他人的话,不用悉心讨好任何人。

      今生,哪怕她不能和相公过一辈子,也想找个小地方织布耕耘,做个平凡女子,了此一生。

      六娘深深扣下头,“还望妈妈成全。”

      “我何时让你看人脸色过日子了?在这香意楼里,你不愿意,谁能逼你?”酒妈妈脸色发青,这话说得倒像是她亏待了她!

      “妈妈,出了香意楼呢?”

      “自然……!”酒妈妈深吸一口气,终究忍不住狠拍桌面。

      她也意识到,出了香意楼,自己根本无力护她。

      “妈妈便放我走吧,就算在外过得凄苦,我也甘之如饴。”六娘道。

      “什么甘之如饴!你小时候苦日子还没过够吗!你娘怎么死的你忘了是吗!”酒妈妈胸口剧烈起伏,想起姐姐的死状,面目有些狰狞,她要是早点找回姐姐……

      六娘身子一僵,“不敢忘。”

      娘亲命途坎坷,教坊出身,容貌冠绝京城,被随手送人、又被赏赐给下人、任人肆意践踏侮辱,想死不能死,痴傻疯癫,少有清明的时候,死前唯一惦记的就是她这个女儿。

      六娘闭了闭眼,直起身子,对酒妈妈说:“娘亲告诉过我,荣华富贵、知心良人都是过眼云烟,让我要学会过自己的日子,莫要步她的后尘。妈妈,女儿不是拿这话逼你,是想告诉你娘亲所愿,与女儿的真心。”

      触及到她眼中赤诚,酒妈妈动摇了,“提你娘,是拿刀子往我心上扎!你想走就走,我也留不住你!滚!”

      “谢妈妈成全。”六娘三叩首,起身退下。

      酒妈妈抹了抹眼角,由她去了,自己还要收拾烂摊子,没空搭理她,远的不说,就说刺史寿宴,她要赎身,不去了,谁替她去,刺史府可会答应?

      六娘回到自己的居所,召柳儿来身边,“坐下说话。”

      柳儿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在六娘旁边落座,随之奉上当东西的票据:“一百两黄金,这是当票,姑娘请验收。”

      接过东西扫了眼,就装进了荷包里,六娘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不要紧张,叫你来不是想责备你,是要问你,你可愿做楼里的姑娘?”

      “什、姑娘此话当真?”柳儿一脸不敢相信,她不甘做丫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问相貌出众,但上头有个主子压着,不让她出头,她也出不了头,如今有机会她自然……

      “愿意的!姑娘我愿意!”反应过来,柳儿一连说了两次愿意,生怕六娘反悔。

      “你可想好了?”六娘谨慎地将做了姑娘后的好处坏处一一剖析给她,让她知道做香意楼里的姑娘并非那么容易,将来可没有反悔的机会。

      “姑娘,我都懂,您不用说了。”得了六娘许诺,柳儿也放开了些,那些好处坏处她不在乎,她只要能出人头地!

      “好,你下去吧,容我歇歇。”见状,六娘也不多说,将来如何,自有她自己承受。

      第二天,六娘又去找酒妈妈。

      酒妈妈皱着眉头对着手里的名册挑挑拣拣,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最后一甩手扔了,“把另一份名册拿来!”

      这是在为刺史寿宴找人,六娘不去了,总得有人去不是?

      将一切看在眼里,六娘心里明白酒妈妈是在为她善后,不声不响过去,给她捏捏肩捶捶背,伺候得她舒舒服服的,才开口说:“妈妈瞧我那丫头柳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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