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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烤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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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板知道六娘的来意,她想和自己做生意。
前些天送来的干枣他尝过,很不错,但在南方遍地都是,不好卖,他也不能昧着良心收回来,最后亏了自己和商队里的兄弟。
这次她又送了酒来,实际上酒也没那么好卖,普通人喝酒不讲求酒的好坏,只要够味,那就是好酒。达官贵人才有闲情品酒,可他们从不缺酒,最受欢迎的要数西域来的葡萄酒。
陈老板拿过六娘送的酒,打开封口,一股枣香盈满鼻腔,他心中一惊看向六娘,“这是什么酒?怎么有股枣子的甜香?”
“是我自酿的枣酒。”六娘道,“这次酿的不多,其他都卖了,这三坛送给陈老板喝,陈老板若是觉得还可以,下次可要多关照我几分。”
“枣酒?”葡萄酒、荔枝酒他尝过,枣酒也听人提过,不过入手的机会不多,这玩意儿比前两样还要稀罕,倒不是说珍贵。枣多生在北方,人多用来生吃,很少去拿它酿酒,就算酿了,品质也参差不齐,真正能入那些贵人眼的好酒更是少,枣酒是物以稀为贵。
六娘能拿出枣酒来,陈老板还惊了一跳,与她寒暄片刻,送人离开后叫来自己人,一人分了一碗,“你们尝尝这酒味道如何?”
这几个人不是做酒生意的,就是好酒之人,对酒自有一番见解,他要知道这酒有没有让他运一趟的价值。
“酒香浓郁,酒液澄澈透明,酒中含着枣子的清甜,后味辛辣爽口,是好酒。”
“我也赞同,这酒酿造用心,属实是好酒,与南方的荔枝酒相比也毫不逊色,当然比不过西域的葡萄酒。”不过,这比不过并非质量上,而是名声上的。
“能卖个好价钱,就看找谁了。”这倒是没错,酒质上乘就不能拿去市井卖,普通老百姓不识货,要卖就要卖给高官显贵,只要有一两个好酒之人肯买,那就是一笔大生意。
“照你们的意思,这酒应不应该收?”陈老板望向几人,寻求意见。
“收!卖给谁都不亏。”几人都是这个意思。
陈老板决定赌一把,等六娘下次过来,就跟她商量此事。
那边六娘虽然自信酒是好酒,但陈老板肯不肯要又是两说,心里不乏担忧,不过她想再多也左右不了陈老板的意思,就将心思重新放在眼下的生活上。
在集市上的时候,六娘用酒换了许多红豆黑豆黄豆,蒸煮一番也能当饭吃,于是免了买粮食的工夫,去聚芳斋给相公买烤鹅。
“小二,要一只烤鹅,皮要焦脆,蜜酱三分,不要甜味,出炉的时候划三刀再抹上蜜酱和辣椒面。”
六娘进门就报要求,小二抓了抓脑壳,讨好地笑:“要不,您再说一遍?”
“你认字吗?就是这上面的要求。”六娘将自己写的纸条塞给小二,“对了,我要打包带走的”
“认得,就是这些,是吧?”小二拿着看了眼将纸条还给她,请她上二楼落座,稍等片刻。
不多时,那小二提着个油纸包过来,“客官您的烤鹅,给您用荷叶包着呢,回去隔着笼屉热一热,千万别见水,不然酥脆的皮就软了,没口感了。”
“多少钱?”六娘掏出荷包结账。
“四两三钱。”
六娘沉默片刻,“怎么这么贵?”四两三钱都够买好十来只活鹅了。
“贵是贵,您的要求也多不是?往常我们都是统一做的,您这涂蜜酱有要求,味道有要求,出炉也有要求,可不得贵吗?再说最近咱们兖州城里大动荡,鹅价钱翻了几倍,不贵能行吗?”
小二说的有道理,六娘无话可说掏钱走人。回到车上,赶着牛往家里走,越想气儿越不顺,一只鹅把她今天卖酒的钱全花了,这还只能吃一顿,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回去还是跟那嘴馋的相公商量商量,要吃肉,她赶明儿再买只公鸡回来,和家里两只母鸡孵小鸡吃,烤鹅一个月吃一次就行了,不能总要。
到了家里,六娘还没张口,李狗蛋欢快地迎出来车里车外张望:“娘子,我的烤鹅呢?”
六娘心里那点气儿又不顺了,“你等着,我拿去灶上给你热热。”
“不用热吧?烤得焦脆焦脆的皮,一热就不好吃了。”李狗蛋眼睛直勾勾盯着六娘从车里拿出来的烤鹅,就差上手抢了。
“不怕,那小二交代说隔着笼屉热,不见水就没事。”
“哦哦。”李狗蛋放心回到屋里等烧鹅,眼睛一眨一眨,想着那鹅。
油纸包是聚芳斋的,看聚芳斋只有兖州城开了,背后是他的人。不过很难派上用场,所以他当初被刺杀没去聚芳斋,去了反而连累了他们。
他对烤鹅提要求,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思,看能不能得到回应。
皮要焦脆,是他情况不是特别好,但也还行。蜜酱三分,不要甜味,这就是让他的人确认一下对象没错。出炉划三刀,是说自己现在受着伤,但已经好多了。再涂上一层蜜酱洒辣椒面,就是他现在隐藏着,但周围环境不是很好。
小娘子拿回来的烤鹅用棕榈叶子包着,是让他先隐藏着,不要直接暴露在兖州城,城里可能还有眼线。鹅要隔着笼屉热,不能见水,是告诉他,现在朝廷里情况不是很好,只能顶一段日子。
看来,叶家已经派人来兖州了,他得想办法去一趟兖州城,当面和他们谈谈。
要是朝廷里顶不住了,那他们就全完蛋了。
很快,六娘将烤鹅拿上来,李狗蛋定睛一看,盘子里只有一条鹅腿,“娘子,我那么大只鹅呢?”
“我想着你晚上用过饭了,不能吃太饱,一只鹅腿够了,剩下的明儿吃。”六娘垂着眼眸看都不看他一眼,本来她还想只给鹅头和鹅屁股呢,一想他还需要养身子,不能吃太差,就拧了只鹅腿给他。
自己在外边忙着想法子赚钱,等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末了还给他买烤鹅,一天的钱全搭进去也就罢了,毕竟是她自己答应的,可回到家里,他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光惦记着烤鹅,她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李狗蛋怎么瞧怎么觉得小娘子是故意不给他吃,至于原因,她不说,自己再问也没用。
几口吃完鹅腿,李宵主动去烧水给两人洗漱,却见六娘抱着被褥往东厢去,东厢空空荡荡的除了张床,什么也没有,“娘子去干什么?”
“收拾东厢。”
“收拾东厢做什么?”
“我今晚在东厢睡。”
“嗯?”李狗蛋整个呆掉,心里更肯定小娘子对他有怨气,夫妻都分房睡了,这问题很严重啊!虽然他们不是真夫妻,但这么长时间都是一起睡的,刚开始是小娘子要照顾他,后来就是正常睡觉,谁也没提过要分房的事。
现在要分,那问题可就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李狗蛋摸了摸下巴,决定先由着她,等会再去探探情况,洗漱完就吹灯装睡。
六娘收拾东厢出来,见主屋灯已经灭了,鼻子微酸,也没去打搅,就在东厢歇了。
那头李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轻手轻脚摸到东厢外,推开门,屋里人已经睡了,连他爬到床上都丝毫不觉。
东厢基本没人住过,屋里冷冰冰的,也没有暖炕,只烧了盆碳,床上更是冷,就连床铺都没主屋的软和。
李宵一进被子,六娘就无意识地靠过来搂住了他的腰,还往胸口蹭了蹭,带着点温凉的湿意。
抬手摸到她的脸,摸到一片未干的水痕,像是哭过,李宵皱起眉头,手伸到她后背,笨拙地拍着,低声哄着:“娘子不哭……”
梦里六娘正因为相公忽然不认识她了,还和别人跑了,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在角落哭泣,过了好久好久,有人温柔地拍着自己的背哄她:“娘子不哭……”她抬头看去,方才离去的相公又回来了,她抱着他哭得更汹涌了。
她知道只有自己重生了,拥有前世的记忆,相公没有。而且她提早捡到了相公,相公脑袋上也没伤,很可能没失忆,这段时间都是在和她虚与委蛇,还防备着她,还变着法套她话。
相公不认识她不熟悉她更不关心她,心头苦闷无人能解,只有哭泣才能宣泄一二。
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于是自梦中醒来。稍微一动,便发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那人掌心温暖动作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平静中带着迷茫的眼眸,“你……”
“醒了。”李宵收起眸子里的迷茫,问她说,“哭什么?”
“没什么。”六娘心虚地道,“只是想娘亲了。”
“那不如回去看看?”李宵顺着她的话说。
“回不去了。”六娘越加蜷缩起自己,娘亲没了,家就没了,她往哪儿回呢,香意楼也不是她的好去处,她去了只会麻烦酒妈妈。
“怎么就回不去了?”
“家没了。”偌大的天下没有她的家,她往哪儿回?六娘蜷成球,躲在被子下,重生前是有的,重生后又没了……
见她越缩越回去,李宵把她从被子底下捞出来,强迫她看着自己,“没了就再造一个。”
六娘愣住了,呆呆地问他,“和你造吗?”
李宵:“……”这话可不兴乱说啊,小娘子。